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蔚鸿之惊得一哆嗦,立刻看过去,孟尝冬正盯着旁边床头柜身子疯狂朝里面缩,都已经挤到他身上去了,而床头柜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瞳孔散的滚圆。
蔚鸿之骤然松了口气,他没好气地将后背贴在他手臂上的孟尝冬推开一段距离,道:“烧仙草,过来!”
小黑猫听懂似的从床头柜跳下,踩着惊魂未定的孟尝冬脑袋到蔚鸿之枕头边上,在狭小的空位处趴下。
蔚鸿之抬手摸了摸它脑袋,烧仙草发出享受的呼噜声,黑色身体完美隐匿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反着光,被看得清清楚楚。
“双皮奶呢?”雀宁盯着不远处那双漂亮的眼睛,轻声问道。
“在我脚底下呢。”蔚鸿之将腿向下伸了伸,碰到一片散发着体温的柔软毛绒,双皮奶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警告,在蔚鸿之把脚缩回去时,停了声音。
至此,硕大别墅中所有的生命体都聚在了这张一米八的床上。
虽说反应过来了是猫的眼睛,孟尝冬还是被烧仙草吓到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鬼屋中经历的那些便无法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手术室门前医生脖颈上狰狞的伤痕,头朝下吊着的女鬼,病床白布下骤然诈起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不知名的器官组织,墙壁上斑驳血迹写成的疯言疯语……一幕幕次第闪过,他越是不想想就想的越清楚。
在静谧的黑暗中,柜子里床底下天花板上窗户外面,似乎总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暗中凝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紧张得要命,身体很累精神也非常疲倦想要立刻获得休息,但每当他就要睡着的时候,总是会被鬼怪景象惊醒,陷入想睡觉和睡不着的痛苦挣扎中。
可旁边的人是蔚鸿之,他总不能伸手抱着那个人吧,也太没面子了。
孟尝冬万分焦虑,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而蔚鸿之右边耳朵里满是他翻来覆去的声音,实在不厌其烦,胳膊肘戳了下吓得睡不着的孟尝冬,在他扭头过来时抱起枕头旁的烧仙草,塞进他怀里:“别翻了,害怕就抱着这个睡,好歹也是个活的。”
孟尝冬:“……………”
那只睡着了又被蔚鸿之抱起来弄醒的毛茸茸在孟尝冬怀中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重新安安静静地睡去。孟尝冬圈着烧仙草,紧贴着小猫的胳膊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呼吸时身体的起伏。
一个鲜活的生命紧紧贴着他作为陪伴,孟尝冬抿了抿唇,重新闭上眼睛。
……好像真没那么怕了。
终于耳根清闲的蔚鸿之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翻身,吃完晚饭才过了一个小时,他实在平躺得不舒服,尽量轻地侧过身,面对着雀宁。
这时候蔚鸿之才发现,雀宁同样也侧着身,正面对着他,他睡在最里侧,后背距离墙壁墙壁就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雀宁双眼阖着,窗帘缝中透出的一线月光恰好洒在他脸上,从额角斜斜横过,掠过浓密的眼睫和小半截鼻梁,最后终止在颈侧,于是那安静的面孔一半笼罩在月光下,一半沉溺于黑暗。
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到,但他应该还没睡着。
蔚鸿之目光定格在雀宁的脸上,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吸引力般,无法移开。似乎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注视,雀宁睫毛动了动,但他正陷在即将睡去的迷蒙困倦中,就算隐隐有所感知,所剩无几的意志也没能支撑他睁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后的孟尝冬没了动静,雀宁的呼吸也变得绵长且平缓,蔚鸿之的身体疲惫需要休息,但精神却出奇得好,如同已经捱过了最困的那段时间。
他就这样静静地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看着面前那洒在雀宁脸上的唯一光亮,似乎有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又或是什么都没有,此时此刻真正捕获了他注意力的,就只有眼前仿佛近在咫尺的面孔。
这是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人。
他告诉过雀宁自己真正的名字,他最大的秘密,只是为了不想被当成另一个人。
初识时刻意控制出的矜持和疏离,逐渐熟络后肆意的玩笑,伪装恋人时故意做出的亲密举止,雨夜中带着浓浓酒气的拥抱和委屈的泪水,还有每一次眼神接触时的闪躲、身体触碰后些微上升的体温、若隐若无呈现出的暧昧。
所有的羁绊,不管是刻意而为还是偶然,漠视或插手、远离或保护、去推一把或伸出援手……他在每一个路口处做出的决定,都一步步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究竟是为什么呢?
答案他早已知道,但一直像惧怕什么般将它放在意识的最深处,小心翼翼掩藏着,不让自己发现。
总感觉那样的话,自己就跟邵辰风柯天朗之流没多少区别了啊。
蔚鸿之自嘲地笑了笑,不论如何,他终究还是像原书中的那些男主们一样,陷在了其中。
但在他的身上,可没有那名为“剧情”的幕后推手。
如果雀宁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他说自己是最好的朋友,而蔚鸿之不想成为下一个向潇翎。
他同样也给不了雀宁之后的承诺,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将近半年,蔚鸿之从最开始以为会很快回去,到觉得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而今天过山车上的离奇遭遇,又剧烈动摇了他的想法,蔚宏成了他,他的灵魂和现在的身体并非完美契合,在特殊情况下可能“出窍”,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假如有一天发生了什么足以让身体跟灵魂完全分离的情况,他就要离开了?
如果他告诉了雀宁自己的心意,雀宁又恰好接受,等自己回去之后,双方迎来的又该是怎样痛彻心扉的苦楚?
所以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
他早已不是什么会头脑发热的小孩子了,做怎样的事会带来怎样的代价,他都知道,但也是在这时,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会思前想后、面面俱到的大人。
蔚鸿之默默注视着沉睡中的雀宁,柔软垂落一边的额发,浓密的眼睫,被光与暗分隔的鼻梁,淡色的唇微微张着,无知无觉,如同在等待着什么。
如同被这个秘而不宣的讯息蛊惑,蔚鸿之压在身下的胳膊稍稍用力将身子撑起些许,在内心跃动的渴求中,他悄无声息地凑上前,在雀宁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唯有月色见证。
第70章 窒息的尴尬
雀宁是被洒在脸上的阳光照醒的。
意识从混沌中逐渐清醒在刚开始的迷蒙中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重量沉甸甸压在他腰侧雀宁微微皱起眉头,迎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光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那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明明三人各自有枕头和被子蔚鸿之脑袋却不知何时枕在了他的枕头边上青年粉色的发散落在枕头上,沉睡时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轻松神采,正如上一次雀宁观察到的那般,淡色的唇角是自然向下的。
每一次呼吸带出的气流喷洒在雀宁锁骨处让那一片往常从未引起过雀宁注意的皮肤存在感鲜明到前所未有而腰间的手臂牢牢将他压着,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来,像是蔚鸿之睡梦中把他当成了抱枕又或是其他东西。
实在是……太近了。
蔚鸿之没穿上衣,于是雀宁只要一低头就能清楚看到被他手臂撑起的被子里的情况也就清晰地明白,那此时此刻正抵在他腿间的硬物是什么。
卧室中安静异常,雀宁甚至都能清楚听到自己加速中的心跳带着耳膜都发出震动,那曾在不经意间注意到的西装裤和泳裤上的轮廓正真真切切被他感知。
雄性荷尔蒙将他整个人紧密包裹浓烈的似乎连呼吸都要不畅雀宁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在腿上的触感愈发鲜明时,他终于按捺不住,试探着向后撤了撤。
但紧接着,后背碰到了结实的墙壁。
雀宁:………………
视线越过蔚鸿之肩膀,雀宁看到了另一边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孟尝冬,少年平躺着身体呈大字型摊开,霸道地占据了半张床,一只手还推着蔚鸿之后背,挤得睡梦中的蔚鸿之只能不断往里,最终把雀宁严严实实困在了身体和墙壁之间。
无路可退。
顶着脸上愈发无法忽视的热度,雀宁只能一点点将腿向后挪动,想要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不让情况那么尴尬。
但就在这时,生物钟本就被双皮奶烧仙草调整到习惯早起的蔚鸿之眉头皱了皱,仿佛察觉到了身体上的轻微变化,在下一秒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少年眼中满是还来不及掩饰的羞涩,耳尖红透,那正搭在雀宁腰间的手臂、紧密纠缠着的腿、以及带给他最鲜明感觉的地方都告诉蔚鸿之,在睡着的时候他都干了些什么。
蔚鸿之:……
雀宁:…………
蔚鸿之:………………
雀宁:……………………
昨天刚刚在月色下偷吻,决定将感情藏在心底,保持适当的距离,结果一闭眼一睁眼,两个人就贴到一起了。
雀宁想要躲避的部位完全没有丁点要安分下去的意思,反倒因为雀宁的动作更加精神了,蔚鸿之感到了令他窒息的窘迫。
他本来就不是个重欲的人,很多事情如果一直没有的话真的就不会再想了,跟左右手相亲相爱也比较节制,在这一点上跟蔚宏天差地别,男人嘛,晨起有反应很正常,平日一般洗漱过后就消停了,可现在……
昨晚那被他亲吻过的唇正紧紧抿着,棉质T恤的圆形领口因为侧躺歪到一边,露出大片锁骨处的皮肤和几乎半边肩膀,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将蔚鸿之的目光牢牢锁住。
蔚鸿之清楚看到雀宁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要翻身躲闪,胳膊向后,却一下子撞到了几乎贴在背部的墙,疼得嘶了一声,腿因为疼痛下意识地蜷起,直接了当地擦过蔚鸿之那还和他接触着的地方——
“嘶!”
刹那间蹿上脊髓的感觉让蔚鸿之一下子坐了起来,差点就没能绷住,饶是他再脸皮再厚也没能扛得住这地狱级别的尴尬,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孟尝冬屁股上,将仍在睡梦中的孟尝冬踹了下去。
“啊——!”孟尝冬摔到地上被迫惊醒,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没睡醒,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四处看了看,见房间中只剩下了他跟雀宁,满是睡意地含糊问道:“……蔚宏呢?”
雀宁已经撑身坐了起来,他望着卧室门口,几秒钟前蔚鸿之仓皇离开的身影还留存在视网膜上,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原本因紧张而攥着床单的手缓缓松开,那被伪装成意外的触碰终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希望鸿哥不要怪他,他只是……实在太想碰他了。
雀宁收回视线,抬手将歪斜到肩头的领口整理好,唇角轻不可察地勾了下,不知为何,那笑容莫名流露出某种从未在雀宁身上见过的危险,就连滤镜深厚如孟尝冬,都情不自禁愣了下。
“刚刚出去了,可能是想上厕所吧。”
不论如何,蔚鸿之一脚将孟尝冬踹下来的行为都恰到好处缓解了尴尬,双皮奶和烧仙草早就醒来去楼下跑酷了,而孟尝冬赖了会儿床,不得已被闹铃叫醒。
雀宁对蔚鸿之家已经很熟悉了,一直等他洗漱完毕,蔚鸿之都没再出现,他按捺不住到蔚鸿之卧室看了眼,门虚掩着,里面没人,而平时蔚鸿之最常用的卫生间门紧锁着,雀宁在外面偷偷站了会儿,倒是没听见任何声音。
在雀宁印象中,蔚鸿之从来都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仿佛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控之中,这样不加掩饰的慌乱……还是第一次。
蔚鸿之的反应也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但随着最初的紧张慢慢散去,另一种心情变得清晰——他想要看到更多,去探索更多蔚鸿之可能会因为他产生的反应。
窘迫的、慌张的、闪躲的、甚至是羞涩的。
雀宁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会有这样的坏心眼,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在心中隐秘声音的叫嚣下,没有挣扎多久便臣服了,就像十几分钟前在一念之差的支配下,故意去蹭蔚鸿之。
他自己就是男人,怎么会不懂呢?
雀宁到客厅等待,顺便喂了嗷嗷待哺的双皮奶和烧仙草,又过了会儿蔚鸿之才终于从二楼下来,他已经换了上班要穿的衣服,白色短袖衬衣的下摆工整扎进腰带,西裤笔挺,波尔多红的手工皮鞋锃亮,手腕上多了块黑色的表,头发也打了发胶,斜斜向后固定露出整个额头。
见蹲在食盆旁边的雀宁回头看来,蔚鸿之眼神不自觉闪躲了下,想自己匆忙逃走的反应觉得有点丢脸,但那个时候不管他再怎么想要掩饰,火已经被雀宁给蹭出来了,为了避免更加窒息的情况发生,只能跑去卫生间匆匆解决了问题。
手动操作时脑海中从前都是个模糊样子的轮廓这次却变得清晰:月光下沉静的面庞,无知无觉微张的唇,以及那总会含笑望着他的眼睛,从滑落浴巾下展露出的脊背,后腰间暗红色的胎记,被他挤在和墙壁之间的方寸之地……全都变得真切起来。
雀宁知道了会想掐死他的吧?
谁都没提那件事,微妙的氛围萦绕在两人周身,既不是紧张也不是凝滞,如果非要形容,更像是若隐若无的暧昧。
蔚鸿之清了清喉咙,问:“孟尝冬呢?”
“还在洗漱,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蔚鸿之点点头,他没往沙发上做,省得再沾西裤一屁股的白毛,雀宁站起身,离得近了,才看到蔚鸿之下巴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血痕,非常新鲜。
“这里破了。”雀宁盯着那道细细的红痕,心念一动,伸出手,指腹就要按上去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攥住了他手腕。
空气刹那间静止了。
蔚鸿之攥着雀宁手腕,他用的力并不大,却恰好止住了手指继续向前的势头,他凝视着雀宁流露出疑惑的眼眸,低声道:“不小心刮到了。”
蔚鸿之一直习惯用刀片剃须刀,刮脸的时候魂不守舍,不小心把脸弄破了。
“哦。”雀宁得到答案,不再坚持,而蔚鸿之暗中松了口气。
雀宁在无意识地跟他接触,但每一次触碰如今在他眼中,全都代表着另外一层意味,他总会忍不住多想,既然不能陷得更深,就需要适当拉开些距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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