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池已经清醒了?边城尝试着拿出联络器拨过去,对面秒接,传来熟悉又轻快的声音,“喂喂喂?小城城听得到不?几天不见,想我了没?”
说话还能这么口无遮拦,边城一顿,“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当然,一点小意思而已啦。也亏得你们担心,等过几天我好全了,就开车带你去兜风。对了,记得让门前那个二傻滚蛋吧,天天盯着我睡懒觉,梦里都瘆得慌,害我睡不香。”边池笑着。
边城皱着眉听他说话。只有身边的景亦行抬眼,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人大病初愈一般苍白到吓人的脸色。边池抬头对他看了一眼,侧过脸去,不让他看。
“听你声音应该也是没事了,好好照顾自己,可别把医院给炸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有空回去,帮我浇浇花,对了,上次说的那个混小子你和他和好了?”
两人就着这几天的事情又聊了几句,边城确认他现在暂且逻辑在线心情也不错的样子,挂了电话,便如实和景亦行说了边池要求的事情。
景亦行苦笑道,“他烦我,好歹也该接一次我的通话亲口说。”
边城不懂他们两的事,但这不妨碍他再一次重复边池的要求,“边池睡觉你别总是盯着看,他睡不安稳。”
“隔着那么厚的屏障他还能发现我看他吗?”景亦行略微有些烦躁,一掌落在旁边的栏杆上,拍的作响,“我不看他我更怕他出事,你是不知道他刚出重症……”险些没了呼吸。后面半句被他噎了回去,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察觉出不对的边城,想起这也是一位病人,只能草草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刚说什么重症?重症病房?监护室?”边城敏锐道,“他不是只是受了些精神海方面的轻伤才需要隔离吗?”
“有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等你自己想起来就知道了。”景亦行烦躁地把额前头发往上撩,“总之现在,大家都好好的,这就行了不是吗?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免得那个哨兵急。”
边城沉吟着,没有逼不想多说的景亦行说他好奇的事情,只是再三确认过边池没有危及生命的危险后才离开。
正如景亦行所说,北营的人会找上他,却没想到这么快,他刚下楼就被人拦住。
对方是一个哨兵,对他礼貌道,“边向导,鄙人姓李,单名一个迅字。北营人事部副部长,也许我们可以聊聊关于你兄长的事情。不必过于警惕,毕竟我和边组长也算是同事,总归不会害自己人。”
“在这里说?”
“当然不是,我诚挚邀请你前往北营一趟。据我所知,你也是秦法哨兵的友人,也许你会想知道她的一点情况,这与你的兄长也有些关系。”
“可以。”边城短短思考了几分钟,便点头应允,顷刻间把某个人的嘱咐忘在了脑后。他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眼前的李迅就是很好的突破口。况且南方哨向公会与北营虽管辖范围不同,但同为国内两大公会,他也是公会在编人员,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迅领着他上车,开往北营,路上简短地说明了来意:他们想把现今世上唯一的黑暗哨兵收入公会,为国效力。前提是,如今秦法脑海里的精神风暴能够平息,黑暗哨兵的壁垒过于强大,目前公会的向导们没有一个能够探入其中解决精神风暴的问题。只要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秦法随时可能变成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疯子。
于是,他们想到了边池——一日前刚脱离昏迷状态,已经成功转变为黑暗向导的人——两人同一级别,何况边池目前也正是精神力过于庞大到无法控制的情况,他们想要边池用那些正在浪费且将会被浪费的力量去帮助秦法平息精神风暴,一举两得。
“这谁想出来的弱智法子?肯定也没人尝试过吧?”边城甚至不用细致地去想,都觉得行不通,“把两人关一起,要么你等着边池被打死,要么你等着秦法直接变傻子。”
“唉。”说起这个,李迅也是愁,“但凡有别的法子,也不至于去打扰正在恢复的边组长,秦法的事再拖下去可要了命。北营里的人物,个个都不舍得放走这么一个有潜力又独一无二的哨兵。这种方案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不用边池去梳理,只是需要打破一下黑暗哨兵的壁垒而已,让别的向导给她治疗也是一样的。问题是现在没办法给她治疗。”
边城的记忆还停留在好几年前,那个刚刚被背叛的时候,他本应愤怒不平,甚至带着点怨恨面对着辜负了自己信任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质问想要报复。可是坐在前进的车里,听着李迅说起秦法的事,他却奇异地仿佛在听一个漠不相关的人的故事。
不应该的。
边城一时有些茫然,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如今当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这个人已经被自己抛在了脑后很久很久了,久到根本就没想起来过。李迅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默不吭声,这种情况让李迅心里压根没底,纳闷了:说了这么多,也没见人给个反应啊。
车子绕过北营正门口,从侧门一路前行进了停车场。
李迅领着他下车,目的性明确地往一处走,边走还边喋喋不休说着秦法的近况,试图引起他们间的那点儿革命友情,好达成上级交给他的任务。“她是你朋友吧,我看资料都好多年的拍档了。边池也是你兄长,只要你觉得能行,这事就肯定能行。”
边城回过神,没有轻易答应,只是笑道,“指不定她和我哥谁惨些。”
“嗨,可千万别这么说。”
第72章 急眼
站在房间外,通过全息屏幕看着里面闭眼小憩的人,只第一眼,边城心下一沉,有种不快上了心头,他想起了白渊被伤的画面。但低下头一眨眼,那种突如其来的记忆又忽然远去,模糊不清。再努力去想,脑海里回荡着另一种声音,“她不是,你才是我哨兵。”
好像是他曾经说过的话,但什么时候说的,又记不清了。边城点了点太阳穴,精神海上恢复不久的裂纹正闪着光,告诉他自己如今的状况。
见到秦法他会再想起一点吗,他不知道。但边城想知道更多以前的记忆,他对李迅道,“我能和她单独说会话吗?”
李迅告诉他里面装着几个摄像头,边城对这些习以为常,都是为了防止陷入封魔的哨兵伤人伤己的必要装备,他温声道,“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话。”
“那成,你等会自己也小心点,别刺激到人。”李迅和他联系了其他人,说明情况。很快,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领着他来到一扇门前,门往两侧退去,进入到一个房间内,这个房间里都是些治疗仪器,中间还有一个套着的小房间,门正紧紧闭着。
有人在他身后手上一动,拉下了什么,那门前的灯由绿变红。安静里锁咔嚓一声自动打开的声音特别明显。边城慢慢走过去,手放在竖起的铁质门把上,轻轻往前一推,开了条缝隙。
白噪音环绕的房里,门口打开的声音显得突兀。凝神接受着声音治疗的秦法睁眼,看到房间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她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会见到边城,但她和边城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往身上一摸,想找到那把匕首。
然而身上全部的利器都被带走,防止她疯起来自残或伤人。
边城脚步一转,目标明确走到角落那,直接拖过一把椅子放在她面前,拖拉造成的细微声音落在哨兵耳中无比刺耳,但她只是忍着。边城坦然落座在她面前,和她面面相觑。白噪音像一条温柔的河,环绕在两人身边。
边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在脑海里对面前熟悉的轮廓和陌生的精神力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儿门外那样闪现的回忆,于是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失去了几分兴趣,组织了下语言:“好久不见。”想了想,又生硬地挤出一句,“我想问你,你之前为什么选择了背叛?”
“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啊,这样吗?那是我忘了,可能你给的答案没有深刻到能让我记得的份上。”边城轻笑着,无所谓把手臂轻轻放在桌上道,“不记得了就问,兴许哪天我就记得了。”
又或许,他在意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答案,他最在意的是被伤害这件事。边城低头缓缓摩挲着手指,听见秦法冷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么简单。”
他们两个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没有了感情做联系,面对面的谈话都显得毫无温度。边城又看了一眼她的脸,秦法莫名其妙地回看他。
边城开玩笑道,“你好像老了些,眼角皱纹都出来了。女孩子要多注意保养。”他本意是觉得气氛有些冷,故意说这种话想刺激一下秦法,毕竟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再怎么也是熟悉彼此的。但秦法没有立刻跳起来踹翻桌椅,也没有指着他骂,更没有放话威胁他不许再讲。只是挑了下眉,依旧默不吭声看着他。
于是面前的人更陌生了,好像记忆里的人活到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边城难得面上露出了些许明显的疑惑,他好像很久没试过和人对话对方这么冷淡的样子了,感觉里……印象里……回话的人总应该是性烈如火的。
也许还会撒娇,一通乱叫。
秦法扫过他空荡荡的双手,“我一直在等,毕竟我以为你回到公会总该是为了向我复仇,我知道你向来都很小心眼……别否认,尤其是对不在你朋友范围的人,你冷漠的几乎看都懒得看一眼。但后来发现,你走着走着,好像已经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现在是见到我都懒得搭理。”
“有吗?”边城轻轻笑起来,低头捏了捏指腹,“我是这样的吗?”
“你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在上次见面那个小子身上。”秦法肯定道,“不然,你该拿着刀进来了。”
边城开玩笑道,“其实也有可能是我失忆了。”
“失忆?”秦法冷哼一声,“就算失忆,你现在也是一副对不相干的人的样子。可以走了吗?”
这么急着赶人?边城想了想,忽然一弯腰,扒着桌底看她膝盖。对面反应极快地站了起来,可是边城偏偏就‘看’到了,那镣铐已经被手指生生捏的变型。她一站起来,碎裂成几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桌子被秦法掀翻在地,她红着眼喘着气,极力忍耐着,认识到无法躲开边城的窥探后,不耐地露出如今狼狈的一面,咬牙切齿,“看够了吗?”她身上庞大的气息涌现出来,身后仿佛站着一头锁链即将被挣开的巨兽,巨兽裂开血盆大口痛苦地咆哮着,泄露的精神力要把房间的一切冲翻。
外面正紧盯着的李迅心里一咯噔,暗骂不好。秦法这家伙是要犯疯病了,而看两人刚刚‘相谈甚欢’的模样,指不定那向导会不自量力地想要去试试帮昔日老友梳理精神力,结果只能是进一步的诱导爆发,最后在只有两人的白噪音房里酿成残局。
他急着连忙吆喝着人准备营救,急匆匆赶到那隔离室前。
却看到完好无损的边城从自动开启的门内走出来,见他急的满头大汗,还打了个招呼,“喂?李先生,里面的人犯病了。”
李迅傻眼了,他磕磕绊绊,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你怎么……出来了?”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这位边先生,未免也太理智冷漠了些。
边城淡淡道:“你在车上都说了寻常向导救不了,我为什么要白费气力?自有你们替她着想。”两队装备完善的医护人员从他让开的门里往里面急急而去,身后的铁门匆匆合上。
里面的声响完全听不见了,边城站在阴影里面朝着出口,光亲吻着他的脚尖,他低着头。背部的肩胛骨还留有被余波拍到撞上墙时的疼痛,因为自保,体内不受控制反弹的精神力往外叫嚣着要冲出来加深了精神海的裂纹。
……以至于他从地上站起来时,脑子被一锤砸懵了似的灌进无数细碎纷杂的画面,短短数秒却犹如过了半生,前后因果缘由被一根看不见的人生线连上拉直。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庞大的精神线漂浮在半空,和面前的哨兵无声对峙。
但也只是几分钟,他既没有试图去援救哨兵,也没有想要惹怒她。只是摸索到门前,拉开一条缝隙,开口和背对着故人告别:“我走了。”
背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凶兽’没有回答,大概她也知道没有再见。
面前的李迅哂笑着,说,“是我想岔了,我们这的医疗团队绝对专业。”
边城忽然向前几步,脱离了身后那层阴影,向着夕阳的余晖,说,“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家小哨兵要急眼。”
“哦,哦!哦哦,好的好的。”李迅回过神,连忙和身后的人交待了几句,给他带路。路上打听着,“边先生,我看你们谈的似乎不错。”
边城扯了一下唇,调侃道,“只要没打起来都叫不错嘛?”
李迅哑口无言,“刚刚那紧急情况你也看到了,最近几日,甚至连白噪音都无法克制了。想来相识一场,你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前途大好的哨兵就这样废掉。”
“她的前途,早就和我没关系了。”边城凉薄道。转而话题一转,主动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是想问要边池参与进救治秦法这事吗?事情我会和他说的,但我当然还是以我亲人的健康为要,望您见谅。”
看着边城油盐不进,但看起来还有余地的面上,李迅也只得说好,聪明地把话头止住在这处。
路上边城靠在窗边,手背抵着下巴出神,外面的灯落在窗边化作迷离的色彩,他对这缤纷的世界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沉浸在车声和自己的思绪里。一会想到那个疑似恋人的哨兵,一会耳边又浮现出刚刚的声音。
——但后来发现,你走着走着,好像已经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现在是见到我都懒得搭理。
边城嗤笑一声,低下头,按掉从刚刚开始就嗡嗡震个不停的联络器,上面的两个字的备注清晰又明显。
居然说的还挺对。
第73章 答应
他推开病房门,毫不意外看到白渊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一副生气的模样。边城想了想,把门合上,轻手轻脚走过去,从后边拍了拍哨兵的肩膀,“你回来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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