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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岚脸上笑意不减，开口问道：“可是要回去？”
陆小白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一个汉子，只觉没脸，眼神移到一旁，却也没忘了自己想请沈长岚吃东西的事情。
“长岚，你吃了没？没吃的话，我请你吃碗豆花。”
大家都是汉子，陆白想，自己可从来都没见过比沈长岚长得好看的汉子，会觉得他长得好看属实正常。
他视线在周围转了转，发现路边卖首饰的小姑娘也在看沈长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汉子还是双儿，可都会瞅猎户一眼的，谁让他长得惹眼呢，高高大大的。
于是陆白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想那么多干什么。
稍一沉吟，沈长岚便点头说：“也可。”
见他答应，陆白殷勤地走在前面带路，其实没几步就到豆花摊了。
卖豆花的是一对老夫妻，见有人过来了，连忙招呼他俩坐下。
“两位小哥都吃不吃辣？”
摊主老头边揭锅盖边问。
陆白刚把筐子放下，闻言点点头，又去看沈长岚。
“吃。”沈长岚意简言赅。
高大的汉子这会儿不笑了，往那里一坐要不是表情和缓，倒还真像个冷面煞神。
老婆婆麻利的舀了一碗豆花，递给了老头，让他调佐料。
佐料较多，所以老头继续问他俩有没有不吃的。
陆白看了眼摊主身前的桌子，上面摆了好多碗料，倒是没有他忌口的，就开口说：“老叔，这些我都吃，醋多放些。”
两人都一样，沈长岚也没有不吃的。
嫩滑热乎的豆花，淋了两勺鲜红的辣椒油，里头还有芝麻，按陆白说的，他那碗香醋放的多了点，再配上一小把黄豆，还有切碎的榨菜，最后给上面洒了一层绿色的韭菜碎。
一碗酸辣可口的豆花就端上来了，在这样的路边摊上，甚至都可以称得上色香味俱全，馋人得很。
而这样一碗用料十足的东西，就要五文钱，其他不说，淋上那两勺飘香的辣椒油就贵了。
两碗下来十文钱，都能买半斤肉了，以前他爹在的时候，他和他娘来镇上的时候，吃过那么两次，滋味很好。
陆白虽然心疼钱，可猎户不一样，上次给了他只肥兔子，请他吃一碗五文钱的豆花，还没那只兔子值钱呢。
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有想过只请沈猎户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很妥当，要是猎户不吃了怎么办。
吃饭也是讲究心情的，他爹娘都说过，要是陪客不吃，吃饭的人自己吃，未免心里会过意不去，当然，脸皮厚爱贪小便宜的人可不会这样。
在陆白看来，沈猎户断不会是那种人，所以也要了一碗，这五文钱他再赚就是。
“来镇上卖东西吗？”
陆白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豆花碗，拿起勺子把碗里的料拌了拌，下意识开口问沈长岚。
两人还从未这样坐下来说过话，不起个话头聊聊有些别扭。
昨晚在花楼里过夜的沈长岚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接过摊主调好的豆花说道：“昨天有事就来镇上了，朋友家歇了一晚。”
住在花楼里的事情，他并不想大肆宣扬，就算只是在楼上睡了一晚，并没有找人，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陆白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和沈猎户不怎么熟悉，豆花都上来了，干脆低头吃东西。
沈长岚话也少，两人都没说话，一碗豆花对汉子来说确实不算多，很快就见了底。
到结账的时候，陆白见他有想付账的举动，赶快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铜板，数了十个给摊主。
“说了我请你吃，自然是由我来掏钱。”
他笑着对沈长岚说道，边说边起身，把筐子背好，鸡蛋篮子提上。
“你也回村里？”陆白不确定地问道。
沈长岚点头：“是，一起回罢。”
陆小白就和猎户一起往回走，他俩走在一起，一个生的高大俊朗，一个白皙清秀，惹来街上不少女子和双儿的眼神。
陆白矮点，而沈长岚又太扎眼，好在他发现还是有几个双儿和姑娘看他的，于是背着筐子脊背都更直了。
这可比在村里好多了，村里的双儿姑娘跟他玩，都是一起长大的，可好多都不拿他当汉子看，自打那天见沈长岚在村里那么抢风头，其实他心里醋着呢，就是这种话谁也不能说。
当然，在村里陆白可比其他汉子在双儿和姑娘里受欢迎。
就在前几年，长大些的小汉子陆小白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娶小媳妇的，所以就越发喜欢往双儿姑娘堆里凑。
那时候小，一会儿说清哥儿漂亮，一会儿又说其他姑娘好看，嘴巴甜甜的，哄得他们开心极了，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原来村里的双儿姑娘跟他玩，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把他当成个汉子。
陆白一度受挫，不过也是那时候起，他就格外想把自己晒得黑些，也努力吃得多，想要长得更高更壮，这样就不会有小双儿小姑娘不拿他当汉子了。
这些年里他确实长了，可始终都没能长成自己想的那个样子，虎背熊腰，又高又壮的，也没有晒黑。
说实在话，见到沈猎户的第一眼，陆白是十分惊讶的，因为这人比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高壮汉子都好看，还很结实，他立即就知道了，他以前约莫是想长成这样子的，可惜了。
出了临溪镇后，陆白才放松了身体，腰杆不再挺得那么直，而旁边沈长岚刚才就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只是什么都没说，微垂的眼眸里闪过笑意。
他俩终归是比较生分的，回去还要走差不多两刻钟，不说点什么好像不太好。
陆白想了想，他转头看向沈猎户，比较谨慎地问他：“长岚，你以前都去过什么地方呀？”
青山村就那么大点，他最远只去过临溪镇另一边的胡家村，沈长岚不一样，他可是在外面走了十年呢。
就是陆白有点怕自己问错话，要是猎户不愿意说，他就不问了。
闻言，沈长岚看了陆白一眼，他稍微沉吟就说道：“我曾去过边城，跟我爹走镖的时候，到过西域边境。”
“边城？西域？”
陆小白眼睛亮了下，这两个地方，他只听说书先生讲过，边城在很远的漠北，而西域就更远了，那里的人长得也和他们不一样。
“是。”沈长岚点头。
见陆白很感兴趣，反正路上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便同他说起曾经过见过的那些事情。
漠北黄沙，蛮夷的河塞，荒漠上鬼哭狼嚎的大风能把屋顶掀飞，走镖路上遇到的狼群，武艺高超的异域流民。
陆白被猎户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吸引，走着路都看他，可认真了，因为沈长岚讲的这些，比说书先生说的书都要精彩。
沈长岚讲到镖队走了好几天没找到水的时候，恰好陆白有点渴了，下意识将手绕到后面，取下了筐子旁边挂着的竹筒，打开喝了口。
“你喝吗？”
猎户身上什么都没带，陆白就问他，把竹筒递过去。
“不了，我不渴。”
这话不假，刚才吃完豆花后，他跟摊主要了半碗水喝了，现在并不渴。
收起竹筒，陆白看着旁边的沈长岚，那个期待的眼神，明显是还想听。
他俩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以前鲜少和人提起这些事情，而陆白的反应意犹未尽，他缓了缓，就继续跟小汉子说这些。
沈长岚总是没什么表情，他长得高，所以在不熟悉的人眼里，会觉得他挺凶，不好接触。
因为他话少，在外人看来显得闷了些，但这些事情是他亲身经过的，所以说起来虽然没有说书先生那些故作悬疑，却也十分生动。
陆白聚精会神的，正往前走着，突然被猎户拉了一把，被迫停下来。
看着他差点一脚踩进去的坑，小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听得太入神，都没看脚下。
回村的路都是土路，和镇子附近的路比起来也不够平坦。
沈长岚松开抓着陆白胳膊的手，在他看来，陆白比他小了三岁，小时候又认识，所以淡声嘱咐了一句：“小心些。”
而差点踩进坑摔倒的陆白，让他想起少年时见过的那个奶娃娃。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有抱过陆白。
四岁的陆白长得跟双儿一样好看，还又白又胖，就是走路不稳，小胳膊小腿的，还跑得快，结果在院里摔倒大哭。
大人在屋里喝酒，只有他在院子里，虽然没有哄过小孩，可七岁的沈长岚知道，小孩摔倒是要抱起来哄的。
于是他就抱起了陆白，其实一开始没有抱动，他低估了小娃娃的分量。
陆白爹娘把他养得好，哪怕只有三四岁，还挺沉的。
其实是那时候的沈长岚自己年纪也不大，就七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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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人在屋子里，沈长岚忘记他们有没有出来看，只记得自己当时把摔倒的陆白扶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那个奶团子还在哭。
陆白小时候眼睛很大，还白白胖胖的，哭起来那双很黑的眼睛带着泪花花，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还把胖胖的小手给他看，示意摔疼了。
那天的记忆已经比较模糊，可陆白是他第一个抱过的小孩，所以记住了那天他掉金豆子时的表情动作。
七岁的沈长岚其实很无措，他没哄过小孩子，想起以前自己见过的，就给陆白吹了吹手，见他还在哭，没有办法，只得学着大人的样子，把哭个不停的奶团子抱起来。
第一下没抱动，于是沈长岚第二下就铆足了劲，把陆白抱了起来。
四岁的小孩身上好像还带着奶香。
小时候很多记忆都模糊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要不是再次碰到陆白，可能一直都想不起来，也不会发现自己还记得这些。
沈长岚依稀能想起，陆白小时候挺皮的，这是陆白爹娘说的话，他年龄大点，大人说话的时候能听懂，只是他也没想到陆白长大看着会这么乖。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青山村就在不远处了，看着背着筐子的陆白，恰好讲完了异族流民的事情，沈长岚说道：“马上到了，下次再同你说。”
“嗯，好。”
陆白点头，觉得猎户跟他讲了一路，也不好意思再听了，反正还有下次不是。
他俩都住在村后，就一起往里走，从进村就碰到不少人。
“婶子。”陆白见到村里长辈就叫了声。
“小白啊，从镇上回来？”
个子小小的赵婶端着木盆，见陆白叫她，便笑眯眯跟他说话。
“是了，这不刚回来。”陆白点头应道。
见赵婶看了几眼沈长岚，没怎么跟外人打过交道的村妇胆子不大，见这么个面无表情的高大汉子，大概猜出是谁，她没吭声。
村里大部分人在沈长岚面前身量都不够看的，个子小小的赵婶也不例外，她心里甚至有点发怵。
“婶子，这是长岚，村里猎户，就住在山上。”
陆白见她看沈长岚，猎户话少，只略微点头，这情形有些别扭，于是他打了个圆场。
“赵婶。”
小汉子声音温吞吞的，跟沈长岚提醒了一句。
见他和缓地喊了声赵婶，陆白心中就没有那么忐忑了，其实他也有点怕沈长岚并不愿意和村里人打交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逾越，现在看来，猎户人并非看上去那么冷情。
赵婶有些不习惯，结巴着应了声，就端着木盆说自己去忙了，三人这才岔开。
沈长岚以前在村里住了两年多，可除了陆白一家，他对村里人不是很熟，整日在山上练功，老猎户对他又严格，就很少下来。
对他来说，以后要住在青山村，和村里人处好，总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并不排斥陆白这样的做法。
等陆白到家的时候，和猎户说改日再见，他刚打开门，从门缝里挤出来的大灰就窜了出去。
它跟在沈长岚脚后面不停地嗅闻，末了还叫上一两声，叫声还算温和，见猎户走远了，它就跑回来了。
到后院喂了鸡，陆白烧了些喝的水，在镇上吃了碗豆花，肚里不是很饿，就啃了个冷馒头，留下大灰看家，带着柴刀和绳子上了山，准备去砍竹子。
绕着村子的那条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所以陆白走到半山腰还能听到水流声。
他原本没有在意，只是隐隐听到那边有人说话声，离得远些，听不清在说什么，他下意识转头瞅了瞅。
那个背影好像是清哥儿。
陆白眼睛亮了下，这两天他忙着干活都没见过清哥儿。
竹子就在山上，跑不了，耽误这一会儿也没什么，于是他往河边走去。
除了林清以外，还有一个双儿李小桃，他俩正提了裤管淌水，鞋已经脱了，放在岸边。
双儿和姑娘家的脚不好让汉子瞧，不过农家人要吃饭，就算是双儿和姑娘也会在在河里摸鱼抓虾，倒很少讲究这些，只要衣裳齐整便没人会说什么。
“清哥儿，你慢着些，这河中湿滑。”
陆白还没走到跟前就说道，声音透着温软，尤其看见林清转过来看他后，脸上就多了笑意。
“白哥哥，你莫管我。”
秀气的林清是个难伺候的，他看着陆白，稍显娇气地说道。
可他长得好看，所以就算是被这样说，小汉子陆白也一点都不生气，他只是担心清哥儿呀。
“好好，那你记着小心些。”
陆白笑了笑，便依着他。
“白哥哥，你怎么只和清哥儿说话，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已经走到河里的小桃转过身来，他看着陆白皱了皱眉。
“哪有哪有，小桃你也好看，小心些，河中水凉，耍一会儿就快上来。”
被这样质问的陆白赶忙说道，见李小桃绷不住笑了起来，知道他刚才是在玩笑。
半山腰的水是斜往下的，水流比起平地上来说急了些，鱼虾也少，现在正是村里人吃饭的时候，所以陆白对他俩这时候到这里来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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