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临还未开口接着问,魏楚越又道:“夏原,你跑一趟吧。”
“好。”夏原说罢,转身就走。那些花心思的事情夏原不擅长,听命办事却容易的很。
送走了夏原,魏楚越起身烧茶水,问:“喝什么茶?林叔送来了新茶,要不要试试?”
宋怡临向文然低声道:“魏少是问你呢。”
文然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宋怡临,又听他道:“若是问我,就该是酒了。他也不会问韩牧川的。”
文然默默笑了笑:“多谢魏少。”
魏楚越给文然端来茶,轻笑道:“文先生客气。”
魏楚越手里另有一杯茶,宋怡临可不敢要魏楚越伺候他,于是自己给自己沏了茶:“魏少留我们是有吩咐?”
魏楚越将另一杯茶端给了韩牧川。
“吩咐呢,是没有。你和文先生既然来了,应当是有话要问吧。”
宋怡临将烫手的茶搁在一旁,搓了搓手:“魏少,难道不能是单纯为了给魏少禀明徐州事宜的吗?”
“那文先生便不会来了。”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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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不要嫌弃短小………………………………
第118章
魏楚越透开了窗,自己往塌上一盘,案上有果盘还有糕点,他知道文然会跟着宋怡临一起来,所以多准备了一份,省得宋怡临又往他脸前伸手。
“文先生有话尽可直问。”
魏楚越将另一份果点端给了文然,静悄悄地看了魏楚越一眼,他有时候是真受不了魏楚越这样一句话得喘好几日才能说得完的或者根本说不完的脾性,着实累人。
这一次他琢磨不出来文然想问什么,也不明白魏楚越非等这两日,上次不说清楚又是为了什么。
“魏少,这两日我想了许多,可越想心里越乱,是以还是要打扰魏少。”
魏楚越一笑,却是看向了宋怡临:“文先生与宋哥一道来,也是有关宋哥的吧?那一桩一桩慢慢说吧。”
“魏少,我明白无忘斋处江湖之远,自有其道,但祖父既然将我托付与魏少,清逸还是希望能得魏少一二言。”
魏楚越喝了口茶,就等着文然发问了。
“无忘斋,两年前在京城,是否插手了大理寺的案子?”
“是。”
“那件事,可与我文氏有关?”
魏楚越含笑:“确实,也有些。”
文然听着魏楚越的话,心里却不若魏楚越这般轻松,无忘斋插手朝廷事务,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凶险万分,还不待文然定一定心神,问出下一个问题,又听魏楚越道:“有文老的一句话。就这么点关系。”
文然脸色瞬间煞白,仿佛一息间浑身的热血都冻住了。他猜到了无忘斋与朝中势力有牵连,甚至牵连甚深,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年旗山营还与文氏有关,竟还是祖父的授意!
而那时候,不也正就是他父亲文远长出事的时候?!祖父能指使无忘斋在大理寺狱中杀人灭口,为何不救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文然脸色难看,宋怡临刚想安慰,突然被魏楚越叫住:“宋哥,我突然想吃董记的肉脯,麻烦你了。”
宋怡临皱眉,却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韩牧川拍了拍肩头,带了出去。
董记就在街尾,从无忘斋侧门而出买了肉脯回来也花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可宋怡临却是心急,他想知道魏楚越与文然说了什么。
其实魏楚越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给文然一些时间,理一理心绪。
“为什么?”文然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却不知是在问什么,又是在问谁。
魏楚越没有回答,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无论当初境况如何,是否有更好的办法帮文氏脱难,文远长都已活不过来,文然再难过,也无力挽回,有些事情他早该想明白的。
文然半刻才缓缓抬眼,再看魏楚越:“那魏少……无忘斋,可是听命于文氏?”
“我与文氏有些私交罢了。”
“那就是瑞王了。”
魏楚越端着茶盏,顿了顿,嘴角有些许笑意,他喝了口茶,听文然继续说。
“当初安迅来时要见我,就是林叔引我去的。文氏在朝中数十载,与谁都有往来,但我却不晓得与兵部还有交情。我想这份交情,该是魏少你的。”
“文先生,希望我如何答你?”
文然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抱歉,是我不该问的。”
魏楚越续了杯茶,浅笑道:“我将宋哥和韩牧川都支走了,文先生此刻在晁云楼没什么不能问的。”
文然也笑了:“只是魏少答不答却不一定。”
魏楚越含笑。
“魏少,无忘斋会涉朝堂之争吗?”
如今太子之位悬空,三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已悄然打响,之后的每一步都将是尸山血海。
魏楚越想了想道:“说不好。”
文然一点不意外,魏楚越插手了旗山营案、徐州案、将燕诩放在赤峰营,他与文氏有关、甚至与瑞王有关。若说文氏处在暴风眼中,那魏楚越也一样避不开。
“魏少可有想过,将来如何?”
“将来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文先生若是犹豫,不若选一种简单的方法过。”
这时候宋怡临和韩牧川回来了:“你要的肉脯。”
魏楚越接过了肉脯,说道:“宋怡临,以后无忘斋你不必再回来了。”
宋怡临脸上一僵,方才的不悦都成了震惊:“你什么意思?”
魏楚越看着宋怡临一笑:“什么意思?意思是,无忘斋不要你了。”
“什……什么……?”
“我无忘斋养你十多年,可还欠你什么?”
“呃?我?”
“此次徐州案,以柳先生的琴给你结款,当不亏你。可有不满?”
宋怡临僵直地望着魏楚越,连文然都被这一处闹得不明不白的。
魏楚越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把小刀攒在指尖,切了一块肉脯,切了放在果点盘沿上,又切了一块。
“宋怡临,你如今不再是一个人,有牵有挂便有思有虑,无忘斋已留不住,你便去吧。”
宋怡临愣了半天,转头向文然问道:“方才你们聊什么了?”
文然摇了摇头,方才魏楚越并没有提过宋怡临。
“今日文先生来,为的就是宋哥你啊。”魏楚越将肉脯切了好多块,手里的小刀看似锋利无比,切肉脯跟切豆腐似得,“其实宋哥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无忘斋本就不限制众人,文先生亲自来了,还是说明白的好些。无论文先生之后想要去哪里,都不必顾忌无忘斋,宋哥是自由的。”
宋怡临有地产田产和生意,不在无忘斋也饿不死。之前为了筹办义学,紧衣缩食,之后若魏楚越出资帮办义学,他们也就不必担心银源。
文然一路上来都在想要如何开口,这事他向宋怡临提过,却从未真的商量出什么来,他知道魏楚越对宋怡临有恩,宋怡临不愿离开无忘斋,但是文然若想留在西南,若想入仕,宋怡临便不能与无忘斋再有关系,除非无忘斋想要明目张胆地插手朝中事。何况,还有文氏。文然是想带宋怡临回家的。
魏楚越要么是真能将文然的心思看透,要么是与文然想到了一起。只是当魏楚越将话突然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文然有些措手不及。
文然起身,想着魏楚越深深一揖:“魏少之恩,我和宋哥铭感五内,定将还报。”
“文先生不必客气。宋哥以后不为无忘斋做事,还依然是无忘斋的朋友。义学之事,魏某就等文先生的一句话了。”
宋怡临忽然拉起来文然,冲着魏楚越说了一句:“今日就到这吧,我明日再来。”说完拉着文然就走。
出了无忘斋,宋怡临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很。
“宋哥,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
“宋哥,”文然却笑了,“你从未对我发过脾气。”
“没有。”
“你要是有气,就该对我发脾气。”
“没有。”宋怡临拉着文然的手,握得紧紧的,甚至都将他的手拽红了。
文然见他嘴硬,又恼火的样子,不知为何非但不绝心虚理亏,反而很想笑。
一路上,不管文然说什么,宋怡临就两个字:“没有。”
问去不去吃福膳楼的肘子,也是“没有”。问要不要办义学,也是“没有”。问徐州一趟辛不辛苦,还是“没有。”
直到回了小院,宋怡临关上了房门,把文然压坐在椅上,才紧皱着眉头问:“你今日要跟我去无忘斋,说有话要问魏少,就是为了讨我回来?我又不是卖身给无忘斋,做什么要向魏少讨人?我说过,魏少是我的恩人!”
文然抿着唇,压着笑,低声道:“我知道。我明白。你冲我发火吧。”
“我……”
“我是一直有这份心,却从未想过魏少会自己提。他仿佛将我都看穿了。”
宋怡临大叹,瘫坐在一旁:“我知道。是魏少不要我了。并非……”确实是因为文然,宋怡临的心思不在无忘斋了,像一柄豁了口的刀,没有了昔日的锋芒,便也不再是魏楚越趁手的刀了。
第119章
宋怡临坐着好半天不说话,他无话可说。自他将无忘斋的事一点一点讲给文然听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一天会来,且不会很远。
魏楚越没有说过什么,没有戳穿宋怡临、没有警告他,仿佛一无所知、仿佛无事发生。或许更早的时候,在魏楚越为了文然违抗魏楚越命令久留大理寺狱、滞留京中、非要带走文然,魏楚越就知道宋怡临留不住。
“无忘斋很是随意,像极了魏少的性子……”宋怡临慢慢说道,“之前也曾有人离开,燕诩去了赤峰营后亦不再为魏少做事。可我,却从未想过离开。文然,无忘斋是我的家。”
宋怡临从未想过离开了无忘斋会是哪一日?哪一种光景?没有无忘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魏楚越身边了,比任何人都早,那时候他唤魏楚越做“小姐”。魏楚越替他找到了灭门杀父的仇人,像寻常给任务一样把时间地点给他。复仇原本该是宋怡临的终点,之后如何他不曾想过,他以为他会有得偿所愿的兴奋、愉悦,可没有,以为会有放下仇恨的释怀、解脱,却也没有,他很平静,也很冷,可当他走回无忘斋,走入侧门,路过晁云楼的时候,他笑了笑,心里有安然。
可现在,宋怡临忽然无着无落的了。
文然是明白宋怡临的,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宋怡临离开无忘斋,只是希望他能少涉凶险之境。今日文然会跟着宋怡临去无忘斋,是有话想说,也确实是为了宋怡临, 但文然只是希望能将宋怡临暂时留在身边。可魏楚越一张口,就是让宋怡临不用再回去了。
看着宋怡临这般茫然失措的模样,文然心里亦难受,若宋怡临骂他两句,文然心里或许还能好过些。
“对不起。”文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不是你的错,文然,是我的错。徐州之事魏少不避着你,我想并非因为莫名其妙地牵扯到了你,而是他想看看我作何反应。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告诉你那些事情,不该让你卷入事中。我早该想明白的……”
“宋哥,对不起。明日,你再去与魏少好好说一说,我没有要你离开无忘斋的意思,以后也绝不会再问。”
魏楚越摇头:“魏少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
文然瞧着魏楚越,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没见过魏楚越这样落寞,像是丢失了珍宝,他整个人都像是跌入海中的沉石,文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他捞起来。
***
另一头,晁云楼里,魏楚越把肉脯都切了,端给韩牧川:“吃吃看,可好吃呢。”
“你方才的话,可有些伤人。”
魏楚越笑了一声,取了两片肉脯,直接喂给韩牧川:“吃吃看。”
肉脯都到了嘴边,还是魏楚越喂他,韩牧川根本无法拒绝,咬了肉脯被魏楚越堵住了嘴。
“从没见过你为其他人说话,怎么这次竟要帮着宋哥说话了?”
“阿越你在想什么?这次我猜不到。宋子绪在你身边十多年,与你如手足一般,为何要他走?”
“留不住,还不让他走吗?”
“他不想走,是你要赶人走。”
“哦,他不想走……那是你想走咯?”
韩牧川一把将人拉到身前,给魏楚越也喂了两片肉脯:“阿越说过不再提让我走的,怎么没歇两日又要赶人?为了宋子绪,也不必生我的气吧。”
魏楚越笑着问:“哪儿瞧出来我生气了?”
“夏原独自一人回来的时候,就生气了。”
魏楚越挑了挑眉:“这你都知道?”
韩牧川的手指轻轻描过魏楚越的眉,低低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喜欢挑眉?生气的时候却尤其爱笑?”
“哦,所以我对着你笑就是生气了?”
“那有这般简单?”韩牧川也笑了,“你呢,若笑时也挑眉,那就是心头真有喜乐,若笑时垂眼沉眉,那便是在盘算着什么……而若笑时静息,那才是生气了。”
魏楚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气、不生气,笑与不笑还能有着诸多讲究,不由愣了愣,“信口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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