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走不走?!”
“不。”
“你再说一遍!”
“我、不。”
“……今天就是打,我也给你打走!!”
话是这么说,可没了神躯、神位、神力以及神性,他和司桦君实在是相差太大了,黎继都还没结成金丹呢。
司桦君仗着自己条件好,不躲不藏迎风而上,不管黎继怎么招呼,他都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见他这样,黎继又怎么舍得真的伤了他,多半是借力威慑,弄出些大动静以衬托自己的气愤。
这气愤可了不得,几乎将两人所在的庭院给砸的七七八八。
黎承赶来时,也只能面对满地狼藉唉声叹气。
“阿继!”黎承连忙叫停。
黎继扬起的手一僵,慢慢放了下去,背到身后,眼神云游,不愿面对黎承,分明是心虚。
黎承不免感到好笑,刚要象征性说他几句,余光就瞥见司桦君颈侧多出一道红痕。
也顾不上黎继了,黎承连忙问道∶“桦…尊上,伤口怎么样?疼吗?要不要上点药啊?”黎承其实也不想这么大惊小怪,可耐不住这是尊大神,阿继惹得起,别人可惹不起啊。
司桦君忽然成神,姽之变成魔神,还有黎继自己的转变及其关系,这些都需要解释,黎继自然不可能只字不提。于是便将三生司南、司桦君、姽之之事简单说了下。
虽然已开始不习惯黎继是神君转世,更不习惯司桦君忽然变成上神,但渐渐地,在司桦君的注意力脂肪在黎继身上后,不知道盖伊如何态度对待他的众人索性就当他不存在了。反正人家也不需要他们的注意。
黎承的态度事出有因,而黎继则简单粗暴,他只是理直气壮的走上前去,伸出白皙瘦骨的手掌在司桦君的颈侧用力的擦了两下。
“哥你就惯着他吧,天界战神哪那么多事儿!”
几乎是瞬间,司桦君的颈侧被揉红了大块,原本的红痕是看不出来了,但这样反倒更刺眼了。
黎继却满意的笑笑∶“这样就看不出来了。”说着,他将手掌手心面向司桦君,晃了晃葱白的五指,指尖还有些微红,与白皙的掌心产生对比。司桦君眼神漂移了下,不经意间抿了抿唇,只觉喉咙干渴。
黎承∶“……”如果两人中能有一个把注意力分给他些,就能发现他此刻的表情称得上是面如死灰。
可司桦君眼里只有黎继,那专注炙热的视线惹的黎继被迫回望过去。
“……你总看着我作甚?”
司桦君伸手拉过黎继还没放下的手,轻声道∶“还疼。”
黎继一愣,没反应过来呢,他的手已经被牵引着贴在司桦君的颈侧。那里的皮肤滚烫,令黎继的手指不禁微微曲起,即使轻轻贴着也能感到颈动脉在扑通扑通的跳动,速度逐渐加快,好似心跳一般。
黎继下意识看向司桦君,这个男人的面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又苍白,全然看不出春心萌动、血脉喷涌。只有那似漩涡一般深不可测的眼眸,在黎继望过去时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心动和羞涩。
黎继∶“……”
啪!
黎继一巴掌犹如神降,狠狠地拍在司桦君的额头上。猝不及防之下,司桦君浑身一颤,眼睛都不自觉瞪大了,一副没想到的懵然表情令黎继嘴角裂开一抹冷笑。
“这才是真的疼。”黎继挪开微微发麻的手,司桦君苍白的面皮额头那一块的红晕异常明显。
司桦君∶“……”
下一秒——
“哎,你干嘛啊?!”黎继整个人被司桦君横抱起来,惊慌之下连忙道∶“放我下来!”
司桦君不管不顾,直接带着人进了房间。
房门不轻不重的被一缕恰到好处的风带上,满地狼藉的庭院中独留黎承一人面对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荒凉。
*
一进屋,门一关,司桦君好像被释放了心中的野兽似的,准确无误咬中黎继的双唇,他根本无法反抗。
不用看路也能一路抱着黎继避开障碍物安全抵达床榻。
整个人还没从春意中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放于床榻之上。司桦君见他一脸呆愣,杏眼眨了眨,浓密自然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瘙痒着他的心。司桦君沉默不语,舌尖不自觉抵住上颚,以舒缓这种在体内蔓延开来的酥麻感。
黎继敏锐的感到气愤有些不对,伸手推了推压在他身上之人的肩膀∶“你快起来,我还没消气呢!”
刹那间,司桦君就犹如被一桶冷水临头浇了个透心凉,语气也不自觉重了些∶“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难道你不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我哪有那么说!”黎继在心中大喊冤枉,不得不给司桦君讲道理∶“你现在已经恢复了神力和神位,现在正是回去复命的时候,天界你耽误不起的!”
“如何耽误不起?”司桦君据理力争∶“魔界元气大伤,我回归的消息已经暗中传开,魔界更不敢轻举妄动。天界可以趁着这时候做整修,百忙之中我若回去一定会被大肆设宴,且先不说现如今天帝的位子空着,就光那群仙神哪个不是欢天酒地的爱凑热闹性子,到时候耽误了正事算谁的?”
“我的?你舍得吗……”
司桦君的额头贴在黎继的额头上,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今被压低至轻声,更是荷尔蒙爆棚,不禁令人心痒痒,身子更痒。
很不自在的抖了抖起了鸡皮疙瘩的身子,黎继没好气的撞了下司桦君的额头∶“歪理一大堆!”
司桦君可不管歪不歪理,反正都是理,他的目的只是堵得黎继无法反驳,那样就足够了。
而且……
“而且我若回天,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百忙之中我难以抽出时间来找你。我怕。”
别的都是废话,就光是司桦君的‘我怕’两个字,黎继当即缴械投降了。
司桦君有什么可怕的,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可天界复命……”黎继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变数时刻都在发生,如果因为他耽误了师兄,那他就是自责死了也后悔莫及。
“有变数也不打紧。”司桦君一眼戳穿他的心事,嘴角不由得勾起浅浅的弧度∶“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章节~
第137章 终章
丑时,天还是点缀着星辰的一片黑暗,云山半山腰的林径小路中却有两个人影其悄无声息的前行着。明明脚下踩着丛生的嫩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似鬼魂云游一般。
黎继和司桦君速度不紧不慢,两人一路无言,气氛却不显尴尬。一种无言的默契蔓延开来,好似两人一直如此心有灵犀。
司桦君认得这里的路,是去往后山的一条小道,因为后山什么都没有,很是荒凉,所以这条路只有偷偷躲起来修炼的弟子会走,便没有石阶堆砌,而是长满草丛的泥土小路。
司桦君默不作声的抖了下沾了点淤泥的白衫,那处黑点就像没存在过一样消失无踪了。
黎继并不知道司桦君的小动作,老实说他现在心情有些沉重,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好了,走这边。”黎继开口嘱咐了下,便一马当先的走上了上山的那条路。
司桦君不禁心生疑惑,他以为黎继带他走这条路是打算不引起任何注意下山去呢。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不过司桦君还是跟了上去。虽然上山路因为未经雕琢而泥土松软爱坍塌,路势十分陡峭,可对于司桦君来说,算不得什么。
黎继望着几乎是呈垂直状的山崖,涯上还满是湿滑的泥土,想要徒手爬上去,不太现实。
“御剑。”司桦君说道,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撸起袖子看上去跃跃欲试的黎继,生怕他下一刻直接窜出去。
黎继虽然很想爬上去,因为很具挑战性。不过还是被理智给制止了。
犹豫过后,黎继故作叹息,语气似笑非笑道∶“嗯……御剑啊,不是不行……可是这看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我带你。”司桦君立刻会意。
这次黎继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司桦君拦腰搂住黎继往自己怀中一带,下一刻人已腾空几十米远。萧瑟的夜风划过耳畔,风声像是细碎的呜咽,黎继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惆怅,令他有了片刻失神。
“想什么呢?”司桦君不解的低头,将怀中之人的满面失神瞧了个正着。
黎继这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掩饰性的眼神左右飘忽,少年看清了这在记忆中被蒙尘的方寸之地,情绪不自觉地低落下来。
“……走吧。”
司桦君看着黎继沉默的背影,跟了上去。他心中依然有了些猜想,所以当他看见了那伫立在山崖之巅的墓碑时,也没有表现出很惊讶。
「爱妻阿茹之墓」
阿茹。司桦君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正是黎继这一世生母之墓。
黎继一没上香、二没上供、三没洒酒,就是那么简单的弯腰一拜。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在司桦君看来却意外的沉重,好似千言万语都浓缩在这简单的一拜之中。
司桦君同黎继一起简单的拜过之后,黎继才低声与司桦君解释起来,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这是我娘亲,阿茹。师兄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想着……既然要离开云山,那怎么说也得跟她老人家打声招呼。”没错,黎继打算离开云山了。
修炼从来都不讲究什么拘束之理,黎继这种性子,比起一直圈在云山埋头苦练,倒不如潇洒人间,那样实力说不定还提升更快。而且司桦君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黎继也不好让人就那么在云山不上不下的一住便要上百年。
果然,游历怎么想都是首选。
黎继这一走,可就没打算再回来。毕竟他融合了体内之前一直分开维持他与司南的力量,身体也不比以往。粗略一算,黎继距离飞升也不过就是几百年的时间罢了。
到时风霜历尽,红尘淡笑而过,黎继才能提升至更高境界。司桦君等了他三万年,他已经不想让他再等下去了。
黎冠玉和黎承应该是能察觉到他所做的决定,而要说他在临走前还有什么可牵挂的,也不过就这一块墓碑了。
“我娘亲和我爹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之后我爹接手了云山宗宗主重任,没过两年就与娘成了亲,后来先有了我哥,又有了我。不过……自我有记忆以来,小时候爹很少来看我和娘,基本上一年只有在生辰和特定的节日才能见一面他人。”
“小时候我可崇拜老头子了,绝不是现在这样的。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失望累积越来越多,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吧。”黎继顿了下,忽然自嘲道∶“说什么失望,其实也不过是年少幼稚,自以为是罢了。”
司桦君斟酌道∶“师娘的死,倒不是没人提起过,听说是被对云山宗深恶痛绝的仇家绑架,最后营救不及时才殒命的。”
“营救不及时……”这几个字在黎继嘴里翻来覆去,无端生出一丝枯涩∶“根本不是这样的,是爹没有救她。或者说,是娘没了求生欲,求爹不要救她。”
“那时候还小,就知道娘亲被掳走了,爹一定要赶快去救她,但当时云山宗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对方摆明了是单纯想报复。那时候的我不懂,缠着爹让他去救娘,可最后他因为处理云山宗的外患,还是去晚了。”
“他到的时候,娘已经气若游丝的被关在一间刑房中,没人知道她历遍多少刑具。金丹被人毁了,经脉具断,还被毁了容。”
“那时候爹和哥哥在里面,不知和娘说了什么,直到我被放进去的时候,娘已经快咽气了,只能抓着我的手跟我说,让我别恨我爹。我那时候哪里能听进去这些,恳求着爹救娘,可爹没有。”
“早在那时候,不可愈合的沟壑便已经裂开了。我遵从了娘的遗嘱,努力的将爹当做英雄对待,崇拜着他。不夸奖也没关系,不来看我也没关系,只要形式上过得去,我也不多求,安安静静的当我的二少宗。但又怎么可能一点怨念都没有?”
“那时候我与哥也开始渐行渐远,再加上没本事、没挚友,根本没有可以倾诉内心的人,于是也就随着心里的偏执,对老头子的意见越来越大。甚至最后还把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最无辜的你也给惦记上了。”
黎继说着,嘴角便开始忍不住上扬,没有了那种令人心疼不舒服的自嘲,而是一种打趣及调侃。
司桦君眉头一挑,面色没有很大的变化,但黎继看一眼就知道他此时心情还不错。
“这我倒是真没想到。”司桦君慢悠悠道∶“不过,也不算早了。”
黎继一愣∶“这都不算早?那你惦记上我的时候,比这还早吗?”
司桦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上扬起来,柔和的银辉洒下,柔和了男子冷硬的轮廓。
“早太多了。”
黎继来了兴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快说啊!”
见他这样好奇,司桦君反而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起了宽大的袖口,嘴角带笑,偏过头避开黎继的眼神,摆明了就是不想说。
黎继∶“……哼,小气鬼。”
“然后呢?”司桦君忽然出声问道。
黎继一愣,后来反应过来∶“然后就那么一直憋着了呗。憋到我被姽之捅咕去了魔界,然后又溯时回来变回二少宗,这才发泄出来,然后长见识了,心胸也不狭隘了,就知道当年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少不了赌气闹别扭啊。但是想想还是下不去那个台阶,毕竟闹了那么多年一直是个心结,想让老头子跟我说来着,结果他也是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都快憋死我了。”
司桦君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太厚道,但还是以袖掩口,笑了一声,同时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身后陡峭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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