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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语气带着思虑："我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江白行不是这么轻易……"
"那要怎么样呢？"方蕴合上书，转眸看向他："反正人也找不到。"
陆凌愣了一会儿，轻轻把方蕴的额发撩到一旁，说："没事，你不用管这些糟心事。"
最近方蕴瘦了很多，陆凌找了会做中国菜的大厨到别墅里，一日三餐负责给方蕴做饭，但人总是恹恹的，每次吃不了几口就又放下筷子。
"怎么了？"陆凌见方蕴蹙眉，问了一句。
"胃疼。"
方蕴按住腹部，脸色有点苍白，陆凌把他放下在沙发上，又去找了药喂他吃。
"方蕴，"陆凌看着这个样子的方蕴，内心疼痛又挣扎，"你想怎么样？"
方蕴垂下眼眸，出乎陆凌意料，他只开口说："我想出去看看。"
之前陆凌见他身体不好，加上还心有警惕，很少让方蕴独自出去玩过，两人一起出门也大多是赴商业宴会，然而现在看方蕴这副模样，陆凌哪里还敢说不。
"我记得不远的地方有个海边公园，"陆凌弯下腰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嗓音温柔，"我带你出去走走。"
陆凌俯身的时候衣领里掉出了一枚吊坠，一个粗糙的圆块，硬币大小，看不出什么材质，方蕴之前也见过，但从来没有分心去注意。
"这是什么？"方蕴伸出手，捏住了那枚冰凉的吊坠。
陆凌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瞥，淡淡回道："你也见过的。"
"嗯？"
"那把同心锁。"
方蕴松开手，没说话了。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外面虽然是白天，但因为飘着细雪的缘故天色还是有点昏暗，路上滑溜溜的，方蕴没站稳，差点摔了好几次。
"我背你走。"
当方蕴第三次险些滑倒的时候，陆凌抓住他的手，不容拒绝道："上来。"
两个人衣服都穿得多，方蕴像只无尾熊一样趴在陆凌背上，语气很轻："我们像是大象。"
陆凌过了一会儿才回："嗯。抱紧点。"
几年前两人闹着背着玩的时候，方蕴就喜欢这样讲。
他说两个大男人驼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笨，并且还喜欢环过陆凌的脖子，伸出手去假装大象甩鼻。
短短不到半英里的路程，两人慢吞吞走了半个多小时，方蕴脖子上落了些雪花，他动了一动，小声道："再不到地方，我就要被冻死了。"
陆凌手都冻僵了，但没说什么，只是哄："到了地方给你买热饮，先忍忍。"
等走到公园一看，大冷天的果然没几个人，方蕴找了长椅，随意扫了两把雪坐下，心安理得地使唤陆凌："我要喝热牛奶。"
陆凌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方蕴暖手，闻言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待会就回来。"
他看方蕴出了门状态似乎好了点，随口叮嘱了两句，就起身去了最近的便利商店给方蕴买牛奶。
结果等他推门出来，扫了一眼方蕴原本坐的长椅，却发现上面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
他快步走到那块地方，却发现雪地上脚印凌乱，隐约是与其他人挣扎厮打的痕迹，心里更加慌乱，随手把牛奶扔在椅子上，转身喊了句："方蕴！"
很快有动静从一旁的树干后传出来，陆凌绕过去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江白行，正一手挟着方蕴，另一手拿枪抵在他额头上。
陆凌玩枪也很多年了，他一看江白行手中的东西，心先凉了半截。
是真枪。
江白行头发长长了一点，凌乱不堪，苍白的脸上甚至都冒出了青黑色的胡渣，一双形状清秀的眼里也布满血丝，活脱脱一个疯子。
他一见陆凌过来就尖叫着喊："别动！"
陆凌停下脚步，压抑着怒火道："江白行，你发什么疯？"
江白行神经质似的笑起来，持枪的手用力地往方蕴额头上抵，方蕴微微偏着脸，秀丽的面容血色全无，他轻轻抓住江白行的手腕，对陆凌说："别管我了，你先回去吧。"
陆凌观察了江白行一会儿，笃定对方其实不会用武，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开口："你别伤到方蕴，他身体不好。我给你当人质，有气都撒我身上来。"
江白行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凌举起双手，一步步朝两人走过去，目光紧紧盯在方蕴的脸庞上："你拿枪口对着我，别动他。"
等走近江白行身前几步的时候，江白行才终于放开方蕴，转而拿枪对着陆凌，抬起下巴道："陆凌哥，我们去另个地方好好谈谈。"
此时方蕴离陆凌不过十几厘米，陆凌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却还是放弃了，只说："你先回家，别担心我。"
方蕴看着他，眼眸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神色，陆凌想，也许是解脱。
自己说不定下一秒被江白行开枪杀死，那方蕴就解脱了。
方蕴终于出了声："好。"
陆凌松了口气，他稳了稳心神，与方蕴擦肩而过，朝江白行走去。
然而就在某一瞬间，他忽然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嗒"。
腕上一凉，陆凌倏然间明了方蕴想做什么，他本可以躲开，但不知为何没有动。
紧接着他听见方蕴冷冷道：
"开枪。"
第81章
陆氏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动荡。
首先是传出陆氏目前的掌门人陆凌的死讯，过个半天又被压下去说是谣传，多家公司上下乱哄哄的，直到陆凌的语音命令传遍在所有领导手里。
"因病休养，一切事务交由合作伙伴方蕴暂代。"
先不说方蕴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就论陆凌一向身体健康，怎么可能突然生病，甚至重病到了连公司事务都无法处理的地步。
一整个家族产业人心惶惶，结果还没等一些有心人把真相试探出来，方蕴忽然出了手，带着已经稳固的方家势力强硬地入侵陆氏产业，顺便还借了一部分江家的资源，有恃无恐地举着陆凌的名号，把陆氏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大清洗了一遍。
其手段之狠毒，作风之强硬，比起陆凌曾经上位掌门人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凡是有异议敢发问的人通通消失，一时间整个家族连鹌鹑都不敢吱声，心里都想着避开这波风头后再说，然而更加令人猝不及防的是，方蕴在江家帮了他一把的情况下，竟然突然反水，狠狠咬了江家一口。
业内震惊。
很多人都以为方蕴这人疯了，方家连带着陆家全都要完，但据一些头脑清醒的人分析，方蕴突然开始针对的江家产业，实际上隶属于江家本源，和帮过他的旁支关系不大。
换句话来说，方蕴也许是想把江易言搞死，然后扶个傀儡上去，自己当幕后皇帝。
一箭三雕，一举合并三大巨头集团。
但虽然有些人算出来了，真正做到也不是那么容易，三家产业混战在一处，你来我往互相撕扯，谁也不愿意放过谁，俨然一副血海深仇模样。
从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开始，到江易言终于愿意低头，和方蕴和谈结束，用了两年。
再怎么商业奇才，江易言也是最近几年才起来的商业新秀，被方家陆家还有个江白行联手一压，也自觉有些吃力。
表面上看似双方胶着的状态，但江易言心里清楚，方蕴这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再僵持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商界对于方蕴和江易言那天的见面，戏称其为"七一九会谈"。
听说两个人从早上谈到晚上，又谈到第二天，可谓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大家甚至怀疑他们在酒店里打了两架，说不定方蕴还把江易言掐死了。
等到第二天看两个人好端端出来的时候，众人都觉得有点失望。
最后的结果是江易言服软，自愿放弃一部分产业，并且承诺不再做出于方蕴不利的事情。
旁人听到这个结果，都笑了一下。
这年头，承诺究竟值几个钱，也就当事人清楚了。
等江易言再起之时，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方蕴收割了江家的产业，顺便让江白行过去管着，虽然核心掌控权还在方蕴手里，但本来不太情愿的江氏产业见空降过来的人好歹还是姓江，也就勉强接受了下来。
而已经被整顿完善的陆氏，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方蕴的身份，甚至默契地不再去问陆凌怎么一直养病还没好。
公司里有经验的老人提起这档子事都叹气，说到究其根源，还是陆凌狼子野心，当了陆氏掌门人不够，还想吞并方氏，结果被方蕴这朵带毒的蔷薇反噬，落了个不知生死的下场。
情爱使人头脑发昏，权力令人丧失理智。
咎由自取而已。
*
方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上下着细雨。
一旁的邱昊给他打了伞，方蕴揉揉眉心，对后面跟着的一群人道："没事了，各回各地去吧。"
他走入别墅——还是陆凌名下的那栋，将手上的皮质手套摘下来扔到沙发上，然后蹙眉按了一下腹部。
"又胃疼了？"邱昊一见方蕴皱眉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熟练地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又翻出了药片。
等看着方蕴吞下药片了，邱昊才忍不住出声："你这病怎么一直治都治不好，是不是又他妈瞒着老子不吃药了，下次再被我发现看我不揍你屁股。"
厨房里有大厨在忙活，隐约飘来饭菜的香气，方蕴懒懒倚在沙发上，闻言笑了一下："老毛病了，又不会死。"
两年前和陆凌住在一起的时候为了骗他下了点功夫，虽然那段时间也的确是没什么胃口……但总归是落了点后遗症。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邱昊，男人好歹不再穿以前的花衬衫沙滩裤了，一身西装正正经经的，还挺……
"看啥？"邱昊注意到他的视线，不耐烦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老子人模狗样的，是不挺帅？"
"……"方蕴忍不住笑了出声："有人这样骂自己的？就你傻。"
邱昊将外套脱了，坐在沙发上搂住他，顺便摸了一把方蕴的手。
方蕴："？"
"看你这手冰的，跟他妈冰棍似的，"邱昊皱着眉嘀咕，"这晚上往老子裤裆里一伸，怕不是以为塞了把菜刀进来。"
方蕴笑得开始咳了起来："那你给我捂捂热呗？"
邱昊还真就起身去他那公文包里掏了一下，别人西装革履带个公文包，里面装的都是文件，夸张一点就是商业机密，而邱昊在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红菊暖手宝。
方蕴："……"
"老子前段时间给你网购的，这鬼地方物流慢得连乌龟都替他们害臊。"邱昊念念叨叨，一边把这暖手宝充上电，一边又说："你下次出门前揣上这东西，我查了，充电只要两分钟，不耽误你功夫。"
方蕴看看那鲜艳的颜色，没有吱声。
"行了啊赶紧吃饭。"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起早出发去参加个岛上游艇聚会。"
邱昊捏着那只充好电的小红菊暖手宝，不太高兴道："方蕴你是不是看不上这东西，看不上也得给老子带着，不然得了冻疮多麻烦。"
方蕴头也不回，干脆利落说："不要。"
邱昊怒了："不行，你要是不带着这玩意儿走，我今晚就把它塞进你屁股里去！"
方蕴："。"
第82章
方蕴睡前上了一趟顶楼。
别墅一共有五层，方蕴常住在二楼，三楼大多是客房，而通往五楼的楼梯上突兀地竖了一道牢固的铁门，四面天花板角落里都闪着监控器的红光。
方蕴刷了指纹开锁进去，随手将门带上，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
脚步声响在空荡荡的楼梯里，传来隐隐的回声，方蕴走到了五楼，又解锁了一扇铁门。
入目可见的是五楼客厅，家具不多，显得有些冷清，方蕴随手开了盏灯，便听见一角处有人淡淡道："你来了。"
那边放着一架纯白色的钢琴，方蕴绕过去，便看见坐在钢琴凳上看书的陆凌。
陆凌穿着棉白的毛衣和黑色裤子，就这样捧着书的安静模样，乍一看上去还有些书卷气息。
方蕴看着他的身影，有些恍神。
"想到谁了？"陆凌合上书本，抬头问他。
方蕴没有回答，只是说："今天房间里翻出个你的东西，特地上来送还给你。"
陆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朝方蕴伸出了一只手。
方蕴从衣服口袋里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轻轻放进他掌心里。
冰凉，圆滑，带着金属的质感。
陆凌看也没看，收拢掌心，却忽然愣了一下。
他重新摊开手，发现那是一枚依稀眼熟的戒指。
银白素圈，上刻两个字母。
【FY】
陆凌笑了起来："这枚你没扔？"
之前是放在他这里的，两年前他还给了方蕴，一直以为方蕴把它扔了，没想到还留着。
"在想什么？"陆凌问，漂亮凌厉的面容在夜色衬托下显得柔和许多："现在所有东西都在你手里，也该高兴了吧。"
何必还送这枚戒指上来，诛他的心。
方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道："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能有什么事，"陆凌打开琴盖，随手在上面弹奏了半曲，"不就是想来看看我死了没。"
方蕴点头，转身正想离开，身后的陆凌忽然开口："慢着。"
他伸手按在黑白琴键上，流畅的旋律瞬间变调成刺耳压抑的噪音："明天的岛上游艇聚会，江易言应该也会去，你自己提防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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