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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忘斋诸事(古代架空)——暮夜希

时间:2020-07-17 09:33:20  作者:暮夜希
  “进步?能吹出两个音便叫进步了?还不若林子里的雀鸟随便哼哼好歹也能是个调子。”碎雨拉着魏楚越,指着宋怡临,“宋哥大清早就扰人清梦。你就算要来向姐姐学艺,好歹挑个好时辰啊。”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把宋哥领走,你再回去睡一会儿。”魏楚越向宋怡临使了个眼色,宋怡临点点头,表示明白。
  碎雨歪头看着魏楚越,问:“阿越,你上次不是说不会再教宋哥了吗?”
  魏楚越一笑:“我说把人领走,没说要教他笛子啊。是东家有事要请宋哥跑个腿。”
  “哦。”
  稀云将碎雨拉到自己身边,微微颔首:“小丫头不懂事,魏先生莫怪。”
  魏楚越向着稀云浅浅一笑:“不用在意。”
  宋怡临随着魏楚越走出乐斋往晁云楼走,走远了才说:“好些年了,稀云似乎对你还是很有戒心。”
  魏楚越轻轻摇头,嘴角依然还有些笑意:“不要紧的。她们两姐妹如今这般就已是很不错了。”
  当年魏楚越救下稀云碎雨两姐妹,出了些意外,稀云见到了魏楚越亲自动手,魏楚越不想杀人便带回无忘斋,也算给了两姐妹安稳的生活,衣食无忧。
  稀云是隐约明白无忘斋是什么地方的,只是她不敢求证,魏楚越既然对她们有恩,又从未亏待她们,稀云是感激的,但偶尔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做噩梦,回到那个漆黑的夜里,满眼皆是白刃血光,风雨里的血气腥臭浓烈得令人作呕,那些不甘死去的人依然圆睁双目瞪着稀云,全是恨和怒意,那些人明明死有余辜,可稀云依然如此惧怕,怕他们做鬼都还是要杀她们。
  那时候的魏楚越是修罗殿里的阎王,而不是什么翩翩佳公子。稀云永远都忘不了,鲜血溅染在魏楚越俊美的脸庞,猩红的剑芒映在他的眼中,他嘴角的笑像是来自地狱,生命轻贱的不值一提,而他仿佛是钟情着杀戮,享受着死亡。稀云惧他是不由自主。
  宋怡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方才一直在院子外面?”
  “嗯?”
  “我方才感觉有人在外面,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像山间野狼,极不友善。”宋怡临的感觉好像狗鼻子一样灵敏,从来不会错。
  魏楚越一笑:“是秦棠。”
  “什么?谁?我是不是听错了?秦棠?大理寺少卿秦枫岚?!”宋怡临瞪着魏楚越半刻反应不过来,“你说秦棠在无忘斋?你留秦棠在无忘斋?!”
  魏楚越轻轻一笑,道:“你这老鼠见到猫一般的,怎么,怕他?”
  宋怡临气得直翻白眼:“魏少你在想什么呢?秦棠怎么说都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像是能跟我们无忘斋逢年过节来往走动的人吗?陈年旧事暂且不提,徐州的事还新鲜的很,他只怕是来找麻烦的。”
  魏楚越看着宋怡临:“你是担心文先生吧?”
  宋怡临撇了撇嘴,惊疑地看着魏楚越:“你一早就派人盯着秦棠了?他去过我家,见过文然,你都早知道。亏我昨夜还特意知会你一声。”
  “放心,他只是路过,你的文先生依然是你的。”
  “我不是担心文然,我是担心徐州之事。”
  “所以才要留下他。”
  “啊?”宋怡临不明白,“什么意思?”
  “徐州的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为什么要背那个黑锅?让秦棠查个清楚。”魏楚越眼波一转,含笑道,“还有,无忘斋不做亏本生意,支给你的银子总要有人出才行,不是嘛?”
  宋怡临一撇嘴:“魏少,你是没跟秦棠交过手,那个老古板死脑筋得很,查案都要水落石出,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真相大白?让他抓到一点点小辫子,他就会咬死了不放,就算是蛛丝马迹也会一查到底,那不死不休的劲,啧啧,真是可怕。徐州之事虽不是我们做的,但是无忘斋还是插手了,让秦棠查,他第一个得封了无忘斋,你还管他要钱?”
  就连宋怡临都知道,留下秦棠的弊远远大过了利。魏楚越这么精于谋划的人,怎么会不晓得?
  可魏楚越却摇摇头,显然并不同意宋怡临的说法,秦棠是什么人,他心里比旁人都清楚,死脑筋是不错,古板却不一定,他在官场浸染这些年,若还是个愣头青,怎能活得下来?何况大理寺本就是个水深不见底,时时刻刻与天理王法、人情世故周旋的地方,宋怡临太小看秦棠了。
  “徐州的事你最清楚不过,秦棠若是一个人去,恐怕到不了徐州就有性命之忧。”若只是寻常,宋怡临怎么可能受伤。他就是再不小心,都不能够。
  宋怡临嘴角一抽,怔怔看着魏楚越:“魏少,你是在担心秦棠?以他的身手,江湖上少有人能伤他,就算有,逃命总是可以的吧。我与他交手数次都讨不到好,你居然担心他?魏少,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正当魏楚越被宋怡临突然福至心灵的一句话戳到脊梁骨的时候,又听宋怡临道:“我承认他武功不错,是个可敬的对手,但仅此而已,他就算武功天下第一也是朝廷鹰犬,与我们活不成一个样子。”
  魏楚越暗自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嗤笑一声,懒得与宋怡临争辩什么,只说:“你这两日在院内不要随意走动了,尤其是夜里。”
  “我不出内院,秦棠也会进来,我与你赌……”宋怡临暗自掰了掰手指头,他的私房钱统共不过一百文,是留待文然生日要给他一个惊喜的,决不能有任何闪失,魏楚越从来算盘打得好,他还是小心为上,“赌二十文!今夜,他一定会夜探晁云楼。”
  宋怡临自从与文然在一起之后越发小气,魏楚越却似乎早已习惯,不以为然地点头:“嗯,赌吧。”
  宋怡临见魏楚越把握十足的模样,不由得心虚起来,该不会魏楚越早有安排了吧?
  不,秦棠一定会来。
  昨夜宋怡临想文然想得睡不着,这才大清早来找稀云,如果有人进入晁云楼的话,他一定会知道。秦棠那人是个宁杀错不放过的,昨夜不来,今夜一定会来!
  “你不得命人拦在外头。”
  魏楚越嘴角边的笑很浅,眼里的笑却很深:“不拦。”
  “不准给秦棠下药。”
  魏楚越仍是点头。
  宋怡临突然悟到什么,惊道:“你该不是昨夜已经给他下过药了吧?!所以,昨夜才什么动静都无!”
  魏楚越一笑,宋怡临就知自己没猜错,忍不住嗷嗷叫:“要糟要糟!你若不给秦棠下迷药,他顶多就是在无忘斋查探一番,现在,恐怕要刀兵。你是想卖了无忘斋吧?”
  “你猜?”
  “我不赌了!”宋怡临摆摆手,“我回家了。文然等我吃饭呢。我慢走,魏少不用送。”
  宋怡临脚底抹油,话音未落已翻墙而出,连走正门都省了。
  魏楚越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还以为宋怡临夜里会想来凑个热闹呢。
  ※※※※※※※※※※※※※※※※※※※※
  秦棠:我是好人(?)
 
 
第8章 
  宋怡临回到西市巷口,远远便瞧见了文然的字摊,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扬起来,脚下生风,几乎是跑着到了文然眼前。
  文然正埋头写什么,并未瞧见宋怡临蹦到他身边,宋怡临凑近了瞧了瞧文然笔下的字,原来是在为吴嫂子誊写家书。
  文然为人代写家书总会先记下个大概,十分简略,旁人根本读不明白,定要重新誊写才能送出去。
  宋怡临一屁股坐到文然面前的小板凳上,问道:“吴嫂子的家书什么时候要送?”
  听见宋怡临的声音,文然抬头,忍不住嘴角上扬:“过几日,倒不大着急,你的伤多养几日,另外还有几封,你出城的时候一同带出去。”
  “好。”宋怡临单手支着脑袋,凑近了与文然细声说,“你说什么都好。”
  文然噗嗤轻笑声一声,笔杆子轻轻戳了戳宋怡临的额头:“莫贫。”
  “真心话,哪里是贫嘴。”宋怡临眯着眼仔细瞧着文然,越瞧就越欢喜,仿佛文然是最百看不厌的风景,“快写好了吗?午后,去听戏吧?”
  “马上就好。今日天不错,陪你去。”宋怡临出门一个月才回来,文然因为生气将宋怡临赶回了无忘斋,但心里还是很想宋怡临的。其实宋怡临错了,并不是文然说什么都好,而是他宋怡临说什么,文然都觉得很好。
  见文然点头,宋怡临便笑开了:“我回去给你做午饭,等你回来。”
  文然点头答应,宋怡临欢蹦乱跳的就回去了,转过了街角,宋怡临的脚步缓了下来,扭头偷偷瞧了一眼文然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一叹。
  秦棠早上在無忘齋見了他,秦棠多疑又喜歡死纏不休,恐怕不能让宋怡临和文然安生过日子了。
  文然与秦棠又是同窗好友,相交多年,他虽对文然早已坦白,但宋怡临知道文然不说什么并不代表能认同无忘斋的行事,甚至会因他而与秦棠翻脸成仇。宋怡临并不想文然为难。
  自秦棠寻到文然,宋怡临心里就有隐隐的不安,他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他们昨日聊了写什么,但什么都不敢问,只能如此惴惴不安地守在文然身边。
  文然士族出身,原本就不该陪宋怡临窝在西南荒蛮之地,以他的才学,该处庙堂居高位,青云直上,成就一番事业。
  魏楚越说的不错,他担心,他害怕,文然会离开他。也许不是今日,不是此次,是某一年某一天某一时。就好像宋怡临养了一只受伤的凤鸟,待他伤好,便不愿被困在宋怡临的小草窝里,一展翅便可达九霄乘风万里,离他而去。
  宋怡临游魂似得回了家,一入厨房就开始洗菜做饭,可在厨房里翻了半天,除了青菜辣椒就是萝卜白菜,一点肉渣滓都没有,他不在的这半个月,文然就吃这么素?难怪瘦的厉害。
  昨夜那盘酱肘子还是他非说要吃才去的福膳楼。
  宋怡临将一盆菜洗了洗,越洗心里越不舒坦,拿着搓洗衣服的劲洗菜,洗的菜叶子残碎一地,宋怡临也不管,将水沥一沥,起身跑出了院子,取出自己暗藏的私房钱向街坊四邻买了腊肉和鱼干,待文然回来的时候满院子菜饭香,宋怡临做了一桌子的菜,有荤有素还有汤。
  文然惊讶问道:“怎么了?过年还是过节?”
  宋怡临将文然拉进屋子,按着他的肩头坐下,给文然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加了满满一碗的肉,推到文然面前:“吃肉,快吃!”
  “你这是怎么了?”
  “快吃,你太瘦了。”
  文然轻笑出声:“所以这是喂猪吗?”
  宋怡临板着脸,按着文然坐下,捧起碗筷:“你不动筷子,我就喂你了。”
  “好好,我自己吃,”文然接过碗筷,又问,“哪里来的鱼和肉”
  “你还问我?我回来一看家里尽连一块肉都没有,我离家一个月你就改吃素了吗?我若再久些不回家,你是不是要上山做和尚了?”
  宋怡临是食肉动物,典型无肉不欢,什么肥腻爱吃什么,文然却喜素爱清淡,宋怡临在家时必定天天有肉,他一不在,文然就很自然的不吃了。
  “哪儿有这么严重。肉不能放,买来就吃了,家里自然没有。”
  宋怡临一脸正经,伸手搂住文然的腰,轻轻用了点劲一捏:“胡说,瘦得都摸不着肉了!不行,我们要吃肉。”
  “是我们宋哥要吃肉吧?”文然被宋怡临搔闹得浑身痒,扭着腰避开,连声道:“好好好,我多吃些,行了吧?”
  宋怡临直到瞧见了文然将肉一口一口吃进去脸色才缓和下来。
  文然却十分好笑,不知道宋怡临怎么就突然闹起小脾气了,问:“怎么就突然生气了?谁招惹我们家宋哥了?”
  “文然,你老实告诉我,我们是不是真的很缺钱?”
  宋怡临去了一趟徐州,魏楚越给了一袋金子,一百两,寻常人家是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巨额家财。
  文然有些愣住了,搁下了碗筷,正色问宋怡临:“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无忘斋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无忘斋能出什么事。”
  文然拉住宋怡临,仿佛是怕他跑了似得,追问道:“那你怎么问这些?”
  宋怡临看着文然满眼都是心疼,反手握住文然的双手:“我不是关心钱,只是怕你委屈自己。”
  宋怡临平日里仿佛是个天天傻乐、没心没肺的,今日不知哪里不对头看着文然一派苦情的模样,实在叫文然哭笑不得,只得不住摇头,抽出双手站起身,从柜子里取了几本账簿来,摊到宋怡临面前。
  “这本是茶园的,这本是桑农的,这本是佃租,还有这本是你我二人的。你自己看看?”
  宋怡临草草翻了翻,文然的字迹清隽,连账簿都比书帖好看了几分,宋怡临只顾着文然字好,账簿上记了什么却不大明白,只能呆呆看着文然。
  “都是赚钱的。”
  文然长叹一声,宋怡临再遇到他之前根本不懂打理这些产业,幸好魏少看不过眼,让收在无忘斋里,没让宋怡临一穷二白。
  魏楚越交到文然手中时说这是宋怡临娶媳妇的,故意调笑文然,眼神复杂又似乎不只是窃笑玩闹的意思,原本文然还不明白,甚至熬了好几夜将数年的账都查了,生怕无忘斋亏待了宋怡临,实在有些小人之心,后来才晓得,宋怡临根本不会看账,自己口袋里究竟有多少钱都是不清楚的,时不时就跟魏楚越哭穷,让魏楚越打一顿赶出门办事去。
  “既然是挣钱的……”
  宋怡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可文然好似能听到宋怡临心里的声音,淡笑说道:“摆摊写字是我喜欢,并不觉得辛苦。”
  “……那你多吃点肉,又不是吃不起……”宋怡临嘟囔了一句,又回到了吃上头。
  文然噗嗤笑了一声,将最下面一本账册摊给宋怡临看:“我们两个摆摊跑腿的钱就够过日子的了,肉也能吃,鱼也能吃,饿不着我的,以后顿顿吃肉,定不能饿着我们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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