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靖山失算了,否则不能被寒崇文绑着离开卞城。”
“你哪儿知道不是做样子给我看的?”
“寒崇文的剑叫不动山,要够沉够稳够厚够势重,剑即人心,他的剑不快,但却叫人扛不住,这种人该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弯弯绕绕的人。他更像是一面刀枪不入的盾。”
“你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
“是郭大小姐吧。”韩牧川猜到了,魏楚越说起郭梦颖时眼神有些许阴沉,旁人或许不能一眼看穿,韩牧川却不会错过。但他并不太在意郭梦颖,反而更在意魏楚越方才的话,微微顿了顿,忽然握住了魏楚越的手,“不过,我希望你说的人是我。”
魏楚越怔愣了一下,心跳突突地乱跳着,他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可韩牧川这样拉着他,意思再明白没有了。魏楚越知道他们之间拖不下去,再拖也没意思,但他还未想好要怎么说,又低了头不敢应对韩牧川的眼光,轻轻扭了扭手腕想抽离却被拽得紧。
韩牧川道:“你继续说。”
“……先松开……棋还没下完。”
“我替你下。”说罢,韩牧川就从魏楚越手心里抠出了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上,正是魏楚越方才心里想的位置。
韩牧川就是不放,魏楚越就挣不开,他只能让这么牵着,心里一下乱了,方才说的事情几乎要忘了大半。
倒是韩牧川自得的很,说:“郭大小姐认了寒崇文做义父,从一开始就在搅这浑水,要为郭氏牟利,既然连阿越你都说她心思极重,这么大一盘棋,她想要的恐怕只会更多。”
“郭家攒了琼林宴的局,郭梦颖那夜与我说话时,你也在,她是真想要了蔡靖山和他儿子的命。”魏楚越有些不舒服地转了转手腕,但手还被韩牧川握得牢牢的,无声轻叹才幽幽说道,“白碧山庄的大火就是郭靖山的手笔,早先还没有赤峰营的时候,州府间各自有乡军和民兵,说是兵,却与匪差不多,蔡靖山手里有四海堂的火器,单家和祝、元两家为了矿山打的头破血流,而郭家却有自己的养马场,训出来一支三百人的轻甲骑兵,五族乱哄哄的山匪里,整出了一支军,这便是杀身之祸。”
魏楚越不自知地又叹:“朝廷视西南宗族为心疾,怎肯容他们把乌合之众打磨成利器,于是便立了赤峰营来编军,这赤峰营既然是收编各部乡军、民兵,说白了还是宗族之间的斗争,朝廷北面还有蛮族,顾不得西南,便让他们自己闹,蔡靖山心上一计,在白碧山庄放了把火,弄死了郭梦颖的爹娘,又撺掇郭家旁支来夺家主之位,搞得郭家祸起萧墙,蔡靖山则乘机划了地把赤峰营安顿在了徐州,往里面塞了不少蔡姓人,把那主将攥在了手心里。来年朝廷一看,乡军是没了,赤峰营差点姓了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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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剧情最认真的应该是魏少吧
第104章
韩牧川听着魏楚越说故事,似乎简单内里却是诸多牵连、各方角力的结果,一点都不容易。
“你说差点,那就是蔡靖山最后并没能拿捏住赤峰营?”
魏楚越点头:“后来闹了山匪嘛,闹了好几年,直到穆璇来。”
“说是山匪,其实是其他几家组织起来给蔡靖山闹事的吧。”
“西南就是这样,一家独大是不能的,要完全踩死一家也是不能的。白碧山庄一场火烧得就剩墙皮了,照样能重建,就连满院子的白碧照雪梅也能再植。不过马场实在太费钱,让元涛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去。但元涛手底下也没有能好好养马的,再没能配出好的来。现在成了宗族们围猎的去处。”
“你的师父们还有教策论的吗?”魏楚越所学颇杂,什么都学,韩牧川捡到魏楚越时他还年少,究竟能学多少?他再聪明也需要有好老师。可教他那些又是为何?魏楚越无心仕途。
魏楚越仿佛一心一意还在棋局之中,没有回答韩牧川的问话。
“你与赤峰营主将穆璇,也相熟?”
魏楚越落了枚子:“为什么问这个?”
“你能把燕诩放出去三年,该是信任穆璇的。否则要从无忘斋借人,他得运做金山来,这买卖也未必能成。”
魏楚越有些想笑:“我就这么贪?”
“我是说你重情义。”
魏楚越微微侧目,道:“相熟倒也不至于,一起喝过酒、赌过钱、跑过马,是值得交的朋友。”
喝酒、赌钱、跑马,这怎么听都是酒肉朋友那一挂,如何能值得相交了?韩牧川目光不离魏楚越半分,忍不住想问更多。从前韩牧川从来不问,魏楚越有心事的话,他就安静地陪着,不打听也不打扰,魏楚越若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但魏楚越其实极少说自己的事情,他幼时发生了什么,为何父母双亡?他的那些师父们都是什么人,如今在何处?他为何似乎与朝廷势力牵扯不清?
“阿越,你是不是从未与旁人提起过我?”
魏楚越被韩牧川问的一愣,他确实没有提过,在韩牧川这次突然来卞城之前,无忘斋里除了魏林,没人从魏楚越口中听过韩牧川这个名字,多福几次遇上韩牧川来无忘斋找魏楚越,却不晓得这位韩公子就是声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剑,更不知道韩牧川与魏楚越的关系。
魏楚越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他有些心虚,韩牧川却笑了:“所以,我也是阿越藏在心里的人。”
韩牧川说的不是反话,他笑也是因为真心,魏楚越从来不提的,才是藏在他心里最要紧的,像他的生父生母。
魏楚越耳根有点烫,又想从韩牧川手里把自己的腕子抽回来,这一次,韩牧川竟松了手:“我不招你了,继续说事。”
韩牧川已经打断了魏楚越好几回,魏楚越再说不下去正经事,他不知道韩牧川从哪里学来了这些撩拨人的伎俩,不仅话多,眼神更是直白得可怕,像是要吃人了。
魏楚越丢下手中棋子,站起身来,俯视韩牧川:“韩牧川,我们谈谈吧。”
“这……不是在谈?”
“你明白我的意思。”
韩牧川听出来了,可瞧魏楚越的脸色却并不似愉快的神情,而是透着些纠结和迟疑,这样的神色在魏楚越脸上并不常见,他怕魏楚越又要赶他了。
魏楚越没再多说什么,走过去合了窗,回身时韩牧川还坐在原处没动。
“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昨夜里没睡好,我想再睡会儿,你先出去吧。”
韩牧川听他真要赶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贴到了魏楚越眼前:“阿越你说,我听着。”
韩牧川几乎是贴着魏楚越站,二人之间并没有触到,留了片纸的距离,逼着魏楚越微扬着下巴抬头才看他。魏楚越笑了笑,突然想起韩牧川的剑,他起手的第一剑从没花招直取对方喉间,那是属于韩牧川的剑势,雷霆万钧只在一瞬,要的是命。
剑意即是心意嘛。魏楚越学了十年了。三年前他以为自己学到了,结果还不是输惨了。但这一回,是韩牧川自己送上门来的。
魏楚越眼中闪过一抹笑,伸手拢住韩牧川的后颈,把人往自己眼前又压了两分,轻易吻了上去。
这下轮到韩牧川愣了,下一刻回了神,一边将亲吻改做了掠夺,一边赶紧伸手揽住魏楚越的腰,可不能叫他跑了。
直到两人都快喘不上气了才缓了下来。
“阿越……”韩牧川喉咙发紧,“你要与我说什么?”
韩牧川眼里满是期待,像是个伸手要糖吃的娃娃,真真切切的期盼和渴望都写在脸上。
魏楚越瞧着他,沉吟了片刻,道:“我要说什么吗?不记得了。”
“阿越……”
魏楚越眼眸里似是蓄着一池春水,氤氲层层得遮着水面涟漪,欲盖弥彰地藏,又若隐若现地勾着,魏楚越的手搁在韩牧川的脸颊颈侧,指头摩挲着他的耳垂鬓角,像是在挠他心上的那片痒,勾的人忍不住,又将他吻住,要说的话早就被吞咽干净了,口舌的功夫都用在这处,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韩牧川顾不了的,魏楚越替他顾,手掌覆在韩牧川的腰带上,手指轻描着玉扣,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力戳在韩牧川腰间,灼灼的热却从其他地方烧了起来。魏楚越听韩牧川沉沉喘了一声,手里轻巧地解了他的衣带,落在地上噼啪一响,韩牧川的腰带里藏着软剑。
“你好多年不佩剑了,为何带着它?”魏楚越早想问这个问题了,韩牧川自与寒崇文一战之后就很少出剑了,因为没有值得的对手,后来索性连早年不离身的佩剑刑渊都封了,却在腰间藏了软剑。这就好比武功不好的人身上藏了许多暗器和毒药,以备不时之需,怕死的要命。
“那是你送的,不敢不戴。”韩牧川笑着吻他,将人抱上塌。韩牧川腰间的软剑是魏楚越寻来的宝贝,他专程跑了一趟雪原送给韩牧川,韩牧川接下软剑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那时候他已经封了自己的佩剑,魏楚越的这把软剑像是在表达对他封剑的不满。
九阙堂藏在雪原,却不是一个干净如白雪的地方。且不论封剑危不危险,魏楚越就是喜欢韩牧川仗剑的模样,非得给他再塞一柄剑,就当个装饰也好。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魏楚越就把韩牧川看做自己的了,好恶分明,不必花心思拿捏,韩牧川什么都顺着他。
“当初分明嫌弃。做人该有始有终、表里如一,索性厌弃到底。”魏楚越的话像是在指三年前。
韩牧川伸手探进袍下,低在魏楚越耳畔说:“从未离过身。十多年刑渊剑在侧,一时间积习难改,乍一眼未能瞧出它的好,戴上了才知道离不了,阿越怪我见识浅薄也是应该。”这话说的是软剑,又像是回应三年前的事。
魏楚越的衣襟半敞,露出颈下锁骨,随着他胸口的起伏又似能透露更多,韩牧川低下头索性拿唇齿去解衣,鼻尖占着都是淡淡的月麟香。
随着韩牧川手掌的温度,魏楚越的腰腿被揉出一片浅浅的绯色,藏在凌乱的衣物下,偷偷烧着,魏楚越突然提膝抵住韩牧川,双肘撑着仰起身,逼视着韩牧川,见他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精光。韩牧川战寒崇文时眼里就有这样的光芒,攀天幕的时候有,现在就这样瞧着他,魏楚越不由勾起了嘴角,顿了须臾才道:“韩牧川,从来没人能在我魏楚越身上占便宜,前日的账还没算呢。”
韩牧川将魏楚越的双腿捞在自己的臂弯里,舔了舔唇,认真问道:“要怎么算?”
“嗯……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亏,血亏,死亏……”
“把九阙堂给你。”
“呵,不是说不值钱嘛,给我做甚。”
“阿越,说的是,九阙堂不值钱,还是要我吧,都给你。”韩牧川俯下来,用鼻尖蹭着魏楚越,贪婪地恋着他身上的香,笑容溢出来:“再过一个月就该落雪了,我院里的红梅要开,挂上红绸,用白雪衬着最喜庆。”
魏楚越半阖了眼,眯着看韩牧川的眼,像喝醉了有些轻飘飘的,动了动腰身又一下被韩牧川握住。
韩牧川两句话仿佛就将魏楚越带回了雪原。韩牧川的院子与九阙堂的主院主楼都离的远,在一处崖边,面对着云端远处的天幕,种了红梅花,简单至极。韩牧川的孤僻就是在那样的极简极静里养出来的,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独得一无所有,他能给、要给魏楚越的只有他自己,就是所有。
“天下第一剑嘛?嗯……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
“只一点吗?”韩牧川的口气像在求,眼神说得却是手到擒来的笃定,魏楚越就在他怀里,那双眼眸里荡开动情的潮,又暖又软。
“那以后韩牧川就是我的了?”
“一直都是。”
“那把身契先签了吧,就在案上。”魏楚越像是给韩牧川扎了个套,就等他自己钻进来。
韩牧川笑得很高兴,从此他就“名正言顺”了,于是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到了魏楚越身上,贴他的胸膛将他压进软被了,困着他,全部占有,每一下的冲撞都像是要逼着魏楚越喊出来,他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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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少:我又不是主角,剧情不跑了~我再睡会儿
第105章
徐州,燕诩收了信,疾步去见穆璇和秦棠。他们抄了蔡府,却在那堆了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金银玉器面前犯了难,蔡家好奢但非罪过,蔡氏百年门楣,怎会没家底?若无账册,那便定不下贪墨之罪。
蔡府管家早被吓破了胆,磕着头喊冤枉:“将军,小人当真不知道啊!蔡家生意往来、账簿明细都是各处掌柜亲自向老爷报的,小人只管这府中上下的事,其余的真的不知啊!”
秦棠令人将蔡氏的掌柜的都传来,一来来了六十多人挤了一院子,人人都说自己是正经生意,其余都不知道,各个铺子里的账册用箱子装着,用了三十多辆车才运进府衙,送到穆璇和秦棠面前,直叫两人看傻了眼,这些账是必然要查,但总账在哪里呢?蔡靖山自己也不可能亲自来看这些账,一定还有总账在。
燕诩把魏楚越的消息告诉穆璇和秦棠,二人心里立刻明白他们时间不多,一定要在寒崇文带着蔡靖山回徐州之前将总账找出来,否则他们便失了先机,搞不好能让蔡靖山翻了盘。
穆璇盯蔡靖山已经很久了,从三年前就盯上了,蔡家多少商铺多少田,他都摸过,但是那都是面上的,蔡家自有一套管人管事管账的法子,都是家奴,外姓人根本插不进去,尤其是蔡靖山身边真正重要的心腹根本探不着,能够收买到的消息极其有限。
蔡家与别家最不同的就是管事和掌柜的两三年便会有调动,像是打仗的兵,哪里需要往哪里调,并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人独掌一门生意,既防着有人藏私账,也防着掌柜的从账目里发觉什么猫腻,将这些管事的、掌柜的权利都压缩,也都触不到蔡氏的根本。掌柜的上头还有管人的主事,但主事的又不管账,更是一问三不知。
穆璇查了蔡靖山那么久,知道蔡靖山身边来来去去就这些,每月、每季、每年盘账都有些什么人进出,他确定自己要找到的人就在这院子里,眼下时间紧迫,他现在就要把人找出来,一时三刻都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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