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顿了几秒才又说:“陈砚,你现在在哪儿?”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好像因为是第二次说出口,语气也比刚才坚定了。
这次陈砚听清了。
然后……他想挂电话了。
“什么事?”陈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湛柯异常执着的问:“你现在在哪儿?”
陈砚一天的好心情因为这重复三次的问题急转直下,他顿住脚步,随意的靠在墙边,“我挂了。”
湛柯带着些哑的嗓音迅速说:“别挂!”
陈砚深呼吸一口,神色变得放松,“有事说事。”他催促。
湛柯试探性的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里?”
陈砚又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只觉脑子突突地疼,“你他妈到底有事儿没有?”
湛柯想留给自己时间好好组织语言,但又怕陈砚不耐烦会挂断电话,于是只能秉持着最本源而不加修饰地语言,他声音变得很轻,“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陈砚没回答。
他又瞬间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到?
踌躇了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还不回家?”声音比刚才重了些。
陈砚听到了。
第一遍就听到了。
他只是不想回答而已。
他只是一想到自己又他妈被监视了行踪就暴躁的想砍人而已。
湛柯等了半分钟,手机里都没有传出陈砚的任何回答声。
半分钟里,他在想,陈砚那边是不是太吵了,没有听清?或者信号不好,也许在电梯里?又或者他现在去忙别的事了,手机放在一边忘了挂断。最后他想,是不是自己的手机坏了。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点了一下已经变黑的屏幕。
通话时间在一秒不错的增加着。
没坏啊。
“陈砚?”湛柯忙把手机放回耳边,喊了他一声。
陈砚靠在墙边,这块人少,来去不过几个人从他眼前走过。
他和这些人一一对视,不知在想什么。
“陈砚?”
陈砚咬了一下牙,“你少他妈管我。”
他终于说话了。
他听清了,信号是好的,大概也没在电梯里,手机也一直拿在手里。
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说话而已。
湛柯又一次感受到了悲哀。
“你什么时候回家?”湛柯看了一眼身旁紧闭的房门。
他好像听不到陈砚的怒意一样。
“你有病?”陈砚忍不住了。
“对不起。我就是……突然,突然很想见见你。”湛柯靠在墙边,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托付给墙壁,以减轻自己快要站不稳的腿的压力。
感受到了陈砚明显的拒绝,他就觉得整个人都脱了力。
陈砚紧紧的咬着牙,捏着衣角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嘴唇有些发颤,逃似的飞速挂了电话。
盯着显示着主页面的手机看了几秒,然后快步走了回去。
“回来啦?嫂子催回家呢?”
陈砚将手机扔在一边,“没,诈骗电话。”
“诈骗电话你聊这么久?”桃子笑道,“诶不过,我给你们讲,那天我接道一电话,问我要不要买房。我说你推荐推荐,我满意了就买。然后那女的叭叭叭的讲了半天,把他们那房子夸得天花乱坠玉皇大帝都配不上房子的尊贵,然后我说我没钱,人唰一下就把电话挂了。操,那速度!”
一群人都笑了,陈砚不达眼底的笑混在其中也无人知晓。
这些天出了不少事儿,一群人坐一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边喝边聊,转眼到了十二点。虽说这期间陈砚手机都没再响过,但到底都是有经验的,散伙的时候轮番拍拍陈砚的肩,“嫂子居然没打电话来催,估计憋大招呢,砚哥你小心点,被赶出来了给兄弟打电话,我接你去。”
陈砚无语得很,“我谢谢你?”
“诶甭客气!”
陈砚没喝多少,毕竟今天说到底是庆祝喜事的,没道理喝那么多。
他叫了代驾,一路安安稳稳的晃到家。
在电梯里的时候已经开始思索自己今晚洗澡还是明天早上洗澡。
在数字渐渐快要和泛红光的按键吻合的时候,陈砚想好了——明天早上再洗吧,太困了。
“叮——”
陈砚埋着头往外走,边走边从兜里拿钥匙,还没走到门口,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
他迅速的抬眼看向来者——
湛柯脸上写着明显的困倦,他声音很柔的问:“怎么玩这么晚?”
陈砚防备心撤下,甩了一下胳膊,挣脱了湛柯原本都没敢用力的手。
“你他妈破产了吧?”陈砚语气不善,“你们公司员工知道你们老板天天不务正业纠缠一个已婚男人吗?”
湛柯一点都不恼,他莫名其妙的说:“你不跟你……一起住?”他省略了那个称呼,他总不愿意承认。
陈砚走到门前开门,“关你屁事?天天盯着我老婆,你别他妈是想绿我吧?”
陈砚推门而入,转身就想把湛柯关在门外。
但湛柯迅速伸手挡了一下,陈砚力气不小,他胳膊被夹的钻心一痛。
陈砚盯着他的胳膊,推门的右手垂落在身侧,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湛柯用另一只手推开了门,挤了进去。
他反手把门关上,靠在门上扶着自己被夹了的胳膊喘着粗气。房子里很暗,陈砚还没来得及开灯。湛柯借着月光的那点亮,伸手搭在陈砚的肩膀上,他苦笑了一声,沙哑的嗓音带着那讽刺的笑意,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清晰,“不是绿你,我倒是很想绿她。”
陈砚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开,身子探过去摸索墙上的灯。
湛柯被夹的右手离他近一些,于是不假思索的用力抬手挡住陈砚的手,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固执地说:“别开灯。”
陈砚听到他吸气声音的时候,手就已经收回来了。
“这是我家,就算我想开煤气再开打火机也与你无关。”陈砚说。
湛柯的左手准而稳地环住陈砚的腰,用力把他往自己跟前带了带,陈砚有些慌张,刚想开口骂些什么,但此刻俨然情绪在崩溃边缘地湛柯不给他任何机会。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湛柯只是微微地低下头,就接触到了那柔软的触感。黑暗中,感观被无限的放大,起初只是轻轻的碰一下,湛柯就觉得心尖儿都在颤。顿了几秒,在陈砚轻哼一声后,一个轻柔的吻忽地变了性质,染上了他发狠地思念与情动。
久违。
第19章 chapter19
陈砚在湛柯贴上来的那一刻大脑就仿佛停止了运转,不自觉地轻哼声迎接到他热烈的吻。
此刻陈砚无法分心于其他任何,湛柯带给他的感觉太过于强烈。
松松垮垮的外套早就落在了地上,不小心撞到鞋柜的声音被陈砚脑袋里的“嗡嗡”声掩埋,他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做不出反抗也做不出回应。
意识明明在,但却好像游离于黑夜之外。
一直到陈砚感觉到腰间一凉时,他的意识才冲破黑夜回归大脑。
他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
湛柯当即就感觉到了,他置于陈砚腰间的冰凉的手动作一顿,整个人也愣了一下,却还是不肯离开。
花了十几秒时间强迫自己冷静,湛柯轻轻松开他,却又意犹未尽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湛柯说:“对不起。”
陈砚却一点都没听出他有任何抱歉的意思,反而从他语气中听到了满足。
陈砚觉得自己占了下风。
温度迟迟降不下去的脸瞬间就黑了——如果可以看到的话。
陈砚也不急着去开灯了,伸手扶着墙以免自己腿软丢了场子,“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对不起’可以把你嘴里属于我的酒精味散掉吗?”
湛柯借着弱弱的光想看清他的轮廓,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看着陈砚。他目光微转,看到了陈砚撑在墙上的胳膊,他抿抿唇,一手抓住陈砚的胳膊,一手环住他的腰,低头在他耳边说:“你喝多了,站着说话太累,我扶你过去坐下。”
陈砚这下没挣扎,仍由湛柯摸黑将自己半楼半抱的送到了沙发上。
他几乎是一沾沙发就想躺下,于是刚被放下就像没有骨头一样顺着就瘫了下去。
湛柯有些无奈,转身想去开灯,刚转过去就被陈砚喊住了:“你去哪?”
他回头,“我开灯。”
陈砚摇头,“不能开灯。”
湛柯疑惑:“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闹着要开灯,怎么这会儿自己主动去开,他倒不乐意了?
陈砚躺在沙发上,手背轻轻搭在额头上,罩住了一半的视线。
“偷-情要悄悄地,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他声音带着些困倦,却让湛柯清醒无比。
湛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因着陈砚的一句话,被击的七零八碎,像碎玻璃渣被一粒一粒摁进了心脏。
他嘴里明明还残余着陈砚的味道。
“湛柯,”陈砚喊了他一声,然后问:“如果我老婆现在回来,你躲在哪里好呢?”
湛柯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了一样,一动不动,目光空洞的面对无尽的黑夜,听觉被无限放大的情况下,陈砚的声音丝丝入耳,力量也被无限放大,砸地他呼吸都觉得刺痛。
偏偏陈砚一副真的担心他被抓到地模样,语气轻松地分析起来:“一般电视剧里怎么演?衣柜里,阳台上,厕所里?你个子这么高,藏哪儿都容易被发现。”
湛柯一口牙快被自己咬碎了。
陈砚突然话锋一转,思维跳脱的让湛柯一时间拉不回思绪,“找我什么事?”
湛柯愣了好几秒,“找你……”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走了回来,坐在了单人沙发上,“想见你。”
陈砚笑了一声,“这也算个事儿?”
湛柯双手十指交叉,互相发力,捏的自己手指剧痛无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
陈砚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看着湛柯所在的方向,“喜欢男人是病,得治。”
湛柯苦笑一声,“陈砚,我……对不起,我当时…我,我当时太害怕了,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可不可以不提这个事……”他小心翼翼地问,问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厚脸皮,垂下了头,声音闷闷的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亲我?”陈砚问。
“我想你。”
“你为什么要亲一个男人呢?”陈砚语气上扬的问。
“因为我是同性恋。”
……
……
湛柯记不清当时陈砚究竟笑了多久,只知道他突然一下像是被戳中笑穴了一般。笑得一点都不掺假,特别开怀。
笑完了还特意坐在单人沙发直对的茶几的一角上,距离很近的对他说,“原来你是同性恋呀。我认识你十年了,第一次知道呢。”
湛柯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脸色究竟就多难看,他那一瞬间无比感谢黑夜,给他留了仅有的尊严。
又不免的想起从前,他将脸埋在陈砚肩头,声音似乎都染上了哭腔,“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陈砚没有推开他,只是吸了吸鼻子。
隔天一早,两人一起在陈砚床上醒来。
陈砚表情还算平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起身去洗漱了。
湛柯坐在床上,花了十分钟也没平复好心情。
一边开心自己昨天晚上是抱着陈砚睡得。
一边想到这张床不属于自己,还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可以抱着陈砚睡觉。
而且那个人比他光明正大。
他用尽脸皮求来的机会,是那个人唾手可得的。
只是想一想,湛柯都嫉妒的要发疯了。
陈砚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冷漠的交代了一句,“新牙刷在底下的柜子里。”
刚说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响起——
湛柯动作很迅速的一手拿手机,一手掀开薄薄的被子下床,走过去递给陈砚。
陈砚眉头微蹙,说了声谢谢,然后拿着手机出了房门。
“校庆?”
四中校庆。
不知从哪得来他现在用的手机号,竟然找他回去做演讲。
陈砚下意识想拒绝,“除了好好学习,我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的学习经验。”
对方不依不饶,学校领导早都换了好几波,对面听着是个年轻女老师的声音,陈砚也实在不好意思连着拒绝。
再加上自己最近的确闲,十分无奈的应了下来。
他这边电话刚挂,房间里另一道铃声就响了起来。
正忙着刷牙的湛柯嘴里含着牙刷在身上随意的蹭了蹭手上的水,走出来漫无目的的找手机。
陈砚听的头疼,皱着眉头走过来问:“你他妈接啊。”
湛柯回头看他,模糊不清的说:“找唔见了。”
陈砚冲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刷牙去吧。”然后一脸不爽的走进房间,动作粗暴的抓起床上的薄被一抖——
抖出来了。
“我帮你接还是等会儿你自己打回去?”陈砚问。
“接!”
陈砚划了一下屏幕——
“喂?”
“喂,您好,请问是湛柯先生吗?”女声压着他的“喂”字说出来的,不假思索,显然是同一套开场白多次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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