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川瞧着魏楚越笑着:“看,此刻你便不生气了。”
“为了宋怡临说了这么许多话,你喝口茶吧你!”魏楚越将茶盏塞进韩牧川手里,自己像条游鱼似得溜走了。
“我不是为了宋子绪,是为了阿越你。”
“我?”
“无忘斋还是需要人手的。你这番插手徐州事务,无忘斋将来恐怕难有安宁。寒崇文杀人灭口如此利落,恐怕是想让徐州案到此为止。但幕后之人一日不露面,岁贡寻不回,这便不能算完。”
“以我的身手,难不成还不足以自保?”
韩牧川摇头。
“不还有你在?难道你这天下第一剑是浪得虚名的吗?”
“保护你自然没有问题,只是阿越你呀哪里会肯永远受人庇护?”
魏楚越微微低了低眼。
“阿越,你为何当着文先生的面,让宋子绪离开无忘斋?此刻他二人当不好过。你何苦做这个坏人?宋子绪也不是蠢人,你但凡点一句,他就能明白。”
魏楚越有些懒,斜卧塌上,慢慢吃着他的肉脯。
韩牧川靠过来,将魏楚越圈在臂弯内,虚虚地搂着,轻声言道:“阿越,我在听。”
魏楚越无声地叹了一息,顺势卧进韩牧川怀里,露出些浅笑:“韩牧川,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的。宋怡临必须走。他那人确实不笨,可有时天真的很,又心软,不逼着他,他是不会走的。快刀斩乱麻才好。”
“他是拿你当亲人,怎肯离去。”
“他留着也无用。你说的不错,幕后之人不露面,反而是无忘斋露了行藏。宋怡临就算想要留,也无处留他了。”
“你要走?要……”
“嗯,我们不是说好了?大雪封山之前回雪原吗?”
“阿越?”韩牧川越发不懂了,魏楚越是想蛰伏,还是当真要隐匿江湖?
魏楚越又给韩牧川喂了一口肉脯:“多吃点,之后数月都吃不到了。”
“那为何要放弃无忘斋?”
“无忘斋还是无忘斋。我在哪里,无忘斋就会在哪里。只是眼下,晁云楼需要封关一段时间。我们正好出去玩一玩,回雪原过个年。”
“阿越,你是要避开什么人吗?”
“韩牧川,佛曰不可说啊。”
“那夏原去徐州是……?”
“徐州的案子还是要查,银子我也要知道去处。寻不寻的回来那就是秦棠的事情了。无忘斋有林叔。我们随时可以走。”
“那明日就走也可以?”
“可以。”
第120章
翌日,文然和宋怡临一同又去了无忘斋,刚到侧门的巷子口便瞧见里头停了架马车。这条小巷是个死胡同,只有一扇朱漆小门,门侧挂着无忘斋的小木牌。
二人走近时,马车上下来个人敲响了无忘斋的侧门。宋怡临和文然不由得缓下了脚步。
这马车宋怡临不认得,车轮上泥重、车身上也多尘灰,看模样是长途跋涉而来,这才巳时,正是无忘斋最清净的时候,这个时辰一般不会有人往无忘斋里进。
宋怡临和文然走到无忘斋门口时与来人打了个照面,相互点了点头。
三人并一架马车挤在巷中多有拥挤,又都堵在无忘斋侧门口,难免尴尬,幸亏不多久门就开了。
多福拉开门闩,打了个哈欠,揉着睡意惺忪的眼,张口就问:“谁?”
门一开就听见宋怡临凑过来的一声轻声呵斥:“多福规矩呢?”
多福睁眼瞧见门外还有其他人,忙换上一脸客气的笑:“请问您找谁?”
“你家少爷可在?”
“少爷?”多福偷偷瞄了眼宋怡临。无忘斋外的人会客气地称魏楚越一声“魏先生”,而无忘斋的自己人只会成“魏少”,虽然差不多一个意思,却从未有“少爷”这两个字,但除了魏楚越,无忘斋哪儿还有第二个少爷?
宋怡临微微摇头,这人不认识。
多福笑着追问了一句:“这……这位大哥不是本地人吧?该是寻错了地方?我们无忘斋并没有少爷。”
那人轻笑了一声:“我们是来找魏楚越魏先生的。”
多福又瞄了宋怡临一眼:“原来是找魏先生的。真是不巧,魏先生今晨刚刚出门。”
“出门?请问魏先生何时回来?”
“这个魏先生没说,只说要出门一段时日,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那人呢喃了一声,想多福做了个揖,回马车边向车内人说了一声:“爷,魏先生出远门了。刚巧错过。”
“嗯。递贴,那明日再来。”车内人说话声音不高,刚刚好能让巷子里的人都听清。
那人点头应下,回身向多福递去了名帖,道:“小哥,我们在城中福元客栈暂住,若魏先生回了,烦请转告。我们明日还会再来。”
多福一愣,忙问道:“请问您们打算在卞城待多久?若魏先生归来,我也好告知。”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家主子的意思是要等到魏先生回来。”
“啊?”
“有劳。告辞。”
马车缓缓掉头,宋怡临刚想开口就被多福抢了先:“宋哥、文先生,你们也回吧。”
“真出门了?”
“嗯,”多福点头,“可不嘛,辰时不到就走了。”
“真走?韩牧川呢?”
“自然是跟着一起啊。”
宋怡临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才牵着文然离开。
“魏少出门了?”宋怡临想了又想,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魏少这几年极少出门,几乎跟个大家闺秀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走最远一次就是跟秦棠去了一趟徐州,不过几日功夫。出远门?昨天也没提过,怎么今天天不亮就要出远门了?出哪门子的远门?”
***
多福关了门,快步回了晁云楼:“魏少,名帖。”
魏楚越似是没睡醒一般轻飘飘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多福在无忘斋年岁长久,可比宋怡临会看魏楚越的脸色,见他兴致缺缺便知他不高兴,不敢多留,轻轻放下了名帖在魏楚越面前就退了出去。
魏楚越瞧都不瞧一眼,径自起身在矮几上摆了棋局出来。
韩牧川将名帖拿起,打开看了看,道:“只说在福元客栈。你知道是谁?”
“嗯……”
“不去吗?”
“不是要出门吗?”
“要出门你还摆棋?”
魏楚越瞪了韩牧川一眼:“走!”
昨夜白雀来了飞鸽传书,说寒崇文回了禹州,却不是回的玄剑山庄,而是去了元府。
魏楚越没做多想,当即决定亲自去一趟禹州,可临要出门,却被不速之客堵在了门内。
韩牧川将名帖递给魏楚越:“为何不见?”
“你都不知道是谁,为何要我见?”
“听过你魏楚越琴师之名的人不少,称你魏少的人却不多,能来无忘斋投名帖找你魏大少爷却还不是最奇怪之处……”
“韩牧川,你以前没这么多废话。”
“他们一来你就知道是谁,是与之前的信有关吧?”
魏楚越没搭理韩牧川,提剑就走。
韩牧川看着他不禁皱了眉头。十年前,韩牧川战寒崇文的不动山剑时年纪比魏楚越现在还小些,败是意料之中,虽然战得激烈,却还是比试切磋,寒崇文为了颜面也不会真的杀了他,或者说寒崇文杀不了他。
若是韩牧川自己十年后再与寒崇文一战,想必会更精彩,不过魏楚越既然提剑,那便是要试试身手的意思。这让韩牧川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如今的情形,事关整个玄剑山庄,魏楚越要挑战寒崇文便不是比武而是生死相搏,寒崇文不会手下留情。
那夜在蔡府果园,宋怡临与冯进交手堪堪打了个平手,根本连寒崇文的衣角都没摸着就让他溜了。宋怡临与燕诩可嘀咕了许多,那一夜就该将寒崇文也一起拿下,一并细细审问,他们心急火燎地找蔡靖山的账册是受何人指使。
话是那么说,可他们心里都知道,就算当时燕诩带人直冲果园,就凭他们这些人联起手来都不可能拿下寒崇文,何况宋怡临和夏原身上都有伤,见到寒崇文能避则避,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
当夜燕诩捉了冯进,一夜没歇直接拎道秦棠和穆璇面前审问,可冯进像突然被人拔了舌头一样,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燕诩在冯进身上用了梦魇,折腾了一日一夜去了他半条命,可偏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一盆冰水泼醒了,押进了府衙大牢。
徐州之事到了这里,秦棠自会收尾,可魏楚越表面云淡风轻,却事事上心,去了一趟徐州还不够,居然还要去禹州,不仅要去,还是带着剑去。
魏楚越实在琢磨不透,寒崇文究竟为了什么不顾身份非要搅和这趟浑水?是真就不顾玄剑山庄的声名了?于他有什么好处要兵行险着,亲自动手?值得吗?
韩牧川与魏楚越二人策马出城一路向禹州方向去。禹州城离卞城并不算近,好在官道好跑马,韩牧川和魏楚越的速度不慢,连夜赶路的话不过三日便到。
二人换了三次马,到了禹州立刻有人向魏楚越传信,寒崇文离开了元涛的府邸,往大奚山玄剑山庄的方向走了。
魏楚越没有时间多做谋划,快马急追,只有在寒崇文回到玄剑山庄之间将他拦下,一旦他回去大奚山,在玄剑山庄的势力范围内,魏楚越想要再碰玄剑山庄庄主一根指头都不可能。
“你想怎么做?”
“从禹州城往玄剑山庄快马只需一日多,二日定可到,且一条大道,半程处有一片林子,算一算时辰,快的话寒崇文在黄昏之间就会出林子,这一路不算远,寒崇文一定不会留宿客栈,要拦他去路那就只有一个机会。”
“这里毕竟是禹州地界,他若有人接应……”
魏楚越冲韩牧川扬起嘴角:“我身边不还带着天下第一剑吗?”
韩牧川微微轻叹:“遇到不动山剑别逞强。”
魏楚越笑着:“若不是寒崇文的不动山剑,旁人我还不削一看呢。”
韩牧川轻皱眉头,摸了摸腰间软剑,不禁想起自己的佩剑断山,他将断山埋进雪里,此刻方知后悔。
寒崇文并没有让他们久等,当韩牧川一人一骑拦在他面前时,寒崇文就只来者不善。
“小韩兄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能在禹州再见,可真是巧了。”
“不巧。我是特意在此处等候寒先生的。”
“哈哈哈,此地离我玄剑山庄不远,不若小韩兄弟同我一道上山,在我玄剑山庄小住几日吧?我们好好叙叙旧。”
“多谢寒先生好意。不过我此来是想再挑战一次不动山剑,还请寒先生赐教。”
寒崇文看得清楚韩牧川根本没有佩剑,说什么比试,想来不过是要拖延时间罢了。这里乃是禹州,韩牧川还能将赤峰营都拉来禹州捉他?!
“哈哈,这好说,十年眨眼便过,自小韩兄弟之后,寒某便再没见过你这般天资绝顶的剑客了,想来唏嘘。正好,寒某久不在江湖行走,也怕剑落了灰。今日天色不早了,小韩兄弟就玄剑山庄住一夜,咱们明日比剑!”
“我想寒先生误会了,我在此处等候,便是要在此处做个了结的。”
寒崇文冷下脸来,手已握住了剑柄,冷笑一声:“呵。韩牧川十年前你胜不了,十年后你又有几成胜算?我的不动山剑已然大成,你不要太自不量力。”
“无妨,这一次再挑战寒先生的剑,我想换一个方式。”
韩牧川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袭来,剑势破开昏沉的暮色,却不是从韩牧川的方向而来。
第121章
偷袭不是光彩的招数,确实最有效的招数,尤其是面对寒崇文这样的宗师人物,若不是偷袭,魏楚越不可能在出第一招时将剑势和气势都爆发出来,压住寒崇文,哪怕寒崇文只有一瞬的惊讶。
寒崇文瞧见韩牧川的那一刻便心疑他不是独自一人前来。十年未见韩牧川,再见时居然与无忘斋的人在一起,让寒崇文很是疑惑不解。而今次,韩牧川又突然找上门,还说要比剑,非要此时此刻此地比剑,就更匪夷所思了。
唯一一个解释,韩牧川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并不是为了他自己。韩牧川既然不是为了自己来的,那一定就不是独自一人而来。
江湖传言韩牧川素来独行,不与任何人结交、亦不与任何人结伴,他是江湖人,又是一个出世的江湖人,他一直游离在中原武林之外。但这么一个人不缺名不逐利的人究竟为什么会与无忘斋搞在一起?寒崇文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寒崇文甚至猜到了跟韩牧川一起来的人会是魏楚越,但寒崇文却想不到,向他出第一剑的人是他而不是韩牧川,但令寒崇文更想不到的是魏楚越这一剑杀气饱满,比十年前韩牧川的第一剑竟是不遑多让,让寒崇文立刻仿佛就看见了韩牧川的样子。
高手过招的第一招往往是最凶险的一招、是决胜的关键。寒崇文深知关节,所以这一剑他不能避。
寒崇文的重剑动了,一时山动,如若雷霆之怒、气势汹汹,生生将魏楚越的剑势拦腰截断、格挡在外,不动山的剑气逼得魏楚越退开,人在半空翻了落到了半丈外。
“好剑法,跟小韩兄弟学的吧?”寒崇文一跃下马,重剑握在他手里仿佛与一般铁剑无异,用起来顺心随意、得心应手。
魏楚越不慌不忙抬手一揖:“请寒先生赐教。”
方才的偷袭魏楚越抢了先手,寒崇文不会再给魏楚越第二次机会,所以魏楚越一抬手寒崇文的不动山剑就到了魏楚越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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