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正要起身,又是急促的脚步声,周玉臣出现在他面前。
庄晏愣了愣:“周上……”
他话还没说完,周玉臣已经过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第49章 愧疚
周玉臣抱得实在有点紧了,庄晏的臂膀都被箍得有些疼,周玉臣冷硬的肩章也咯着他的下巴。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他看到守在洞口拿着照明设施的两名士兵,登时感到一丝尴尬。
周玉臣还在他耳边质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的手勉强搭在周玉臣的背上,道:“你先放开我,周上……”
“你先告诉我你答应过我什么。”
“……照顾好我自己。”庄晏还在妄图狡辩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周玉臣稍稍放开他,和他对视,伸出手抚摸他的眼角,还有额角大概摔在地上时蹭出来的伤痕,庄晏下意识躲避他这过于亲昵的动作,周玉臣道:“你管这个样子,这种地方叫‘好好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庄晏也有些不悦,“这是意外造成的,没法避免,我说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就能……”然而对上周玉臣沉沉的眼神,他看到了里面隐藏的怒气,他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被揍了。
周玉臣却没再跟他争下去,放开了他,转而紧紧抓住他一只手,两人走出洞穴,沿着阴冷的石洞隧道返回洞口。
庄晏看到洞口还守着勤务兵、乔什等人,庄晏脸上两处伤痕,又在洞穴里滚得有些灰头土脸,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跟周玉臣拉着手走出来。
乔什看见庄晏,先是松一口气,又不禁对这一幕感到好笑,道:“你可要吓死我们了,庄先生。”
庄晏压下那点尴尬,看看他,又看看旁人道:“你们都回来了?”
“大军回来了。”乔什笑道,“警报解除,巢穴也找到了……”
庄晏正要放缓步子听他说,却被走在前面周玉臣一扯,差点一个踉跄,周玉臣道:“有什么话你们可以等会再说。”
乔什的话登时堵住,朝庄晏吐吐舌头,给他一个“你小心”的眼神。
庄晏被周玉臣一路拉回营地里,身后还跟着卫兵,感觉自己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被家长抓回家……这是什么鬼比喻,实在太丢脸了!
但周玉臣始终一言不发,气氛很是僵硬,庄晏直觉不能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否则众目睽睽,更难堪了。
庄晏被拉进了帐篷,坐在行军床上,周玉臣说了第一句话,是对着勤务兵的:“去拿热水毛巾来。”
说着他坐在床边的马扎上,终于看了一眼庄晏。
庄晏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但又感到不服,于是反讽道:“这是要审问我了吗,周上将?”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玉臣的怒气直接显在眼里了:“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吗?庄晏,枉你还强调自己是个成年人,我看你还不如三岁小孩!”
庄晏不明白自己只是到山洞里走了一遭,周玉臣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何况他自己心里还有一堆的谜团,为什么他的量子兽会引他去见异兽,山洞又为什么会有异兽,量子兽吸收掉的那个从异兽体内得到的光点又是什么,他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熟悉的形态,那个洞穴里的异兽和外面攻击他们的异兽又是什么关系……在没理清思绪之前,他无法对人说出口。
庄晏的头一阵一阵的钝痛,这种感觉很熟悉,这是精神力透支的症状,他坐在行军床上,很想就这么倒下睡一觉,但仍然还嘴道:“我干了什么?不过是进那个山洞看了看而已……”
“你知不知道那个山洞里有异兽!”周玉臣忽然高声怒道。
庄晏愣了一下,错愕地看着周玉臣,一是因为这是周玉臣少有的情绪外露,二是因为周玉臣的话。
他有些呆呆地和周玉臣对视,脸色苍白,眼睛里还有血丝,加上眼角和额角的伤痕,显得狼狈又无措。
周玉臣平息了下怒气,这时候勤务兵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了,周玉臣伸手扶着庄晏肩膀,冷声道:“躺下。”
庄晏下意识躺下,看了眼周玉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发干的唇,道:“对不起。”
周玉臣拿毛巾浸了热水,倾身看到他这副模样,再听到他说话,聚成一团的怒气又散了,用毛巾替他擦脸,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做这种事有多吓人,你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他虽然这么说,替庄晏擦拭的力道却是非常轻,避免牵痛他的伤口。
庄晏感觉自己真的像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孩了,但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感受了周玉臣真切的关心。
他说:“抱歉。”
周玉臣再也发不起脾气了,他替庄晏擦完脸,把毛巾扔进盆里,道:“探测说山洞里有异兽,你碰到了吗?”
庄晏顿了顿道:“没有。”条件反射的,他认为不能轻易把昏迷前的经历说出来,于是又编了番解释道:“……我就是在山洞里走了走,什么也没碰到,后来大概是……是被什么动物袭击了,我就晕过去了。”
周玉臣心不在焉道:“那么应该是探测出错了。”他不能跟庄晏说,他还在后怕。当他回到营地得知庄晏失踪,而有可能进的山洞又被探测出来异兽的踪迹的时候,他眼前顿时闪过庄晏冰冷冷的尸体,甚至连尸体都不会有,异兽可以一口把他整个人吞掉……
庄晏道:“你们呢?异兽都被清理了?”
周玉臣道:“我带兵追到一半,就感觉到不对劲,所以迅速清剿了巢穴就往回赶,好在没有太迟。”
庄晏闻言,点点头道:“那就好。”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庄晏时不时抬起眼来看周玉臣,周玉臣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盖住他的眼睛道:“现在彻底安全了,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威斯敏斯。”
庄晏眨了眨眼,周玉臣感觉他的眼睫在自己手心扇了扇,动了动眉,他想俯下身抱紧他,吻一吻他,但此时此刻,能这样把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感受到他在眨眼,又似乎已经是件可庆幸的事了。
周玉臣沉默片刻,终于轻叹道:“还不睡?”
庄晏默了一下道:“你想骂我吗?想骂就骂吧。”
周玉臣先前的气都消了,这时听到他这话,不禁哭笑不得:“你还知道你该骂?”
庄晏道:“嗯,骂吧。”
“那你先闭上眼。”
周玉成感觉到那眼睫羽毛似的一刮,合上了。他停顿了一下,随即道:“你怎么能招呼不打一声就跑进山洞里?要是你真的遇上了异兽……”
如果庄晏真的遇上异兽,他还能躺在这里接受他的责怪吗?想到这一点,周玉臣仍然感到后背森冷,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失去他了。也许正是在那一瞬间,他真实地体会到庄晏对他的重要性。
“……你怎么能让勤务走开,自己进去那么深的山洞?就算不是异兽,如果遇到其他的……”本来气已经消了,可说着说着,周玉臣又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能注意保护自己?你不是答应过我吗?难道和我的约定就不算数?”
他一时又酝酿了一大堆话要说,周玉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如此在乎一个人,可那个人却不知道他在乎他,那种无能为力,他在山洞里到处寻找庄晏的那种无力的焦灼感,真的太糟糕了。
周玉臣不禁直起身,打算再把庄晏教育一顿,得让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然而他手一动,抬起来,只见庄晏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这就是刚刚说让他骂的人!周玉臣看了庄晏半晌,气得笑了。
他把小马扎搬过来一点,伸长了腿,靠在床头,手轻轻抚了抚庄晏的脸颊,凝视了他片刻,俯下身去,吻上了那两片唇。
庄晏在梦里呼唤“声音”,然而没有回应。他甚至回不到那个平台上了,只要一用力,他就感到大脑深处传来的疼痛,这是他透支的精神力在抗议。
但他有太多的疑问,“声音”在他昏迷前说出的话,以及化作的形态让他惊愕不已,他到处呼喊“声音”,要它出来给他个解释。
直到他睁眼醒来。
他不再躺在帐篷里了,这里明显是指挥舰上的房间。
他坐起身来,房间应声而亮,他左右看了看,按下床头的按钮,落地窗的帷幕拉开,窗外是深瀚的宇宙,耀眼的星体星云。
他们已经在太空了!这时房门敲了敲,门被人推开,勤务兵端着托盘走进来道:“庄先生。”
勤务先给他接了杯水,随即在他面前摆上饭菜,庄晏的确感到空腹的饥饿,他问道:“我睡了一天一夜?”
“不,您只睡了五个小时。”
“那为什么舰队已经在太空了?”
“舰队提前启程了。”勤务兵摆放好饭菜道。
“为什么?”
“上将说,要您吃过晚餐后再告诉您。”
“为什么?”庄晏和勤务兵对视,随即拿起筷子吃饭。尽管肚中饥饿,但庄晏对勤务兵卖的这个关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他只吃了一半就停筷了,看着勤务兵。
“先生……”
“告诉我。”
勤务兵只好斟酌了一下,道:“威斯敏斯爆发了兽潮,先生。”
“什么!”庄晏陡然变色,站起身来,手还打翻了水杯。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六小时前传来的消息,收到消息舰队就立刻动身了。”
勤务兵一边捡水杯一边回答庄晏。
庄晏左右看看,找到自己的外套便往身上穿:“周玉臣呢?”
“上将正在会议。”
“那么带我去他开会的地方。”
“先生……”
“我不会打扰他开会,我在外面等。”
“您就在隔壁,先生。”
庄晏正在走出门,闻言脚步一顿,这是一个舰上的套间,他一开门,就听见隔壁周玉臣说话的声音。
庄晏就在门口站着,听周玉臣说话的内容。
会议已经在尾声了,很快结束,周玉臣走出来,对上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的庄晏:“怎么站在这里?”
庄晏先开口,几乎有些急迫道:“那边怎么样?”
“蔓延的速度没有这边的快,能够撑到我们赶到。”周玉臣道。
“这已经不是小兽潮了,必须马上向帝国请援。”庄晏道,“那……人,怎么样?”
周玉臣看着他道:“大公和王后都没有事,海伦娜公主也没有事。”
庄晏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却又对上周玉臣的目光,忽然察觉到那目光里暗含的某样东西,他低头躲避那目光,又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具体的情况你两小时后就会看到了。”还是周玉臣道,“现在着急也没有,还是回房间里,想想到那儿怎么安慰海伦娜公主吧。”
这话似乎有淡淡的嘲讽意味,庄晏不由得又看了周玉臣一眼,却发觉周玉臣的眼里也有血丝,他才反应过来,他应该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
庄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愧疚感,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又进来了一位军官,向周玉臣敬礼后,对他低声说了两句,周玉臣便没再看庄晏,转身和军官出去了。
第50章 婚约
庄晏回到那间卧室,靠坐在床头,眉头蹙着。
他在想自己刚刚一瞬间产生的负疚感,这种负疚感来得莫名其妙又好像理所应当,因为周玉臣在他失踪后表现得那么紧张,庄晏能真实感觉他对自己的重视和关心,而他对周玉臣好像……有些漠不关心了。
但这不一样啊,他醒来就听到威斯敏斯爆发兽潮的消息,第一反应自然是打听海伦娜的安危,无论海伦娜和他到了什么地步,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曾经的未婚妻。
他又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对周玉臣抱有负疚感呢?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些不对等了,仔细回忆他这段时间和周玉臣的相处,周玉臣的确是让着他的,更可以说,是包容他的,他关心他,他重视他,他对他付出的情感,已经远远多于庄晏之于周玉臣了。
庄晏这样想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勤务兵站在门口,见庄晏先是垂眼沉思,而后抬起眼来,和他对视了一下,勤务兵便道:“抵达维斯敏斯还需要两小时,先生,要再睡会儿吗?”
庄晏摇摇头道:“不了。”他已经睡够了,比起周玉臣,他可要轻松清闲太多了。
“那……”勤务兵挠挠头,看庄晏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便道:“那您要看会儿书吗?”
“看书?”
庄晏随即看到勤务兵轻轻点了墙上的一个感应钮,随即整个墙体凹进去,翻转,一个书架呈现出来。
庄晏站起身来,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房间格局有些熟悉,这艘指挥舰是他曾经乘坐过的“绿野”号,而这个房间,他想到刚刚周玉臣开视频会议的房间……整个套间便只有这两个房间加一个小客厅,这是周玉臣的卧室?
庄晏看书架,一共八层,多是机甲、战争史类的书,有也有物理学、语言、政经类,他一路浏览过去,发现靠近床头的部分居然有几本诗歌、散文集以及画册。
怎么看周玉臣也不想爱看这类书的人,但居然这几本书都放在床头位置。
庄晏俯身抽了一本画册,翻开看了看,发现上面有些画写了一些随笔,不过他也看不懂——这些随笔都太简单了,只是在某些画旁边写道“漂亮”“不错”,一张秋天的麦田的画旁边写着:“有点像他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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