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徽终于慢慢抬起头。
“她不喜欢我,虽然从来没表现出来,但我就是知道。”
“我小时候,五六岁吧,我也记不清了,”宁响看着那个油不拉几还支离破碎的煎饼,嫌弃的把它拨到了一边,“那次我也是生病,发烧了,半路醒来自己去厨房找水喝。”
他脸上原本那种万事轻松的欢喜劲终于彻底收了起来:“我看到我爸和后妈正高高兴兴的给我弟庆祝生日,就他们三个人,我那时候就知道,我没爸也没妈了。”
江城徽的神色越发柔和下来。
宁响却又脑袋一甩,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不过我也想得通,至少不愁钱花,要不是我那后妈想把我赶出去,让我变成穷光蛋,我才不在乎他们呢。”
他抬起头看向江城徽:“我现在就想狠狠的把我后妈踩下去,让她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江城徽原本坚冰一样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你肯定可以的。”
“我也觉得,”宁响很不要脸的点头,“我觉得你也行。”
他唇角漂亮的弧度又回来了:“我觉得你肯定可以成功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其实是靠剧透,不过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江城徽自嘲的一笑,又沉默了。
他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的喝了小半碗粥,半个鸡蛋白,就再也吃不下了。
他心里还是梗得难受,就像刚才对宁响说的那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
绝望得近乎毫无希望。
但是这个人,却一如既往的相信着自己。
江城徽真想搞清楚,宁响对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明明他才是生在天上的那个,却对身处泥泞中的自己有一种盲目自信。
江城徽觉得,宁响对自己的信任实在是太盲目了,而且毫无理由。
盲目得……就像能直接看到未来。
江城徽苦笑着摇摇头,甩掉了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现在不敢闭上眼,一闭眼,好像又能看见母亲的森森白骨,还有那女人嚣张的尖笑上。
那笑声,已经在他的耳边回荡了十几年。
他知道,那女人肯定会做些什么的。
————
城市的另一端,奢华的别墅里,一个模样美丽,只眼尾露出一丝刻薄气质的中年女人正坐在软椅上,冷漠的听下属汇报事情的处理情况。
她仪态端庄,穿着昂贵的高定套装,脚下踩着一看就根本走不了几步路的细尖高跟鞋,就算是坐着,也天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
她眼风扫过下属的模样,仿佛女王。
“我不想听你的估计和猜测,我要那个人彻底从我眼前消失。”她说,声音低沉,语调傲慢。
她的下属是一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佝偻着背,一脸惶恐。
“可是现在不像以前,很多事情都不太好办……”
“这不是我要听到的,”女王说,微微抬起削尖的下颌,“你要么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再也不用在我面前出现。”
这个可怜的中年人只能连连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可怜兮兮的说:“请,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他永远离开平城。”
“更好的选择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她斜斜的看着自己保养完美的雪白手掌,“你必须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一个小杂种,呵。”
她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这个中年人,还是在笑自己。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的心情都糟糕极了,而且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马上。
————
江城徽的这场高烧,反反复复延绵了好几天才渐渐好转。
他这辈子似乎都没有这么虚弱过。
全身无力,四肢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宁响这时候正乖巧的坐在江城徽的床边上,手上拿着一条温热湿润的毛巾,卖力的给他擦拭身体。
一边擦,还一边偷偷感叹,这家伙脸长得好就算了,怎么身材也这么好。
江城徽没有健身的习惯,但也许是经历的关系,他的身材比刻意健身塑形过的更自然流畅,也更漂亮。
没有一丝肌肉过分凸起,但是每一道弧线都显现出饱满的力量感,实在叫人羡慕不已。
宁响一边卖力的擦着,一边幻想现在给江城徽擦身体的如果换成一个姑娘,估计口水都止不住了。
虽然他也是……
宁响很丢脸的用力吸溜了一下泛滥的口水,努力给自己找借口:他和妹子们流口水的原因可不一样,妹子们是馋这具身体,他单纯就是馋肌肉线条!
不过这时候,最难过的,其实是原本应该好好享受擦澡的江城徽。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
宁响手上的毛巾每经过一处地方,那里就好像燃起了大火。
如果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更像是毫不负责的扔下了一连串炸雷。
“可以了!”江城徽终于忍受不了,出声喊停。
就连声音都是暗哑的。
“啊?”宁响还是迷迷糊糊的模样,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无辜的看着江城徽:“我还没看够……啊不是,还没擦干净呢!”
大约只有心里完全没有杂念的人,才会坦坦荡荡的把这种心思都说出来。
江城徽紧紧的闭着眼,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说:“不用,已经擦干净了!”
边上,翘着二郎腿专心看戏的钱程不小心嗤笑出声。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
一个疑惑而清澈,另一个却带着择人而噬的狠厉劲。
钱程马上乖乖举手投降:“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再不走,他怀疑脑袋都要被老大打出包来了。
看着钱程心急火燎的跑了,宁响还奇怪:“我还想着让他帮忙呢,怎么就跑了。”
他又转过头,深沉的看着江城徽的腿部以下:“底下我一个人可不太好擦啊……”
江城徽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双腿,再也忍受不住,脸一下子爆红开来。
“不,不用!”他终于维持不住那副强作镇静的模样,结结巴巴的说,“我又不是不能动了,我自己就可以,可以擦。”
“可是你要万一又摔一跤呢?”宁响是真心实意的担心。
他今天给江城徽擦身子,就是因为江城徽不肯让护工帮他清理,昨天晚上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厕所去洗,结果因为身体还太虚弱,重重的摔了一跤。
然后,江城徽连着宁响,都被那个一脸威严的老医生好好的训斥了一顿。
宁响没办法,这才决定亲自上场的。
“真的不用!”江城徽黑着脸,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宁响的好意。
要真让他擦下头,江城徽担心……会露出什么丢脸的马脚。
无论怎么样都不行!
“哦,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宁响其实也没有那么坚持,闻言很配合的对江城徽叮嘱道。
宁响这辈子连着上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他觉得对他爸估计都没这份耐心。
虽然也请了护工,还有医生护士,但是这位大少爷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就算偶尔搭把手还是手忙脚乱的。
看在他这么努力的份上,宁响自己都觉得,江城徽要是到时候不多给他几份原始股,都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他还把这件事情认真的记在自己的小笔记本里,还着重标记出来,等到公司上市的时候,就可以小小的提一下当年的功劳。
真是太机智了!
第12章 小混混
总共住了五天院,主管江城徽病房那个小护士终于通知他们可以准备出院了。
她抬脸看了一眼江城徽,又看看宁响,遗憾的叹口气。
这世道真是不公平,长得好看的怎么都喜欢同性。
她那点小心思没了,说话也不红脸了,只是带有点恋恋不舍的给了出院通知。
就算没指望,谁还不愿意多看几眼帅哥呢。
另一个其实长得也不错,只可惜看上去太嫩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小护士看在帅哥的份上,又多交代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手续很快办完,他们拎着个小包离开了医院。
就算出院,江城徽身上依然带着沉郁的气质,比以前还要寡言少语。
宁响也只能尽力当一个合格的小跟班。
他老老实实跟在江城徽后面,时不时尬聊两句,才让气氛没有那么沉闷。
两人经过停车场,江城徽本来准备直接离开,没想到宁响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我开车过来了,回去方便点。”
江城徽这才发现,原来宁响就是停在楼下那辆跑车的主人。
他在车子前头停了停,转头看了宁响一眼。
宁响却误会了,解释道:“这车是小了点,不过坐起来还算舒服。”
一百多万的小跑车,坐起来当然舒服。
江城徽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两个人本来就隔得天远地远的。
宁响哪知道江城徽这些小心思,开开心心的跳上车,一脚就轰开了油门,心里还挺美。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地位,毫无疑问已经彻底超过钱程,成为了江城徽的头号马仔!
毕竟,他跟江城徽可是交换过内心小秘密的。
钱程肯定拍马都够不上。
这么一想,真是美滋滋。
宁响开着小跑车,轰轰的就回到了租的房子里,原本还高高兴兴的,没想到又看见一脸倒霉相的钱程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大,咱们的活丢了。”钱程一看到江城徽,就满脸委屈的说。
他说的可不是工地上的活。
那片工地早就已经重新开工了,但是江城徽和钱程都被开了,这倒是无所谓,他们本来也没指着这份工作赚钱。
钱程说的活丢了,说的是网上接的那个单子。
前不久他们刚接到一个大单子,做一个商业APP,设计原型和用户界面都做好了,代码也写到了一半,那边却突然撤单了。
半个多月的忙活一下子全打了水漂,怎么想怎么不爽。
江城徽这边是小设计室,总共只两个人,本来很少接这种复杂的APP开发,但是甲方之前就合作过好几次,好沟通,给钱也大方,江城徽才点头接下,预付款也就是意思意思收了点。
没想到,原本一直都合作愉快的甲方却忽然放了鸽子。
“原因?”江城徽微微皱起眉头问。
“那个……”钱程小心翼翼的看了江城徽一眼,“对方说是……有人施压,他们得罪不起,只能再找别的团队。”
果然,是那个女人出手了。
江城徽有一种终于靴子落地的感觉。
他冷笑一声,木着脸示意自己知道了,就直接进了屋。
钱程没得到解决办法,又可怜兮兮的看向宁响。
可惜宁响对此一窍不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摊手无奈。
“老大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告白失败了?”他压低着气声问宁响,本来还想直接问是不是你拒绝了老大,又怂,怕被揍。
宁响一愣:“什么告白?老大有喜欢的人了?”
梦里头,江城徽未来虽然会变成平城最受欢迎的香饽饽,但是他在感情上就像是一个苦修士,一直到宁响的梦结束,也还是单身一人。
莫非,他是因为在出名之前被哪个没眼光的人给拒绝了,才变得清心寡欲,和尚一样?
宁响眼中顿时闪烁着八卦的精光:“来,详细说说,老大喜欢谁啊?”
……
钱程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切,不想说就算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宁响只当钱程这个竞争对手藏私,反正那个未知的女人也不重要,毕竟她后面压根就没出现过。
“不是因为告白,”他抿着嘴,还是那副乖乖牌的模样,话里的意思却分明体现着,他知道的可比钱程多多了:“他家有点事,放心,麻烦很快就会过去的。”
到时候,钱程也跟着一起飞升,只需要躺着等金山银山掉到自己身上就行了。
宁响一想到梦里钱程那副潇洒的蠢样子,不由摇头叹息。
果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小子毕竟也是一起鸡犬升天的那只鸡,宁响还是决定对他稍微温柔一点——反正自己现在占据优势,一点不怵。
他伸出手,拍了拍比自己还要高大半个头的钱程肩膀:“不用担心,老大很快就会挺过去的,到时候,你争取努力跟上,别拖后腿就行了。”
等到宁响走了,钱程才嘁了一声:“当我不知道啊,老大是个孤儿,有什么家人。”
他转而又想,宁响可是一个富二代,难不成是因为这两个人谈恋爱,所以惹恼了宁响的家人才封杀老大的?
啧啧,真是好大一盆狗血。
————
宁响现在想做的,是尽可能让江城徽振作起来。
毕竟,只有关键人物重新振作,才是故事真正开始的时候。
但问题是,江城徽究竟是怎么走出心魔的呢……
梦里没有提,宁响也对此一无所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职尽责的当好后勤大总管,至少不能让江城徽饿着了冻着了。
没想到,面对他从老盛源提过来的美味佳肴,钱程成了最大的赢家。
短短两三天,这小子都整整胖了一圈了!
“我说你小子可真地道,是个好兄弟!”钱程一边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一边还不忘对着宁响伸出一根大拇指,“老盛源的东西可不好外带吧,没想到你竟然能直接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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