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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根烟，被一直压在枕头下面导致有点变形，可是孙翔依旧记得这是叶修给他的。
几个月前……叶修罚他们站军姿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倒下的，那时候几乎已经看不清东西，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嘴唇干燥得裂开，满嘴的血腥味儿。而那个时候首先迎接他的不是清凉的水，而是一根烟。
孙翔将烟凑近鼻尖嗅了嗅，上面传来一股熟悉的尼古丁味儿，有些发潮，没有那人身上的那么浓厚呛人，却是一模一样。
……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怀念。
这是一种让他陌生的情绪，却在这个夜深的时候，伴随着战友们的呼噜声愈发深厚起来。孙翔倒回床上，将带着些霉味的被子扯过头顶，将自己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被窝里，默默想着心底的那个人。
真是矫情爆了，他忍不住自嘲着，鼻子却有点酸。
孙翔不是多么多愁善感的家伙，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状态……以及那份无法控制的思念。
这让他非常别扭、不舒服。
怎么做才能终止这一切呢？
追上去吧。
有个声音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只有先追上去，才有机会……超越。
他从来没放弃过这个想法，这像是一块无法动摇的石碑，被他设定在必须经过的路上。
这种混杂了喜欢的征服欲就像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在心里揉成一团之后分散开，织成花色混杂的布块。
随着渐渐清晰的花纹，孙翔也真正看到自己的目标。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等到被子里渐渐传来缺氧的感觉，他才悄悄地掀开一角吸了口气，将那根烟再次放回枕头底下，重新闭上眼。
第43章
别看这群小子之前鸡血得很，等真到了日子反而冷静下来，兴奋依旧不减。第二天一到，他们就像提前约定好似的早早起了床，穿戴整齐在外头呼哧呼哧地练，将身子骨彻底活动开了，皮肤被汗水蒸得发红，更显得精神饱满。
江波涛知道他们的心思，也就没多说话，照常整队做了一些准备活动之后就带去饭堂，等到大家吃开了，他自己也跟着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个时候，喻文州带着二连的兵过来用餐，两人见面时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打了个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
等吃完饭休息完过后，江波涛领着大伙儿一路小跑，来到临时决定的地点。
其实那只是一块空地，很宽阔，四周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建筑，但脚下的黄土地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些不太明显的小山坡，一看就是没有修建过的。
江波涛让所有人一字排开分成人数同等的两队，并让他们原地坐下，自己则站在中间，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比赛规则。
“比赛按照倒地倒计时来裁决，其中每一场比赛都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上半场截止到十二点午饭前，下半场将在午休之后两点半举行。”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笔记本，江波涛笑眯眯转着笔：“这次成绩将计入总成绩，最后，记得点到为止。”他强调。
先后上场的顺序是由两方抽签决定的，等每个人都领完自己的签条后，江波涛问。
“谁是第一个？”
风吹过，掀起的黄沙眯了人眼，唐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了句是我。
他很亢奋，手心里签条上的油墨被汗水晕开，皱巴巴的。
其实抽到第一可以说是运气最背的，毕竟擂台赛没有所谓完全的公平，越晚上场的反而更容易站到最后。唐昊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无视了。
年轻人总是有着这种‘一定能做到’的自信，这未免不是件好事。
激动过后，在起身的瞬间唐昊却是彻底的冷静了，他迅速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面无表情地走向场地中央的位置，气势都跟着凝炼了起来，带有压迫感的视线扫向对面的战友们——自然是有人不服的，于是对面的包荣兴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抽到了另一个打头阵的名额。
没有人知道这个平日里有些脱线却也热情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起身之后首当其先地不是走向战场，而是……原地做起了准备活动。
唐昊的嘴角抽了抽，又是一阵风吹过，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
江波涛在一旁抱着手臂，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人不爽了，毕竟这样的态度实在有一种藐视的成分在……虽然包荣兴本人似乎不这么想的，他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腕，又摆出拳击手的架势左右跳跃着对空气挥打了几下……唐昊实在忍不住主动提起拳头，冲了上去。
“哎哎哎……”包荣兴惊呼着侧开身子，虽然没把握好平衡姿势难看了一些，但还是成功躲过了，唐昊反应也快，一拳落空后迅速收回，另一只手立马接上。
为此，包荣兴忍不住向后仰去，脚下也跟着后退，他的节奏很乱，又或者说，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固定的节奏。他就像一个即兴的演奏家，快慢全凭现场发挥。
这是叶修对他的评价，自从叶修发现了这小子压根不会按照常规的来，就干脆采取极端政策——放养。
当然了，有些时候他还是会亲自指点一下，却不会主动改变这种风格……
乱来也是一种风格不是？
包荣兴的确是乱来得很，出拳完全没有章法，闪躲的动作看起来也很随便，偶尔被对方揍到那么一两下也是有的，不过毕竟是点到为止，唐昊没有使出全部力气，他只求尽快将其制服。
擂台赛等于就是车轮战，有体力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可是打着打着，唐昊却越来越郁闷，甚至在心底骂起了为什么是这小子打头阵？
要知道他为了节省体力，故意露出很多破绽来引诱对方入套，可是对手却跟没看到似的，等到自己累了想歇口气时却贴上来一顿乱打，弄得后来他自己的节奏也被带乱了。
擂台下头，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忍不住为唐昊难受。
这种有能力却憋着发挥不出来的感受，真是……经常跟包荣兴切磋的方锐抹了抹汗，心想还好不是自己打头阵，对付包荣兴这种家伙，要是没有叶排那样压倒性的实力，不得不说棘手。
不过这小子今天的状态真是好啊……越打越精神，再看唐昊的脸都要青了。
这场比赛仅仅过了几分钟，唐昊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那么长，最后干脆瞪着眼咬着牙，憋着一口气一阵猛攻，总算是拿下了第一场。
他可是打头阵，要是就这么输了，未免也太没面子。
只是……在唐昊遇上包荣兴的那一刻起，他原本打算节省体力的计划就一去不复返了。
十五分钟后，休息完毕，唐昊平复了一下呼吸重新上场，第二个迎战的是文客北……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下来了三四个人，唐昊依旧屹立不倒地站在场上，只是状态明显要比前几次差了，等伍晨下去之后，他甚至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好在江波涛及时喊了停，并且把休息时间延长至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唐昊败在了方锐手上，这小子冲着对方状态不好，硬是左躲右闪地把人磨倒了。
孙翔跟唐昊归在了一队，因为自己这边队伍的头阵战斗力比较强大，一连干翻了对方好几个人，所以这会儿，他正看着手里的签条郁闷着。
孙翔是第三个上场的。
而此时抽到第二号的莫凡已经起了身，沉默地走向战场。
莫凡不是个急性子，在这一批新兵里，他算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就是性子也跟着冷淡了点，人缘并不是很好。
叶修也为这事儿头疼过一段时候，不过他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等这家伙自己慢慢融入……
不过还好，莫凡并没有让他失望。
他的确渐渐融入了这个群体，虽然嘴上从来不说。
在方锐对上莫凡的时候，就已注定这是一场拉锯战，双方都不是正面对抗的风格，一开始的游走、试探耗费了大量时间，僵持到了最后两人都决定选择强攻之时，才是战斗真正的开始。
其实技巧上，莫凡可能不如方锐熟练，但他是属于瞬间爆发的类型，这种通过瞬间压榨体力和精力的方式就连叶修也觉得颇为棘手。而方锐的强攻也一贯继承了他‘委婉’的风格，尽管这样，他还是被面前战力突然上升好几个档次的莫凡惊出了一身冷汗，行动也变得有些狼狈。
此时的莫凡看起来是占了上风，其实上却有苦说不得，一个人的体能是有极限的，他之所以会采取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因为无计可施……加上莫凡对待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比赛，都是全力以赴。
他会做到他认为得最好，叶修甚至不用去亲自教导，偶尔提点那么一两句，慢慢的他自己就想明白了。
最后，莫凡还是败下阵来，不过同时，方锐的体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消耗，再想靠风骚的走位打游击战，估计是撑不到最后了。
这么看来，孙翔无疑是幸运的，可是他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倒是因终于轮到他上场而显得有些兴奋，莫凡还没来得及回到位置上，孙翔就已经站起身了。
认为自己总算可以一显身手的他虽然不能说是轻敌，但由于内心还是稍微浮躁了点，开场时便吃了一个大亏。
方锐又不傻，他知道自己估计撑不完这一轮了，干脆把能押的全部押上，干不掉对方就打打消耗，权当是为人民服务了。
于是他一开场便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进攻！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方锐难得的就这么提起拳头……正面冲上，反而让自以为了解对方战术的孙翔吃了一惊，他几乎没过脑子，反射性地抬手去挡。
其实后来孙翔回想起这段比赛，发现自己明明可以有更多种方式去回避，而不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硬抗。
开场的失误很快让孙翔陷入被动，对面的方锐更是不敢错过这个破绽，几乎是使出全身解数使劲往对手身上招呼，因为他心里知道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方锐就算是再强、再厉害，而他的体力却是在进过两场消耗战之后达到了极限，这会儿是强撑着，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发现他的招式中有不少漏洞，只是他都用更快的速度弥补了。
当然这样带来的，只会是更大的消耗……不过事到如今，方锐也无所谓了，他只求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
孙翔的失误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对方的表现似乎真的有些……心不在蔫？
事实是，虽然孙翔努力控制自己，但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叶修……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拿到了名额，又或者说，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叶修。
那家伙肯定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追上来吧？他这么想着，难免有些洋洋得意。
可事实上呢，孙翔清楚地明白这样做不对，他应该先把精力集中在比赛上……可结果他还是在开始的瞬间就走了神。
孙翔很暴躁，很憋屈……也难免有些慌乱，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就要这么输了？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会输，他觉得自己有赢的能耐，可是现实却总是残忍地抽他的脸。
就像当时叶修说他不合格那样，让他觉得不服气，觉得无法接受。
那种难堪……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就像被什么激励了似的，可能是自尊心，也可能是对于比赛的渴望或是对叶修的想念，总之孙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来，再睁开眼时什么都清醒了。
冷却下来的大脑没有了之前的杂乱，而是被一个强大的信念支撑着——
要赢！
格挡、闪避、回击……
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却是达到了他此时水平的最巅峰。
很快的，方锐有些支撑不住了，体力透支导致他的身形微微颤抖，呼吸和节奏一起变得凌乱起来，等败下阵来的时候，整个人更是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有战友上前将他扶去休息，孙翔也在停赛时间得到了喘息，他很快地调整好状态，并且强迫自己屏蔽一切无关于比赛和战斗的信息……或许是那个信念太过强大，现在的他只觉得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而对面下一个上场的，则是乔一帆。
从最初到现在，乔一帆的经历就好比被遗弃的宝剑最终显露了属于他自己的锋芒，他一直就是一名不输给高英杰的特种兵，只是再锐利的武器被人忽视之后难免被铁锈覆盖，无法引人注目。
不过现在，是想要忽视都难了。
比赛开始，孙翔抢先攻上，乔一帆不慌不忙地闪避着，顺便观察敌人动作中的破绽。
两人你来我往地切磋了几个回合，其中有一次孙翔将人直接压制，却还是被对方挣脱开来，他难免有些焦躁，却没有乱了节奏，一直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面对这个新兵中的尖子生，乔一帆也是有些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所以他干脆不想输赢，只想着如何全力以赴。
有些事情的重点不是过程也不是结果，而是看你能够从中学到什么。
所以，最终还是落败之后的乔一帆并不气馁，而是默默地回到原位，去回味刚才的战斗，并且不断设想着如果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做……
乔一帆下台后，接下来的则是罗辑，这小子虽然发挥得不错，但毕竟实力在那里，加上和他队友时的了解，孙翔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结束了比赛。
又是一个十五分钟过去，转眼已经到了中午，秋日的暖阳高挂头顶，连风被阳光染上了温度，吹在身上暖暖的。
江波涛看了看腕表，指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并拢，共同指向十二的位置。
于是他拍了拍手，宣布比赛暂时停止，大家去吃个饭休息休息再继续。
一群饿狼们就这么扑向了饭堂，江波涛早在前几天就吩咐了食堂阿姨多准备些肉菜，这会儿大家碗里都是满满的米饭、红烧肉、烧带鱼还有土豆丝。
不得不说荣耀的厨子手艺真心不错，红烧肉做得肥而不腻，带着些微甜，一口下去能干掉一大碗饭。
看着这么大一盆五花肉摆在桌子上，不知是谁脑抽来了句：“看到这个，我又想起当年跟叶排混的日子……”话到一半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连忙闭上嘴。
气氛一下子就沉默起来，本来打算伸筷子夹肉的手都僵硬了那么一下，很快，就只剩下咀嚼东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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