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探手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谢省的手微微发凉,软而滑,比他的手小一号。
他将手心收拢了,摩挲他的手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之间和他以前想象的还是不太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东西也远比他想象的要顽固和残酷的多。
谢省跟他在一起好像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放松,也不能获得快乐,更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法无天……
他变得卑微了。
云漠暗暗地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我只是看到你回来,太开心了,今天怎么忽然回来了?”
“哥,”谢省抬眸看他,话问的很直接:“你最近是不是在赌?”
“是,”云漠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问:“许宁与告诉你的?”
“为什么?”谢省的面色严肃起来,即便之前就已经知道,但云漠亲口承认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浑身冰冷:“你明知道谢澜他……”
谢澜的名字一出来,两人便都静了静。
“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谢省的话很急切:“你告诉我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手心里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谢省的脸色也白了些,一双眼被衬的又黑又冷。
云漠起身绕过去,从背后环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心口处。
谢省的神经绷紧了。
他能感受到云漠身上的温度,感受到丝质睡袍轻柔地蹭着他的面颊,感受到云漠身上特殊的清新味道,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声……
那都是他极贪恋的东西,他想转过身去回抱住他,把自己的头扎进他的怀里去,可是他忍住了。
他想乞求他,告诉他,他只有他了,他不能再失去了。
可他知道云漠的世界比他的大的多,他还有很多喜欢的,重要的人,他不过是其中之一,还未必有多么重要,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他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忍不住在他怀里细细地发起抖来,连声音也无法控制住颤抖起来:“哥,别碰那些东西了吧?谢澜就是毁在了这上面。”
他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哭音,连自己也没有发现。
云漠将他抱的更紧,大手揉着他的发,一遍又一遍,轻声安慰他:“不要怕,不要怕,省省……”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声音也温柔又坚定,像是天生就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谢省心里的慌乱和恐惧神奇地被驱散了许多,他抬起头来,抿着唇看他。
云漠也在看他,眼睛里含着一点安抚人心的笑意,他低下头来在他额角印了一个很温柔的吻:“你相信我吗?省省?”
“嗯。”谢省的头晕晕的,仿佛今天醉酒的人是他,半晌后又再次点点头,确认道:“相信。”
“我也相信你。”云漠轻声说:“当年那件事,我一直相信你,你不是故意的。”
谢省的唇微微张着,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是讶异,是震惊,是委屈,是愧疚……
他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紧接着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
骂他没关系,羞辱他也没有关系,就算给他一刀,他也能甘心情愿受下去,不掉一滴眼泪。
可是这一刻,他怎么也忍不住,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他难堪地低下了头。
云漠没再说话,安静地让他发泄情绪,他的手探下来,轻轻揉开他温热的嘴唇,探进一节指节,让他咬住。
谢省咬的很用力,但很快又松开了,他往后撤开,避开他的手,然后情不自禁地把头探进云漠怀里去。
在心底积了五六年的淤血,终于被云漠握着那颗残破不堪的心重重一挤,全部化成眼泪流了出来。
云漠任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探手在他脸颊上狠狠揉了一把,他的皮肤是软软的,糯糯的弹,伴着满手心湿冷的水意。
“我相信你,”云漠的手轻轻揉着他的脖颈:“你也该相信我,不会步谢澜的后尘。”
谢省点了点头,依然埋在他怀里没有动:“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就够了,知道吗?”
谢省轻轻“嗯”了一声,鼻音十分重。
云漠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乖了,我都不习惯了。”
谢省没法说话,怕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抬起脸来,眼尾湿红,鼻尖和嘴唇都红的要命,像一粒被雨水淋透了的樱桃。
云漠用手掌托着他的脸颊,拇指摩挲着他脸颊那颗小小的泪痣,轻声问他:“以后,能不跟我生份了吗?”
谢省点点头,依恋地蹭蹭他的手心。
云漠怜惜地揉他的后颈:“能和以前一样相处了吗?”
谢省又点头,然后放任自己环住他的腰,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软着声音叫他:“哥。”
云漠温柔地揉他的发,他的小小少年吃了很多苦,变了很多。
但今天终于又将对着他的那些尖刺收了回去,重新将他柔软的小肚皮亮在了他的眼前。
但谢省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手僵住了,他继续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会把你当做亲哥哥,也会把未来嫂子当做亲嫂子。”
云漠垂眸看他,谢省的发旋长得很乖,乌黑的发在他怀里蹭的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有未曾干透的泪痕。
他轻轻地揉他:“你呢?是真的吗?”
“嗯?”谢省疑惑地抬头看他。
随即反应过来,云漠是指他与孙岩的绯闻。
谢省从他怀里退出来,低头笑了笑。
云漠跟他不可能了,他跟谁传都没什么关系了。
以前他厌恶绯闻,可现在,传个绯闻说不定反而能让云漠放心,毕竟云漠只想把他当作弟弟。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轻声说:“孙姐对我很好,像你以前那样,包容我,照顾我,也指导我,她……特别好。”
云漠的喉结滚了滚,但没说话。
他比谁都知道,谢省缺爱,缺很多很多,如果有人可以给他足够的爱,他很容易飞蛾扑火。
云漠的睡袍被揉上了一片凌乱的泪痕,谢省不好意思地把手按上去,手底温热紧实的肌肉似乎轻轻鼓动了一下,他又迅速移开了。
他站起身来:“哥,太晚了,你休息吧,我回家了。”
云漠没说话,到了门边,拉着他的手录了指纹:“不是要照顾我吗?以后回来可以随时过来。”
谢省点了点头,略沉默了片刻,他说:“哥,你能不能把重要的资料都锁起来。”
云漠看着他,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半晌点点头:“好。”
谢省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地看着他:“谢谢哥。”
谢省很皮,也很叛逆,可是云漠知道他自小就十分没有安全感。
如果他不答应,谢省也许会不敢踏进他的房间里来,他会害怕自己再次犯错。
云漠没关门,靠在门框上看谢省走到对面门口,伸手按指纹。
门锁打开的声音在深夜里特别明显,谢省进去,关门前又探出脑袋:“哥,晚安。”
“省省。”云漠叫住他,想要借机也拿到谢省家的开门权。
如果他想,谢省无论如何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谢省脸上的笑意是他们重逢以来最轻松快乐的一次,他不忍心打破他的快乐,于是也含笑说:“晚安。”
他们对视了片刻,谢省先关门,然后趴在猫眼上偷偷往外看,云漠则又站了片刻之后才关上房门。
两扇门渐次关上,门后人的表情却大不相同,谢省快乐的几乎要飞起来,连洗澡都哼着小曲,虽然偶尔会停下来思考片刻,但心中去了一块巨石的感觉让他很多年都没有那么畅快了。
他像是又回到了十八岁之前,又成为了那个纵情姿意的少年郎。
只要不要太贪婪,快乐其实很简单,能看到他,能照顾他,能被他理解,能赎自己的罪……
而云漠则靠着门久久没动,他的满脸倦色再也无法掩饰,低垂的眼睫仿佛被坠上了沉甸甸的东西一般,连抬起来都很费力。
从小到大,谢省想要的东西,他即便摆着脸也会给他弄来,因为他知道谢省缺爱,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
可是,如果是他不想要的呢?
他没强迫他接受过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可现在呢?自己现在就是他不想要的东西之一。
是要放任他玩吗?万一玩成真的呢?
还是要逼着他重新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来
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伸手去摸烟,丝滑的触感让他乍然惊醒,他穿着睡袍,口袋里并没有烟。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片凌乱的湿痕上,手指一寸寸抚过,那是谢省的泪痕。
把他抱在怀里那一刻的满足感与幸福感到现在都没有散去,以前他无论是冷了还是怕了钻到自己床上去的时候,也是喜欢把头埋进自己的心口处,拿一个乖巧的小发旋对着自己。
他常常对着他的发旋发呆,即使有时候说着泼冷水的话,心里却依然觉得他可爱的不得了 。
怎么办呢?他必须得要谢省啊,谢省也只能是他的。
无论是早一点还是晚一点,最终结果只能是这一个。
这是这么多年他唯一有过的强烈愿望。
*
谢省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剧组。
孙小圈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情绪不太一样。
“哟,”孙小圈阴阳怪气:“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么美滋滋。”
谢省抿着唇笑。
“你不会是,”孙小圈一惊一乍:“又爬人床啪啪啪了吧?”
“说什么呢?”谢省瞪他一眼,摸出一支糖塞孙小圈嘴里:“上次不是说了吗?他只能是我哥,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不太好。”
孙小圈咬着糖没说话,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谢省有多爱云漠的,像是魔怔了一样的喜欢,真的能说放就放吗?
孙小圈的黑眼圈有点重,谢省也含了一颗糖进嘴里:“没睡好吗?”
“嗐,”孙小圈说:“和你真是难兄难弟,昨天夜里我前女友发信息说她要结婚了,要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欠你钱不还的那个?”谢省问。
孙小圈蔫蔫的:“嗯,你说我怎么回啊?去不去啊?”
“傻啊你。”谢省弹他脑门:“告诉她下次吧,顺便让她还钱。”
孙小圈:“……要不要这么毒?还下次?咒人家呢?那云漠结婚你也不去吗?”
谢省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笑:“他又不欠我钱,是我欠他,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去?”
“小圈哥,”谢省接着说:“我哥说他相信我。”
他咬了咬嘴唇:“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好呢?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吧?”
“好才可怕。”
孙小圈比谁都清楚谢省那段时间的遭遇。
全世界都在骂他白眼狼,没有人相信他是无心之举,云漠以前的朋友,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着的那群人再也没有理过他。
前两天他听魏瑕说,云漠的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打击太大,在加拿大去世了。
他没敢跟谢省提这事,也叮嘱了魏瑕不要说。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可云漠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与痛苦,却还是愿意相信他。
都说忘掉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云漠这么好的话,谢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啊?
“谢省啊。”孙小圈语重心长地说:“我愿意把自己遇到更好的人的机会让给你,这样你就能忘掉云漠开始新的生活了”
比他前女友好的人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有,可比云漠好的人,可真的太少了,谢省能遇上的几率太低了
“谢谢了您嘞,”谢省笑笑:“但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像我负担这么重的人,还是不害人了。”
“别啊,”孙小圈说:“谈物质多俗?”
“拿错台词了吧您?”谢省说:“这难道不是有钱人的专属台词?”
孙小圈不服气:“穷人就没人权了?”
“有啊,”谢省眉眼含笑:“就是不太明显。”
*
万事开头难,但一旦开了头,后面就会无比丝滑。
最近的戏份越拍越顺,谢省彻底进入了徐小川的世界里。
那些隐秘的悲欢与苦痛,折磨着徐小川也折磨着他。
随着崔鸣云的生活步入正轨,徐小川的生活却彻底脱轨。
他与崔鸣云之间的关系,由纯粹的爱人变成了爱恨交织,彼此折磨。
他们在外人面前依然像以前一样,但单独相处时的气氛却紧绷到几乎一触即断。
空气像是变成了粘稠的胶水,连呼吸都无比痛苦。
终于,这种矛盾在又一次游泳时爆发了。
和上次一样,徐小川再次由远及近,而崔鸣云则靠在池壁上抽烟,他的眉目深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徐小川再次环着他的腰出了水,他脸上的笑意恣意而锋利,天真而残忍。
他仰着头,眸子里像是有星星,说出的话却残忍到让崔鸣云的指尖一颤,一截烟灰颤抖着坠落下来。
“怎么办呢?”徐小川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蛊惑与挑衅:“她说我弄的更舒服呢。”
崔鸣云指间的烟都忘记了掐,他咬着牙关在颤抖。
徐小川又笑起来:“不如你退出吧,怎么样?”
崔鸣云终于失控,他探手按在了徐小川的后脑上,咬着牙将他按进了水里。
徐小川在水底挣扎,水面上翻起绝望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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