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的问题是不是冒犯到您了?”雷特看着庄晏揭开盖子,舀了两勺茄子泥,微带歉意道,“抱歉。”
“什么问题?”庄晏刚刚走神了,什么都没听到。
“就是……您是周上将的向导吗?虽然我知道他还没有标记你。”
庄晏顿了顿,对上雷特真诚的目光,张了张嘴,道:“不是。其实我有打算不跟哨兵结合……”
“噢。”雷特点点头,“那真是太多人的损失了。”他笑起来,他长得很帅气,一笑便十分灿烂,令人心情很好。周玉臣虽然英俊,可是他身为统帅的威势常常会使人忽视这一点。
“像我这样年纪和性格的向导,应该没什么人喜欢。”庄晏这么说,语气倒听不出有什么遗憾。
“您太低估你自己了。”雷特眨眨眼,“很多人喜欢禁欲系呢。”
“什么?”庄晏蹙眉,不大喜欢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不过雷特很快把话题转到训练上去了。
日子在训练中过得飞快,自从话剧事件后,秦玫谢绝媒体在医院休养,她昏迷了足有两天,之后庄晏去看了她一次,她也在睡,经纪人说她现在时常这样,医生说是因为之前长时间疲劳过度。
“还有,医生说玫的大脑神经出现了几处异常。”
“什么异常?”庄晏立即问道。
经纪人忙道:“不是那种坏的异常,反倒有助于玫的恢复,医生的意思,似乎是玫的大脑神经受到某种刺激,变得比一般人要更发达了。”她和庄晏对视一小会儿,紧接着,“还有,那天的事,媒体……”
“这你不必担心。”庄晏道,“不会有媒体打扰你们,我也不会让任何有损她声誉的新闻出现。”
“还有伊森·豪威尔。”经纪人道,“玫让我转告你,别去针对他,她想等自己身体好点儿,亲自和他谈。”
庄晏沉默片刻道:“伊森·豪威尔先放在一边。”他看着经纪人,“照顾好她。”
十月的下旬,帝都人开始忙碌了,无论是上流社会还是平民百姓,都要准备即将到来的新年,同时,各个星区的领主们都要来到帝都,觐见皇帝陛下,并递交自己领区一整年来的治理情况总结,提出新的治理法案,交由国会报备。按照现今皇帝陛下的性子,必定还会有一场盛大的宫廷宴会。
军部主办的见面会在二十一号。庄晏对着镜子打领带,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礼服,与眼睛里的湛蓝色相得益彰。这是军部特别发放给向导的军制礼服,专用于出席正式和交际场合。
打好领带,他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周玉臣坐在他身后靠墙的椅子上,一手光板一手光笔,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他。
“我之前给你打的领结你还是不会打吗?”
“不会。”庄晏摸了摸那个他刚学会的最简单的结,的确周玉臣给他打过的那个结更加好看,“那个应该怎么打?”
“我才不会教你,教会了你,让你去联谊会上吸引那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吗?”
庄晏的手僵在那里,周玉臣近来总是会说一些听起来别有意味的话,但语调又是轻描淡写的,让人不好去多计较。但让庄晏觉得糟糕的还是他自己,周玉臣任何一句带点深意的话,都可以轻易挑乱他的心弦。
庄晏迅速带上袖扣,转身,周玉臣也起身,拿出一管针剂递到庄晏面前:“以防万一。”
庄晏接过那管针剂道:“军区禁止向导持有抑制剂。”他听说军部见面会的酒水里会掺有一些诱导剂,使向导不自觉散发出信息素,当然效果比较轻微,但说得难听点,无非是在见面的哨兵向导之间加上点催情剂,让干柴烈火来得更猛烈些。
虽然根据宪法人权,国家不能强制向导跟哨兵结合,但结合过的向导和哨兵,能够发挥出力量的极限,这是军队求之不得的。
“被抓到就说是周上将给的。”周玉臣道,“我想应该没几个人敢没收。要不是临时被陛下叫去宫廷参加晚宴,我就该和你一起去。”
庄晏对自己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有自信,但还是收下了针剂。
夜晚的见面会,像庄晏预料的那样,主持的军官短暂的演讲过后,所有的哨兵向导都不能中途离开,于是里大厅满是说笑声,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息。
庄晏不喝任何饮料酒水,只喝着自己带的白水,坐在角落。但是向导相对哨兵人数实在太少了,一比十的比例,以至于庄晏这个“臭名昭著”的向导都开始被一些气血旺盛又找不到向导、百无聊赖的哨兵注意到了。
为什么是“臭名昭著”,因为庄晏之前的那位搭档跟他数次训练不顺,对着其他哨兵大发牢骚,随之一传十十传百,变成谁都知道某班有个年纪很大、性格古板强势很不好相处的向导。这事在军区的训练生之间传好久了,庄晏还是近几天才知道的,不过知道了对他来说,反而是件有利的事。
见面会进行到中场,庄晏正在思考周玉臣这阵子在忙的那个哨兵退役法案,忽然不远处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走过来,来到庄晏的圆桌前。
“嗨、嗨。”哨兵对上庄晏清醒平静的目光,有些局促地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上。
庄晏正要站起来走开,却听到哨兵大着舌头请求道:“求你了,别走,我,我会被他们嘲笑的。”
庄晏这才看清出那哨兵的模样,虽然和其他哨兵一样高大,但五官神态明显带着稚气,穿着挺拔的军礼服,还像个大男孩一样。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局促,两个眼睛发着亮。他身后远远坐着一群哨兵,正在留意着这边
这是个还单纯稚嫩的哨兵,庄晏坐了回去,两腿交叠:“你就坐在这里吧。”正好免得其他哨兵再来搭讪。
哨兵如蒙大赦,坐了下来,看了庄晏半晌:“我,我叫马蒂。”
庄晏抬头看了看他:“马蒂,你好。”他关上手里的光板,“你应该很优秀。像你这么年纪小就进军区的不多。”
马蒂立刻道:“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七岁了。”
庄晏看着他,忽然回忆起了什么,不禁笑了笑。马蒂呆呆地看着他的微笑,和意外柔和的蓝眼睛,发现自己被伙伴怂恿着来吃瘪,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他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你在喝什么?”
“水而已。”
“喝点酒吗?”
“谢谢,不用了。”
“好吧。”马蒂看了庄晏手里的水杯片刻,打了个酒嗝,“可以给我喝点水吗?我喝完酒后有点难受。”
“……好吧。”庄晏看了看水壶后道,马蒂便跟路过的侍酒机器人要了个玻璃杯,向庄晏讨了水壶,自己倒了杯白水喝,喝完后,他忽然有些不安,不再滞留,起来道:“谢谢,我好多了,我得回去了。”
“好。”庄晏随口道,低下头继续看光板。
第59章 现身
庄晏察觉到不对是在半个小时后,他感觉面颊发烫,眼眶酸涩,浑身的毛孔仿佛张开了,身体也变得敏感起来。
他又喝了一些水尝试缓解,但症状越发严重起来。
这不对劲,这是……发情期。
庄晏知道出事了,虽然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招的,但身体的情况远比传闻中“轻微的催情效果”要糟糕,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找一个封闭的空间注射周玉臣给的抑制剂,否则他的信息素很快就会散播开来。
庄晏站起来,他闭了闭眼,调动自己所有的意识压制身体的反应,向见面会的后门走去。
后门外的草坪上有座小型纪念馆,没什么人去,他可以利用那里的卫生间。
庄晏尽量和周围的哨兵保持距离,他环视周围,想要找一个帮手——一个向导,可以帮他走到那栋小楼去——然而这时已经是见面会的后半场了,庄晏心惊地发现,向导人数本就不多,此时场内除了他,没有向导是不被哨兵环绕着的。
而他这个样子去主动靠近哨兵?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庄晏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地侵袭,甚至视野都开始模糊了。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药效争夺意识,慢慢地向后门的方向移动。
好死不死,正好一个哨兵迎面走来,庄晏来不及走开,撞上的瞬间,那个哨兵如野兽般警觉地震道:“你……”他闻到了信息素。
庄晏鼻尖开始沁出汗珠,他狠狠掐了一下手心,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那哨兵:“什么都没有。”
哨兵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的精神壁垒被庄晏的精神触丝入侵了,像一柄匕首切开黄油。
庄晏正要加大力度,用精神暗示对方离开,然而动用了精神力,他感觉更不好了,甚至手臂开始发抖,大脑被一股热潮席卷——他说不出话了。
哨兵的屏障应激性地重建了,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再次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震惊的同时也毫无抵抗地被诱惑了,抓住了庄晏的手臂。
庄晏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厌恶这个哨兵的行为,但更厌恶无力的自己,他浑身的肌肉僵得发痛,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道:“你敢轻举妄动,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哨兵果然被震住了。然而放了狠话不代表庄晏就脱困了,相反,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恨不得一下跪倒地上去,此时此刻,一条手臂从他身后把他一带,庄晏往后踉跄了一下,身后的男人道:“兄弟,这是我的向导。”
不等哨兵反应,这人已经强行把庄晏一揽,飞快地向后门口走去。
后门的门一打开,寒冷的夜风吹进来,庄晏精神一震,推开身旁的男子道:“谢谢,冯少尉。”
雷特·冯说道:“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不用。”庄晏手抓着门把手。
“我们的匹配度很低,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军区的每个哨兵都有一张自己和所有向导的匹配度表,雷特曾在午餐时拿给庄晏看过,上面显示他和庄晏的匹配度只有百分之二十多,威胁的确很小,但庄晏不想冒任何险。
天气很冷,大厅后面的草坪果然没什么人,庄晏感谢此时的寒风:“别跟着我。”
他一步走出门外,并将门关上,与门里的大厅世界以及雷特·冯彻底隔开,脚步蹒跚地往浓黑的夜色里走去。
宫廷,周玉臣匆匆走出甬道,身边是送他出来的内侍官:“上将阁下,你中途离席,会让陛下不高兴的。”
“请代我向陛下致歉。”周玉臣一步踏上悬浮车,内侍官只好止步。副官路易斯在就在车里等候,车门一合上便对周玉臣道:“伯特兰·罗素。”
他将光板递过来,上面是一刻钟之前才查清楚的个人资料。
庄晏撞开卫生间的门,把门倒锁,看到水池,过去用冷水冲洗手和脸,他呼吸急促地仿佛刚跑完百米冲刺,颤抖着手拿出针剂,他费了一番力气才让视线聚焦在血管上,然后注射了针剂。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而且在身体反应后会使身体虚弱,他靠着门缓缓坐下来,正闭着眼稳定精神,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他的精神高度紧绷,然而抑制剂令他全身无力。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是直冲着卫生间来的。
“庄先生?”
“冯少尉。”庄晏的手捏成拳头,掐进手心,那一瞬间,他脑中划过数道思绪和画面,年轻醉酒的哨兵向他借水壶,适时出现的雷特·冯……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我不是让你不要跟来么?”
“我不放心你。”年轻男人用柔和的语调说着关系的话,可是在空空的走廊上回响,似乎带上了一丝别的企图。“你被下药了,这个时候的向导最好身边有哨兵陪伴,我和你的匹配度只有二十,我不会伤害你的,把门打开吧。”
庄晏看着对面的窗户,他勉力站起来往那边走去:“这才让我感到奇怪,我们的匹配度只有二十,按理说,我绝不是你的良配,你为什么对我紧追不舍?”
“当然是因为关心了。”对方道,“这些日子您一直很照顾在下,作为后辈,我自然要对您负责?”
“负责?”庄晏后退着靠向窗边,咀嚼着这个名字:“雷特·冯……”
卫生间的门轰然巨响,被哨兵一脚踢开,哨兵高大的身影站在灯光下,脚边是一只年轻的孟加拉虎。
“是谁派你来的?”
斗争是压倒性的,庄晏倒在地上,下颌被雷特·冯像铁钳一样的手卡住,他一只手钳制住庄晏的双手,一条腿压住庄晏的两腿。
庄晏紧盯着他,雷特·冯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轻松地笑道:“精神攻击?可惜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废物。”
孟加拉虎在卫生间的地面踱来踱去,有些烦躁不安,因为它找不到庄晏的量子兽。
庄晏在看清对方真面目的那一瞬间,从惊讶中生出了一丝绝望——一个首席哨兵,那个在训练场上彬彬有礼的次席哨兵是伪装,多半连身份也是假的。
“我只是来完成我的任务。”雷特·冯的手掌下滑到庄晏的后颈,摩挲着腺体周围那一小块皮肤,“别浪费时间。”
庄晏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雷特·冯,他在调动自己所有的精神触丝,首席哨兵?那就意味着这个人拥有一个更加狂乱的精神世界,无论外面包裹的那一层屏障有多么完美,一定有隙可循……
他的精神触丝尽全力地在对方的屏障外游走着,此时此刻,透支再多的精神力量也无所谓了,尽管大脑痛得仿佛被劈开两半,四肢不自觉地痉挛着,身体庄晏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倒映着卫生间的灯光,和雷特·冯的脸。
雷特·冯俯下身,脸凑到了庄晏的腺体旁。
“吼——”旁边传来一声怒吼,头顶的灯光一黑,雷特·冯抬起头,叫声是孟加拉虎发出的,它被撞到了墙上。而撞倒它的动物眼神地盯着他,压低身子,迅猛地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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