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故渊道:“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她已经被杀害了。”
余云舒云里雾里,听的似懂非懂,顾不得闹人了,惴惴地问道:“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新义父杀了新义母?”
余故渊不想再隐瞒他,直截了当道:“你新义父不是好人,记住了,以后如果遇见他,就跑,躲起来,明白吗?”
余云舒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下,话音充满了天真无邪:“为什么?他对我很好。”
余故渊叹了口气,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以前也觉得他对我好,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罪大恶极,他杀过好多人。”
萧无晴感觉到怀里的孩子猛一抖,想是被余故渊的话吓坏了,放缓了声音安抚说:“景岚别说了,吓到孩子了,”他用另一只手在余云舒背上轻柔地缓拍,“别害怕,你义父吓你呢。”
余云舒小脸发白,像是吓得不轻,他小声说:“我想去尿尿。”
余故渊眼角一抽,心想:这他娘的……吓尿了?真没出息啊!
想是这样想,可他还是御剑下降,落在了地上,一指旁边:“尿去吧。”
余云舒看了一眼脚边上那棵弱柳扶风的黄草,觉得以自己的体型,那根马上要上西天的小草实在挡不住什么,方才吓得惨白的脸色涌上一阵血色:“有人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余故渊“啧”了一声,“谁想看你,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好看的,当我愿意看你吗。”
余云舒红着脸不吭声了。
余故渊把他吊回仙剑上,冲向了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停在树林边上,朝树林里抬了抬下巴。
余云舒当即窜进了茂密的树林中,可见实在憋不住了。
余故渊摇摇头,点评道:“听说杀人就吓尿了,比你小时候差远了。”
他一边说,一边踩着脚下松软的矮草,不着痕迹地移动到萧无晴脚边,跟他肩并肩站在一块,贴在一处,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接道:“你说是吧?”
“我也不怎么样,比别人差远了——尤其是那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萧无晴早在听见这句话时,心里就窜上味儿了,一时没逮到时机发难,此时见缝插针地强行把话题扯了回来。
余故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跟自己在一起之前的萧霁安,和跟自己在一起之后的萧霁安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萧霁安是可远观不可近看的类型吗。
自从跟萧霁安在一起以后,他平日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只剩下醋醋醋醋醋醋醋了。
余故渊硬着头皮解释:“我那不是……被他给骗了吗,再说了,那时候,他真挺照顾我的。”
萧无晴听到这句话,忽然愣住了。
年幼的师尊经常被责罚,又因为修炼速度快,被弟子们暗地里孤立起来。陪伴他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师兄姚争渡了。
他忽然不想再对余故渊进行什么诘问,反而升腾起涓涓的心疼,他转身面对余故渊,双手小心地捧起了他的脸,缓慢地问道:“姚争渡变成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余故渊以为他在吃醋说反话,就着他的手,连忙摇摇头:“不难受不难受,”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掏心窝的奉承:“有你这个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俊俏公子陪着我,我怎么会难受。”
萧无晴听了这通不合时宜的甜言蜜语,一阵无语,准备好安慰他的话被他腻得化在了嗓子眼儿。
余故渊还十分谄媚地顺势抓住萧无晴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贴在手心蹭了蹭。
萧无晴:“……”
安慰的话忘得干干净净,萧无晴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好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余故渊的嘴唇,干巴巴地说:“你知道就好。”
余故渊吁一口气,单方面认为自己过关了,得意地亲了一下萧无晴的指尖,“好了,别醋了,别被余云舒给看见,”撒开萧无晴的手,他往树林深处瞅了一眼:“这兔崽子尿成大海了?这么久。”
“别是迷路了,我去看看。”萧无晴小心地收起被亲吻过的指尖,放在手心仔细摩挲,那一点湿润很快沾染在他手心,散发在他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上。
那点寥寥无几的触感却经久不散,仿佛沿着他的手掌一路攀沿到他的嘴角,牵引着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最后落在他两个梨窝中,融化在梨窝里。
萧无晴耐住蠢蠢欲动,撇下让他蠢蠢欲动的根源,去树林里叫了好几声,全都没有回音。
他眉梢蓦地一跳,眉目间的春色顿时荡然无存。
当即观察了一下地形,只见这个不起眼的树林面积居然很大,长期被大树遮蔽的土地上没长什么草,因为下过雨的关系,有一搭没一搭地凸现出几个小小的脚印,一路往树林深处伸去。
萧无晴心道:如厕要跑那么远吗?
他顺着那串时断时续的小脚印,往树林深处找去,结果没走几步,那串脚印便消失了。
树林里安静得失常,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安静极了。
萧无晴又叫了余云舒几声,可树林里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呼吸一停:坏了,余云舒不见了!
“你在这磨蹭什么呢?跑这么远……”余故渊循着他俩的脚印找过来,话没说完,突然看见萧无晴难言的脸色,立刻察觉了什么。
萧无晴眼底发红,不停地用修为探测周围,半晌,惶急地握紧了拳头,飞快地说:“周围有微弱的灵力反应,看不出是什么咒法!余云舒可能被带走了!”
余故渊低骂了一声,召唤出仙剑:“追!”
两人御剑而起,顶破头顶的树冠,迅速升到半空中,萧无晴一边用修为探测空中残余的灵力,一边极目远眺。
可空中除了云彩和偶尔飞过的两只飞鸟,再无其他可疑的东西。
“不对劲,方圆一里没有御剑的灵力波动,”萧无晴眉头紧锁,“不可能有人带走余云舒不留痕迹,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
第六卷 野心
第1章 血丹
“有没有可能,余云舒根本没有离开那个树林?”余故渊眼神里射出逼人的精光,低头审视着下面那片茂密的树林,沉声说道:“调虎离山!”
他说完,御剑一个猛子扎进了浓密的树冠中,像一只银鱼入水,滑溜溜地消失在绿得发黑的树林当中。
萧无晴随着他一起入了树林,两人联手把树林翻了个遍。离奇的是——余云舒真的原地蒸发了,这相当于在他俩的眼皮子底下作妖,还十分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了!
余故渊搜完树林就要炸毛,萧无晴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没让他把怒气撒在无辜的树干上,并用手捂了一下他通红的双眼,“冷静,想想他最有可能被谁抓走。”
他一边让余故渊冷静,一边尽力平复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咬牙道:“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抓走一个毛孩子,除了……”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萧无晴磨了磨牙,“看来他已经察觉了,我们被他发现了,他惧怕我们的修为,就掳走孩子当人质——卑鄙。”
余故渊眨了一下眼,炸起的毛慢慢放松,“如果是他,余云舒暂时不会有危险,他留着孩子,要跟我们谈条件呢。”
萧无晴捂住他眼的手掌心被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扫过,怕痒地放下了手,“现在只有等他……唔,联络符纸,”他手边金光一闪一灭,打开了联络符纸,飞快地扫完上面的字,“刘琮催了。”
余故渊沉吟道:“在这待下去不是办法,先去找他汇合。”
两人很快御剑离去了。
没过多久,梵海生。
掌门高座下跪着一个年轻的弟子,这名男弟子俯首帖耳,把自己埋到了尘埃里,浑身发抖,面无人色,他刚刚汇报完自己带领一帮弟子办事的战果。
掌门座上的白衣男子狠狠一拍椅子扶手,“没用的东西。”
男弟子把头埋得更低,嗓音如蚊呐,小声抖着嗓子说:“弟子们愚钝,修为也低,实在不是广玥仙尊与廿谭仙师的对手……再说,”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您也没吩咐我们杀人啊。”
坐在掌门高座上的白衣男子正是姚争渡。
他恍若变了一个人,平时温和的眼神被一片狠戾取代,温润如玉的气质在他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虽然他依旧穿着平时那身衣衫,可就是无端衬托得他威严而阴森。
就像甩掉了那层累赘的剑鞘,他的神色锋芒毕露,偏生他面目又生得极为英俊,这副狠戾的神色倒是跟他这副容貌十分合衬。
这样一对比,他这个邪气的模样反而比他辛苦装出的“君子端方”要亮眼得多。
他用鼻子嗤了一声,嘴角牵起一个冷笑来,话音平淡道:“好借口。自己下去领罚。”
那名男弟子猛地颤抖起来,但他咬牙愣是没敢吭一声,磕了头,死灰一样飘出了掌门的大殿。
这时,外面又有弟子进来,用眼角余光看那名出去领罚的男弟子,就像已经在看一具尸体。
他在掌门座下跪倒,汇报说:“掌门,广玥仙尊和廿谭仙师往玄一门去了,照他们的速度,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姚争渡深吸一口气,叩着扶手的右手青筋暴起,他原本没打算除掉余故渊那对师徒——他们修为高深,留下对自己大有裨益,但,谁让他们非要多管闲事,非要追查血丹不可?更不巧的是,居然还真被他们发现了,自己装孙子装了几十年,虽然掌门之位惊险地落到了自己手里,但是——这偌大的修界,最德高望重的不还是他的好师弟“广玥仙尊”吗?
自己呢?自己只是多年前靠师弟站稳脚跟,如今又靠攀上青霞门这个“高枝”,实现门派地位的飞越。他一辈子都在靠别人帮衬,捡别人扔过来的肉骨头过活——修界那些修者们,私下里都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姚争渡一口白牙几乎咬碎,他想要天底下的人,全都承认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强,想要他们全都跪在自己脚下。
一直都想,从小就想。
到时候,自己以前杀过谁,怎么用阴谋巧取整个人鱼族人的项上人头,不就都变成“英雄事迹”了吗。
毕竟世上所有人都喜欢向强者臣服、盲目追随,强者做过的事,无论好坏,都会被历史认为是英勇的历程。而失败者做过的一切,都会被认为是“错误。”
到时候,胜者是“好人”,败者是“坏人”。
想到这里,他将原本的计划打乱,不由得想道:“杀死余故渊和萧无晴有什么用……把修界那帮墙头草一把火烧一下,稍微一吓唬,他们不就乖乖听自己驱使,帮自己除掉那两个碍事的人了吗。”
他方才青筋暴露的手背忽然放松下来,摆摆手让大殿里的弟子通通滚了。自己在属于掌门的椅子背上,找了个地方轻轻一按,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椅子前方塌下去一块,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梵海生掌门联合妖族屠戮人鱼族的消息在修界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三界,天下哗然。最开始大家不相信,不知是谁用咒法将梵海生老掌门的手稿拓印下来,传得三界哪个犄角格拉都有,有人擦屁股都用这种拓印的纸。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的头一等新鲜大事,便是这个血腥又残忍的真相。
老妖王带领众妖屠尽人鱼族的铁定历史被推翻,被三界指着鼻子骂了几十年的妖族终于能重新抬起头。
舆论一时倾斜得一边倒。
人界大人吓唬小孩的“狼来了”变成了“姚争渡来了”,小孩们被吓唬得哇哇大叫,无形之中,姚争渡这个罪大恶极的穷凶极恶之徒还没发难,倒先突显了这么一点好处。
刘琮满意地听着他门下弟子绘声绘色的讲述和上窜下跳的肢体语言,得意地扒拉上萧无晴的肩膀,眉飞色舞地说:“死鱼,怎么样,兄弟我有本事吧?这招叫‘用口水战制敌’,抢先占领舆论的高地,到时候,只要我振臂一呼,修界那些名门正派一定跟咱们拧成一股绳,一起干掉那个罪名昭昭的姚争渡。”
萧无晴脸色一变,拂落他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刻集合弟子,速度前往梵海生,”萧无晴停下骂了句脏话,又说:“你在逼姚争渡狗急跳墙吗,别忘了他手上有两个人质。”
刘琮没理他召集弟子这茬,背着手走了几个方步,方才洋溢的得意之色被他换成了一丝坚毅:“就是要逼急他,给他来一刀痛快的,省得他拽着人质,到处溜咱们,咱们主动点,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余故渊一听就撂了茶杯,茶杯碰在桌面上一声脆响,他皱眉道:“人质当中有我儿子,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他拉长话音,冷冷地看了一眼刘琮。
刘琮被他的眼神骇了一跳,感觉脖颈倏地一凉,好像被一柄冰凉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这是来自对气场强大的人的自然的畏惧。
余故渊身处上位多年,杀伐决断,手下不知道了结过多少恶人的亡魂,在梵海生当长老时,手下弟子无数,他一个眼风杀过去,底下的弟子们无不噤若寒蝉。
他“眼刀”的威力早就在无意之中练到炉火纯青了。
刘琮被他一眼看得怂了,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在萧无晴面前摆的谱被他可悲地踩在了脚下,没骨气道:“我错了,广玥仙尊——一切听您的吩咐。”
余故渊一指萧无晴,“你听他的吧。”
刚对萧无晴摆完谱的刘琮:“……”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急慌慌冲进了大厅,“掌门,不好了!”
刘琮想找补点面子,拿腔作势道:“在广玥仙尊面前,成何体统?毛毛躁躁。怎么了,说。”
“梵海生,梵海生攻打……不,屠门了好几个小门派,现在朝青霞门攻打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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