这是一个并不大的屋子,光线特别暗,只有一扇窗户开在自己背后的墙壁上,按照阳光的投射角度来看大概只是中午……对面的铁门紧闭,门板边缘有点生锈了,锁扣应该在外面,因为他看到这扇门没法从内部上锁。除此之外,四周还堆积着不少杂物,有几个空掉的纸箱和乱七八糟的木头板。墙壁是砖块砌成的,有一定年头了,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墙角有苔藓滋生。
而地板则是黄土地……罗辑用指甲抠了抠,土地略为松软,但是下面有岩石层。
一阵阵饥饿感从胃里传来,他挺直了背外靠在身后的水管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后脑在之前遭到重击,这会儿还晕沉沉的,很容易思考到了一半就一片空白,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罗辑坐在地上,两腿也被人顺势用粗麻绳绑了起来,他休息平静了一会儿之后尝试着弯曲膝盖……脚踝上的结打得也很紧,看来那些人很是谨慎。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
颤抖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敢再往下想。
“喂,四眼……”
忽然有人的声音响起,正沉浸于思考中的罗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结果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顺着声音看过去。孙翔被绑在另一端的水管上,位置和自己相隔有好几米,中间有木板挡着,怪不得他之前没注意到,就算到了这会儿也只是听得到声音而不见不到人。
“还活着吗?”后者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他刻意压低了嗓子,就算这样也能听出其中的有气无力,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体力跟不上也是正常。
“没死……”罗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连忙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对方打断:“我不聋。”
“……你怎么样了?”无语了一阵,他再次开口,自己当时被敲晕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现在又看不到彼此的状态,难免为战友担心。
“还行吧。”孙翔仰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绳子绑得很紧,他甚至没有办法换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整个人呈直角状坐着,后背的伤硌在坚硬的水管上隐隐作痛。
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孙翔虽然在罗辑被击晕的瞬间就反应过来,整个人从地板上弹起,手中的军刀呈现出晦暗的色泽,刀刃锋利,却只是勉强划破对方的衣角。
那人的动作比他快上一点,堪堪避过孙翔爆发式的一击之后连续倒退几步,正当孙翔想要继续追击时,子弹上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反射性的朝着一边扑过去,紧接着下一秒,原本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坑。
“小子,放下武器。”带着威胁性的,粗犷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孙翔微微瞥了一眼晕倒在地的罗辑,忍不住皱起眉。
“快点!”有人催促道,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冒烟的枪口对准了罗辑:“不然你的同伴就死定了。”
“……”
咬紧牙关,孙翔狠狠地抽了两口气,将手中唯一的武器放在地上,缓缓地站起身。
已经空掉的双手贴紧在裤缝的位置死死攥紧,力道之大到指节都泛了白,却始终没有举起在头顶——那是代表投降的姿势,残忍的现状让他不得不选择妥协,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放弃。
至少他的骄傲不允许。
有人嬉笑着说着侮辱性的话语走近,孙翔一语不发地瞪着对方,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对方生生烧死……下一秒,重拳狠狠砸在柔软的腹部,剧痛所带来的反胃感让他几欲作呕,却也是被硬生生地忍住了。
胃酸蔓延至嗓子眼,因为疼痛而前倾的身子晃荡了两下,倔强地直起来。
“呦呵,这小子还挺倔……”
鼓膜嗡嗡作响,孙翔听见有人在耳边骂了几句脏话,接踵而来的则是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腿弯被人踹了一脚,保持不了平衡的他不得不向前扑到,撑在地上的手被对方狠狠踩住,粗糙的鞋底碾压得手背生疼。孙翔咬紧牙关坚持不让一丝呻吟溢出,充血的双眼已经模糊,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大口喘息,指甲抠入土里翻起折断,用力过大导致轻轻颤抖。
昏迷的罗辑就趴在他手边不省人事。
重重地吸了两口气,孙翔啐了一声,带血的唾液喷在那人裤脚,不等对方发火就觉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事物摇晃几下后,意识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就是到了这里。
手脚被绳索捆着,浑身疼痛到像是不属于自己;舔了舔破掉的嘴角,铁锈味在干涩的口腔中蔓延,孙翔咳了两声,闭上眼。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尝试着动了动还有知觉的部位,在发现没有骨头断掉之后松了口气。
至少……还有希望。
挣动了一下被反绑在背后的双手,绳子缠得很紧,而且还是死结……水管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震动,咣咣响了几声后却没有丝毫坏掉的倾向,孙翔见此,也就不再浪费体力,反而放松身体继续休息。
他的脑子很乱,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连带着心跳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逆流的血液让他手脚冰凉,被捆着的双脚也麻了,有些不利索,孙翔折腾了半天才勉强曲起僵硬的膝盖。这时候,由木板隔着的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传来人的呻吟,像是刚刚转醒。竖起耳朵停了一会儿,在确定对方身份之后,孙翔哑着嗓子开口。
对面的罗辑很快就给出回应,在得知彼此没事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商量起逃出去的方法。
“现在应该没有过太长时间……我推断是第二天中午,我们昏迷的时间大概是十到十五个小时,昏迷的原因是后脑遭到重击……”罗辑扭了扭脖子,他的头到现在还是晕的,一阵一阵呕吐欲窜上来,却因为没有进食而吐不出东西。小小的呻吟过后,他强打起精神继续分析:“门是从外开的,我觉得我身后这扇窗户是比较好的逃出地点,虽然有点高……不过也不是做不到的程度,在解开绳子的前提下……”
“喂,四眼,”孙翔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先把这该死的绳子解决了。”他一边说着,还用力挣扎了几下。
“……”罗辑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眯起眼睛观察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离自己身侧大约有半米不到的地板上,躺着一枚一指长、已经被锈迹覆满的螺丝钉。
“我发现了一枚螺丝,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尝试一下……”他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接着挪动身体往目标靠过去。
这个过程自然不轻松,因为手脚都被捆绑的关系,就连转个角度都异常困难。罗辑曲起双腿,撑着上半身好不容易把方向扭过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他靠在水管上歇了一会儿,咬咬牙伸直腿,想用脚后跟把钉子勾过来。
毕竟两者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然算不上多远,但对于现在的罗辑来讲简直是一条难以跨越的沟壑……被反绑的手腕扭得生疼,粗糙的绳索摩擦着勒紧,手指因失血而渐渐失去了知觉。他重重地抽了两口气,咬紧牙关撑直了腿,好不容易让脚后跟落在钉子上方后,小心翼翼地往回拨动。
仅仅过了几分钟,就已经满头大汗,被捆住的双脚已经发麻,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把钉子弄到臀部底下时,他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般的软倒靠在一旁,休息了一下等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蒸发了,才挪动身子回到原来的方向。
接着就是努力伸长手指去勾那根钉子,好不容易指尖触到了一点点,罗辑尝试着很多次将其往回拨,最后总算是拿起来了。当钉子攥在手里的时候,他先是估计了一下长度大小,接着便开始用尖锐的那一端挑断麻绳中的纤维。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活儿,因为手腕被捆着,整双手的血液不流通,导致有些不利索。不过既然都进行到了这个时候,就说明真的有希望,罗辑没有放弃,而是特别耐心地一点点、一点点将它们从粗麻绳中勾出来,一一弄断。
而孙翔也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也跟着四下寻找可以使用的东西。最后他摸到了自己被绑着的这根水管后面有几块凸出来的石头,思考了一会儿,孙翔瞧见自己胸前衣服的拉链扣,于是他尝试着用牙齿咬住然后大力扯动,纠结了半天牙都酸了,总算是把拉链扣的把手扯了下来。
那把手是金属制的,大约两个指节的长度,材质还算硬,就是有点薄。孙翔将其吐到地上后用手拿住,就着身后的石头把薄的那端磨尖锐了,接着开始割自己的绳子。
期间外头偶尔传来脚步声,两人顿时紧张起来,不过好在对方只是路过门口,倒是罗辑捕捉到了几句对话,大概是有人买了酒回来要好好喝一顿什么的。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傍晚,室内的光线已经暗到了只能模糊看见轮廓的程度,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继续着逃生工作,与此同时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突然的,一阵开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将手里的作案工具攥在手心里,结果没过几秒钟,就见一人从外头进来。来人的年纪应该不算大,初次估算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脸上有道很深的刀疤,导致整张脸看上去有种扭曲的狰狞。对方在看到罗辑苏醒之后咦了一声,随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近,抬起脏兮兮的鞋子,用鞋尖戳了戳他的脸。
罗辑忍不住偏开头去躲闪,结果腹部遭到一记重踢,疼的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咬紧的牙关间渗出丝丝呻吟。
“还挺有骨气的嘛。”那人讽刺着抱臂,操着一口带着不知哪国口音的中文叽里呱啦地骂了几句,泄愤一样地又踹了好几下,才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道:“你们,哪个基地的啊?”
“……”艰难地抬起头,透过碎裂的镜片罗辑瞪着那人,因为疼痛而不断抽着气,不过除此之外,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无疑是最笨拙的做法,对方很快被他激怒,就在即将动手下一秒,又一个人走了进来:“Tom,BOSS说了要留个活口,到时候回去跟上头交差……”他说到这里,还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扫过罗辑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第二个进来的人是一名青年,看起来似乎比之前那人要更年轻一些,他的五官非常普通,有些国字脸,完全是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除此之外,罗辑还注意到了对方腕上的电子表,上面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日期,正好是他昏迷的后一天,而时间则是下午六点四十三分。
那个名叫Tom的男人在遭到阻止之后也只是切了一声,倒是另一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这俩小子拿点水去,要是到时候不小心死了,BOSS找你麻烦,我可管不了。”说完这话,男人没有看向罗辑,反而是越过他走到孙翔那边。
孙翔在知道来了人之后就一直就没松懈过,这会儿见对方过来,倒是毫不犹豫地曲起腿踹了过去,可惜他体力不支加上行动受限,被很简单地就避过了。那人倒也不生气,只是弯起一个笑容,顺手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水迎头泼了孙翔一身。
天气渐渐变凉,浑身被水打湿之后没一会儿就有点抖,罗辑那边的待遇也是一样,而敌人们在泼完几盆冷水之后就离开了,留下两人在原地哆嗦。
“妈的……”孙翔小声咒骂了一句,甩了甩发梢上的水珠,一言不发地继续刚才的行动。
转眼又是几个小时过去,罗辑比孙翔率先挑断手腕上的绳子,他连忙将已经僵硬的手腕从中抽出来按摩了一下,接着开始解脚腕上的。
由于敌人实在打得非常紧,他也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成功。总算可以自由活动的罗辑第一反应就是去帮孙翔,结果他扶着水管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刚迈开步子就狠狠晕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太久没有活动过的四肢像是生了锈,移动的时候甚至可以听见关节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就像穿了一层冰甲,他搓了搓手臂,尽量避开那些会发出声音的对象、推开木板来到孙翔跟前。后者倒是略微吓了一跳,虽然没想到对方会比自己快,但这也不是不爽的时候,他一语不发地在罗辑的帮助下解开绳索,两人在原地活动了一阵,同时把目光投向头顶的小窗。
那窗户离地面大概有三、四米的高度,窗户直径则仅仅只有一米不到,只能供一个人进出。紧迫的时间容不得他们考虑太多,毕竟此地不宜久留,在没有丝毫武器的情况下,要是遇上了带枪的敌人,那情况无疑是不利的。
孙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顺着墙壁接力一蹬就攀上了窗沿,这个动作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一阵疼痛,咬咬牙,孙翔慢慢地探出一个头,屋外的场景很黑,离窗户正对面就是树林,黑黝黝的一大片,倒是很适合隐蔽……有光影从小屋的背后照过来,不断传来的人交谈的声音,看来这群亡命徒正聚在一起,似乎正在准备着晚饭。
撑着身子的手臂在轻轻颤抖,孙翔吸口气,接着观察了一下确定外面暂时安全之后,才对下面的罗辑使了个眼色,率先翻出窗去。
从三四米的高度跃下后灵活地就地一滚,顺势躲到一旁的草丛里去。罗辑跟在后面,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落地的姿势有些别扭,因此发出一些动静。一瞬间,本来干了一些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湿,罗辑僵硬在原地进退不是,在确定没有引起敌人主意后,这颗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下来。
二人猫着腰钻进树林,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会发现,他们尽最大可能的一阵狂奔,最后躲在一个小山包后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我、我说……现在怎么办?”加快的心跳导致大脑有些缺氧,罗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伴随着疲劳一起降临的则是难以忽视的饥饿感。揉揉肚子,他推了推歪掉的镜片,转过头去看孙翔。
“我也、不知道啊……”烦躁地抹把脸,身上大大小小的皮外伤因为剧烈运动开始疼痛,不过还算是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刚才逃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时间确定方向,这会儿压根不知是南是北,加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无法分辨具体的环境,而且身上也没有可以用到的东西……
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孙翔抓着头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湿掉的衣服已经干了大半,但风一吹依旧能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有些茫然,心中烦躁却依然没有消散。
这是孙翔最狼狈的一次,更狼狈的是,他找不到打破目前绝境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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