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敏这回没被他气走,只是气呼呼的掐了他胳膊一把。段干卓也甘之若饴的受着。
言敏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还没说你这六年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段干卓不好意思的一挠头,“不是同你说过了嘛,当和尚了,你没看我现在都不吃肉嘛。”
“你说什么?!”言敏大声打断道:“你这六年真当和尚去了?!”
段干卓使劲憋着笑,面色一本正经,“啊。寺庙里好,清净,也没人追杀我。就是不能喝酒吃肉,也见不到女人这点不好。我就是因为憋了六年了才一眼看上你了嘛,不然哪里瞧得上你呀。”
言敏本来想着刚与他相认,不能生他的气,可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爱气自己,一时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憋得脸通红。段干卓看够了她的窘态,才哈哈笑着轻搂过她,“刚哄你的,大师哥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些年当和尚也是被逼无奈的,有了你谁舍得再去当劳甚子光头和尚?”
言敏听得放了心,安安静静的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一时心里的甜蜜难以言表。
段干卓见她没再追问才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六年时间顺便糊弄过去了,总不能真告诉她自己这六年的去处。又想,若她认不出自己,回了若缺山,自己这后半生还有什么活头?
这一天元恪一直躺在床上装睡,任由段干卓和言敏来叫也不起。段干卓无奈,只得第二日早早起了,费尽心力的做了碗长寿面,又拿了那把桃木剑,叫了言敏一同去给元恪祝寿。言敏自然是欢欢喜喜的随着他去了。
见元恪还是不起,段干卓直接把手伸进被窝,挠了挠他腋下的痒痒肉。元恪被那双凉冰冰的双手惹得欲火渐起,只得无奈睁眼。
段干卓这才笑了,拉住了他的胳膊,“快起来,别装死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做了碗长寿面,给我吃干净。”
言敏吸了吸鼻子,也笑嘻嘻道:“你快瞧瞧,这碗面可香了,我都捞不着吃。光面我大师哥就和了半个时辰,肯定很筋道;还有里面的汤,大师哥熬了好久呢,给你加了很多名贵的药材;上面的肉……”
元恪听着她含笑的声音只觉刺耳,连看也不看那面,冷冰冰地打断,“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怎么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夷希微一顿,冲元恪挤眉弄眼地笑道:“我说是就是。今天可是个黄道吉日,不能浪费,这样吧,从今年起,这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快起来快起来,不然面都坨了。”
元恪只管扭了头,不吭声。
段干卓无奈,只得又拿那把木剑哄道:“那你一会儿再吃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把剑吗?你瞧这把怎样?瞧,我在剑柄上还给你刻画了个小笼包呢,这么大的一个!还是猪肉馅儿的,这就是你专属的剑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元恪冷冷地瞥了一眼,“我也就只配用这样的剑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真当我大师哥该着你的了?没见过你这样拿别人好心糟蹋的。”言敏嘟了嘴,拉起段干卓就要走。
段干卓笑着拉住了言敏,又戳了戳元恪的脑袋,调笑道:“可不得了了,阿敏你瞧,我这好徒儿可越来越难伺候了,肯定是跟你学的。这样吧,小笼包,你想吃啥就跟我说,为师还不信这世上有我做不出来的东西。还有,想要什么礼物也一并说了吧。先跟你说好啊,为师是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份上才惯着你,要搁平日,谁惯你这臭毛病?”
元恪终于抬了抬眼,淡道:“既如此,那先生把无归剑送我吧。”
“不给!”言敏拉住了段干卓的袖子,“大师哥,你一直用那把剑,怎么能送给别人呢?”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气了。”段干卓推了她一把,“去,给他拿来去。我应该是丢在床底下了……不对,在桌子底下垫桌脚呢,你快去找找。”
“大师哥……”言敏气得跺脚。
“快去呀。”
看言敏走了,段干卓才摸着木剑轻叹了口气,“憨货,这把才好啊。不过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只是别告诉别人那把剑在你手上,我怕给你招来祸患。”
元恪哼笑一声,“我此生还出得去这个谷吗?又去哪里招祸患?”
段干卓僵笑两声,“我是为你们好。外头坏人那么多,留在这谷中我可以照应你们;若你们出了谷,我怕我护不住你们。”
“是么?先生的话说得真好听,那倒是元恪不识先生的好心了。只是……先生问过言姑娘了吗?你且问问她愿不愿意陪你留在这谷中一生。”元恪说着动了怒气,抬起上半身咬牙道:“我不妨告诉先生,她不能,而我能!”
第19章
言敏把无归剑拿来时,发现段干卓的脸色不好,“大师哥,你怎么了?”
元恪觉出了些报复的快感,笑道:“怎么?先生不敢问了?”
段干卓把两把剑都放他身边,嘱咐一声“别忘记吃面”,拉起言敏就走。
“大师哥,怎么了?”言敏被拽出门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干卓鼓了鼓勇气,咽了口唾沫低头偷瞄着言敏,“阿敏,我……我问你,你当真想同我好吗?”
言敏绯红了脸,嗫嚅道:“你说呢。不然哪个要等你个光头和尚这么些年,还瞒着爹爹偷偷出来寻你。”
“阿敏,我不想瞒你……我之前做过一些很恶心的事,我……我……你会不会厌弃我?”
“嗯?什么事?”
段干卓嘴张了半天也没再吐出一个字来,痛苦的按住了额头。
“大师哥,你别这样。”言敏见他这幅样子便生出了满满的心疼来,“你若不想说就别说了,不管你做过什么事,我都不在乎。我是真心喜欢你,只要你愿意同我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段干卓又感动又欢喜,一把抱起她的细腰转了个圈,“好阿敏,大师哥发誓,这一辈子对你好。”
言敏惊呼着抱紧了他,娇羞着锤了锤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我都要晕了。”
段干卓忙听话的放下她,“那你也愿意跟我一辈子留在这里吧?”
言敏眨了眨眼,“这里挺好的,但呆久了总会腻啊。再过段时日我们一块闯荡江湖去吧?就咱们两个!”
段干卓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闯荡江湖?”
“对啊,”言敏一脸的憧憬,“我们一人一匹马,牵着手仗剑走天涯,我都想了好久了,大师哥,你说好不好?”
段干卓无措地搓了搓手,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哪有什么江湖啊?不过就是些流氓土匪尔虞我诈罢了,你忘了那日那个老头给你下迷魂药了?还是呆在这个谷里的好,这里这么好看,要什么有什么,我屯的粮食够我们吃几年了,我还在附近开了块地,将来我们自己种粮食和菜,就我们两个和小笼包……不,将来等咱俩成亲了,我也给小笼包说上一门亲,我们就在这生很多很多窝小崽子。”
“不要!”言敏昂了头,拉住他一只手撒着娇晃了晃,“大师哥,我们一块出去闯荡闯荡多好呀,对了,就我们两个,不要元哥哥。等我们各个地方都走遍了,你要想回来我们再回来呗。一辈子呆在这里多无聊啊。”
段干卓听罢刚刚还热腾腾的心已经凉透了,心想元恪说得对,便硬着心抽出了手,“那你走吧。”
言敏没听明白,笑嘻嘻地跳开两步,“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我们的行李,你快跟元哥哥说一声我们不带他了。对了,我们先去哪里呀?”
段干卓低沉道:“你回若缺山吧。我会同他留在这里。”
言敏这才明白过来,紧紧拉住了他一只衣袖,“大师哥,你生气了?你愿意呆在这我陪你呆在这就是了,别撵我走好不好?”
段干卓心道还是同她讲开吧,就算自己再喜欢她也总不能让她迁就自己一生,便道:“我此生不会出这个山谷了,还有小笼包,我会一直留他在这。若你受不了这山中的寂寞就走吧,我不能耽误你。”
言敏咬唇不解,“为什么?这里虽然好,可总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大师哥,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什么仇人?”
段干卓苦笑一声,心里满是悲戚,“不错。那人厉害得很,我一出谷便会被他杀了,所以这辈子我不会出去了。”
“我不信!这世上还会有谁武功比你高?你现在的武功比我爹爹都高出了许多!大师哥,你到底在怕什么?”
“现在你看清了吧,我就是个胆小鬼,配不上你。”段干卓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再住两日吧,我给小辰写封信,让他过几日亲自送你回去。以后……我还是你的大师哥,把我们二人说过的那些傻话忘了吧。”
“傻话?你说的是傻话,可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言敏说着眼中噙泪,转身就走,故意放慢了脚步,却没等到那人追来,一时寒了心。
言敏独自在房中消沉了两日,闭门不出。段干卓心中烦闷,本想找元恪聊聊这事排遣排遣,但元恪自打蛊毒发作后也不似往日般温润,冷脸不搭腔,好不容易说两句话也是拿言敏冷言冷语地刺他。搞得段干卓晚上也不敢碰他取暖了,只好躲开他们两个独自喝着酒心中苦笑,暗暗抱怨自己不该痴心妄想,这下好了,师妹和徒儿两面都不讨好,怎么没有事先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糟践玩意儿呢?
段干卓刚把信折好,不等塞进信鸽里,就被言敏一把夺了去。
“小辰还在附近没走,正好可以让他捎你一程。”
言敏不语,两下把信撕了,又把信鸽塞还给他,“今晚上我要吃烤乳鸽,把你的信鸽都给我烤了。”
不等段干卓说话,言敏又紧接道:“大师哥,我想清楚了,我愿意一直呆在这里陪你。若是没有你,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又有什么意思?不过事先跟你说好,以后等我嫁你了你要是敢对我有一丁丁不好,或是不听我的话了,我扭头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反正你又不会出这个谷,那你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段干卓张了张嘴,“你……你想清楚了?”
“你这里有红绸缎吗?我现在就开始做嫁衣,哪天做好了就哪天嫁给你。”
等明白过她话的意思来,段干卓的心腾地飞上了天,这两天的自卑自贱通通消散,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夸赞自己英明,想癞蛤蟆还是要勇于尝试的,这不,白天鹅自己就飞进了嘴里。
不过这话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段干卓喉结滚了又滚,才结巴道:“留……留只信鸽吧?”
言敏一眯眼,“你还想让二师哥来接我走?!”
“不……不是。”段干卓越急越结巴,“留只给……给师父带个信儿,还没跟他说呢……”
言敏总是受他的欺负,哪里见过他这副窘样儿啊,心里又得意又甜蜜。又想到小时候他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搞得自己又崇拜又惧怕他,现在才把他看清,原来他就是个软面团子,是圆是扁任由人团捏。由此看来,以后欺负他的日子多了去了,不愁欺负不回本来。
段干卓飞快的把这个好信结结巴巴的告诉了元恪,没看见元恪瞬间白了的脸色和额间蹦出来的青筋。段干卓一把把人搂紧怀里,泪眼汪汪地拍打着他,“小笼包啊……师父马上就有娘子了啊,你不知道啊,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啊……怎么就有娘子了呢?真好啊,真好啊……你给我的五个小崽子当干爹吧,哦,对了,我打算生三个男娃娃,两个女娃娃,起个啥名儿好呢?这可是个大事,不行,我得赶紧想想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元恪死死咬着牙推开了他,拿眼细细描摹着他脸上的棱棱角角,绷着的嘴角一扬又飞快地落下,破了嗓音道:“恭喜。”
段干卓昏了头脑,一点也没看出他的异常,还当他是出自真心,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的仗义,“师父很明白打光棍的痛苦,你且再等几日,等师父完了婚就出谷去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不委屈了你!”
“不必了,我这幅身子还不知道能活几日,不耽误别家姑娘了。”
一听这话,段干卓才记起他的蛊毒来,喜悦被冲淡了些,又想,自己虽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万卷医书翻一遍总有疏漏的地方,回头再翻一遍,说不定能找出另外的法子来治他,这样想着,心里头才不那么愧疚了。宽慰完自己也就顾不得他,忙着给言敏宰鸽子去了。
打那日起,元恪更加沉默,一日说不了一句话,且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们二人。段干卓心思都在言敏身上,见不到他自然也想不起这个好徒儿来。只是言敏矜持了些,日日躲在房里只顾手上飞快的穿针引线,把自己恨嫁的心情一针针一线线缝进了大红喜袍里。
虽然日日能见到她,但段干卓还是想她想得心尖痒痒,天不亮就跑到她窗前瞅她,一个劲儿地追问缝好了没,往往一瞅就是一整天,晚上不等言敏赶个三五次绝不走。
言敏嫁衣缝了近十日,在这十日里她也总算看清了她这个好师哥的真面目——活脱脱就是个性急的老色鬼!段干卓一连五六个晚上脱光溜溜的推开窗户爬进了自己的房间,急扯着自己的衣服就想求欢,哪里还有江湖传说中半点的大侠影子?跟采花大盗也没差!言敏好气又好笑,心里默默抱怨江湖传闻果然是听不得的,这不,自己就错把这个大师哥当成正派大侠了?把他这幅色急的样子说出去保管能笑掉世人的大牙。但言敏到底也没让他得逞,倒不是不想,只是瞧着他那副憋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样子好玩,也想磨磨他,让他将来好听自己的话。段干卓果然听话,虽然忍得难受,但也只是使出浑身解数甜言蜜语的哄骗她,看她不肯松口只能光溜溜的扫兴而归,到底也没舍得用强。
第20章
这日,段干卓在窗外瞅着言敏缝好了最后一针,不等她咬断线头便冲了进去,一脸得意地拉住了她的手,“今晚上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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