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问了苏耽一边:“温庭云人呢?不是他带你们出来的吗?”
苏耽眼神躲闪,傅严眼观鼻鼻观口低下了头。
“温庭云呢!!”秦筝声音陡然大了好多,他还从来没在温庭云下属面前这样大声发怒过,这么一嗓子吼得苏耽全身一抖。
“去追曲尘了。”
秦筝不敢置信:“一个人?”
“嗯……”苏耽往张穆远那边看了看,大谷主在他旁边气闷地坐着,事不关己地闭目养神,张穆远兴致颇高,用丝绢垫在屁股下面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凄凄惨惨地拉起了胡琴。
即便温庭云没了,还有他苏耽,还有张穆远,再不济还有傅严,事情能成。
苏耽咽了咽口水:“曲尘说卫冰清之所以依附他是因为和你一样中了这种奇毒不得解法,曲尘声称自己有解药,他以此引诱谷主协助其打开金券,事成后给他解药救你。”
“曲尘的话他也信?!”秦筝气笑了,“他做事深思熟虑,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毫无顾忌就跟着去了,连你都没办法解,无情婆婆也说了没有办法,他……他居然会寄希望于曲尘那家伙???”
秦筝又急又气,顾不得自己身上几处不深不浅的剑伤转身就要走,却被苏耽和傅严一起拉了回来。
苏耽用他单薄得一脚就能踢死的身躯挡在秦筝面前,毫无威慑力地威胁道:“你要去就碾着我尸体过去,谷主说了,从这出去以后带你去百花宫,他们会想办法医好你的。你现在跑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我年纪大了,大俊兄弟你行行好,别吓我,好好待在这儿,很快咱们就能出去了。”
秦筝甩开他的手,质问道:“怎么出去?等着新教主来,教主呢?温庭云一个人去会曲尘定然是计划之外,这边按照原计划进行,那边临时变卦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傅严比苏耽强壮些,但也自知不是秦筝的对手,他用身体挡着,兀自把一块圆润的玉佩递给了秦筝,上面雕刻着云纹,正是在黄龙山遗失的那块,“谷主让我将此物交于你,往后各谷归一,掠火令即作废了。”
“什么意思?”
傅严不敢看秦筝,复述着温庭云的话,“他会拿到黑曜圣令,炸毁天堑,打通去往凡尘的路,黑曜圣令重现既是九谷归一教主显神通的时候,谷主说你能看懂这纹路各处关窍,机关启动的时候,用它送大家离开。往后见此物如见人,神教上下尊你为教主!”
“教主个屁!”秦筝一把将玉佩抓在手里,想塞去衣服里又怕它掉了,只好往腰带上一挂,打了个死结,他很少对谁恶语相向,这样粗鲁的骂人更是没有过,但是听见温庭云背着自己这诸多安排,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气得眼冒金星。尤其对着这两个放任温庭云去舍身取义的窝囊下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自己去暗河待着去,我把他找回来,要走一起走。”
“来不及了。”苏耽脸上的悲痛一闪而过,“这里的机关马上就要启动了,停放棺椁的地方就是释放‘业火’的机关,一旦触动,整个墓穴都会被‘业火’吞没,顺着‘黄泉’漂流,才能重见人间。”
秦筝忍着打他的冲动,逼视过去:“别跟我神神叨叨的,说人话!”
傅严:“是火油,比这暗河容量还大的火油,马上就会从洞口喷涌而出,出口应该是要顺着暗河才找得到,谷主会想办法的,既然他敢带大家来,就一定有法子让大家全身而退。”
“别拦我,凭你们也拦不住,”秦筝一把将两人推出几丈远,惹得不少人好奇地看了过来,他咬着后牙道:“你们就在这等到机关彻底启动,他说会让你们全身而退就一定做得到。”
“至于我和他,回得来自然好,回不来也不必等了。”
傅严自诩舌灿莲花,这时候也觉得白长了一根舌头毫无用武之地,开口支支吾吾道:“秦公子!枉送性命之事不可为,谷主如此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他说……”
“我不听!”秦筝甩开他们提着剑就走,大声宣布了一句:“他自己说的后半辈子都给我了,说完就不认了,还是个男人么?”
离得远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完都一脑门疑问,俩人这是吵架了?正好奇着,只见秦筝三步并作两步,身形都快得只剩个影了,谁都没来得及去抓住他飘忽诡谲的身影,只听他从甬道口里丢出来一句,“谁都别跟来,这孽债我自己去讨!”
随后,讨债宣言回荡了几个来回,和怒火攻心讨债鬼的身影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嗷差点以为今天我写不够三千,白天去书店买了好多书,就没有码字。
第112章
被无尽夏花海粉饰的静谧竹园后面有一个石洞, 洞口被一块雕成了棋盘的巨石给封住了。曲尘在外围打量了一圈,早就在此地守候的丘池人已经里外翻了几遍,并没查到什么异样。
“竹屋里有些日常旧物, 落了很厚的灰, 木质腐朽,布料也是一扯就断, 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柜子里有些衣裳,看得出这里男男女女住了不少人, 一人一间, 应该是在这久住了一段时日。”
“属下去灶房看过, 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案板上应该堆放过许多蔬菜瓜果,经年日久只有一滩黑色的水渍了, 米缸里同样什么都不剩,有些虫子的尸体。”
“竹园后面有一块很小的空地,竖着几个木头假人,应该是平时练武的地方,还有个散落的刀架, 惯用的兵器没有见到, 就只有一把戟和叉。”
“圣女当年曾与武林里名声震天响的几位大人物相交甚笃, 时常煮酒论剑, 烹茶论道, 才会有了一起破解各派功法撰写秘籍的事,想来……当初他们就是久居在这里了。”曲尘摆摆手让人退下, 有些焦躁地看了温庭云一眼,“温谷主在这站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到底怎么打开这门还没想透么?”
温庭云摸索着下巴,突然拍手:“好棋!”
曲尘:“……”
“国师稍安勿躁,”他咧嘴一笑,“里面锁着的又不是什么寻常俗物,这样的宝贝哪那么容易让人拿到手,他们附庸风雅整这么一出,作为晚辈该尊敬的时候就得尊敬,你别催我,我本来就不善下棋,你咋咋呼呼的搅得我脑壳疼,无法思考了。”
曲尘青筋暴跳,极力忍着脾气,沉声道,“你最好别想玩什么花招。”
温庭云没看他,对着他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棋差一招否则满盘皆输啊,小虫子给我,我就给你下一盘怎么样?”
曲尘危险地眯起眼来,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
温庭云一脸轻松:“本谷主开的赌坊遍天下,偶试身手也是逢赌必赢,这棋局……”他“啧”了一声,两手一摊,“我不会,但是我可以赌一赌。”
“赌?本座自己不会赌么?”这么不靠谱的“钥匙”,曲尘理都懒得理他,朝着一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一人拿着剑上前,检查了一下棋盘上可以自由活动的棋子,地上一左一右还放置着两个棋盒。
“大人?”
曲尘看了半晌,指了一下,“下。”
下属的剑戳进旗盒里,那棋子是特质的,会吸附在金属上,于是就这么贴在了剑尖,下属把棋子小心翼翼地扣在了曲尘所指的格子里。
温庭云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曲尘正奇怪着,棋盘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黑子齐刷刷地全部掉到了地上,从每一个交叉的十字格里飞出了数不尽的银针,去放棋子的人躲避不及,已经被扎成了刺猬,眼睛也不能幸免,他趴在地上捂着头凄惨地嚎叫,其他站的远的虽然没有这么大范围的受到攻击,可银针速度极快,不知道受到了多大的冲击,有的针劲儿大得能把肉身穿过去,温庭云猜到如此,三两下就用寒牙把针都挡了下来,还捻了一颗意犹未尽在鼻尖闻着。那些严阵以待的丘池人就有得受了,穿过了眼睛喉咙和心脉的当场倒地气绝,没有受到致命一击的,被针划过的伤口瞬间就红肿瘙痒起来。
“这棋盘古怪得很,你们都让开。”曲尘抽出剑,剑柄绕着他的手指转了个圈,把他面前密集飞来的细针都给打散了。
他自是提着十二倍的精神不会被暗器打中,可那些武学造诣不高的普通兵士就遭了罪了。
“有毒,有毒啊大人……啊!!!”
“我眼睛看不见了!我眼睛……”
“救命……救命……”
不论是被扎了还是划破了些皮,伤口从红肿变成了溃烂,极短的时间里,毒素攻心,让人顿时失去五感,而后黑血从七窍流出,死状凄惨还不如被戳成窟窿来得痛快。
温庭云杵着寒牙,转过身同情地看了眼倒地的人,指尖还捻着一根针,针尖泛着绿光,百毒不侵的小魔头把细针从食指提溜到小指,又调皮地滑回来,半点没有担心这瞬间致命的剧毒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他戏谑地笑着,调侃曲尘:“看吧,你们自作主张瞎动别人的东西,可不是捅娄子了?”
曲尘眼皮直跳,他以为温庭云是想从自己手里拿到灵虫才乖乖跟到这儿来,原本,身后精兵良将不少,他根本不担心温庭云会发难,这人刀法即便是天下无敌,也不会想不开到自己一个人去打五百个人。
然而没等曲尘稍微放松下神经,棋盘上的暗器就瞬间放到了几十人,温庭云明显对棋局有些研究,可他故意不提醒,事后还说尽风凉话,曲尘不想遂了他的愿。
国师一身素白,背挺得笔直,下属识趣地退到了身后,他缓缓靠近棋盘研究了起来。原本黑白相间的旗子星罗棋布,如今所有黑子掉落后碎成了齑粉,棋盘上只有白子,组成了单调的残局,没有对手的棋局,几乎和死局无疑。
曲尘蹙眉,努力回忆着方才黑子的分布,去棋盒里挑了个白子,举棋不定后,正挑了个格子打算放下,温庭云突然打断他:“国师大人要是下错了,白子跟着黑子一起灰飞烟灭,大概只能在这试到地老天荒了吧。”
曲尘手顿了顿,没有正眼看他:“黑子石质松散极易粉碎,白子坚如磐石,断不会重蹈覆辙。”
温庭云:“哦,那你下吧,我看着。”
白子“咔嗒”一声,离棋盘还有一段距离就被什么东西吸了上去,十字格从针尖大的细孔里伸出了一个钩扣住了棋子,远观的丘池人默默把武器举起来,担心又突然生变措手不及,然而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见白子被什么牵引着,行动的非常缓慢,所有白子都离开了原先的位置。
如果没有记错,白子换到了黑子的位置。
温庭云乐呵地鼓掌:“哈,这下好了,黑白异位,还凭空多出了一个子,这种单边反局你要怎么解?”
曲尘:“……”
就在这时,原先白子所在的十字格里,飘飘渺渺地往外泄出了无数白色烟雾,曲尘迅速从衣服里拿出丹药压在了舌下,看见烟雾飘散到人群里,丘池人都拿出了面罩,迅速浸了些药水蒙在脸上。
只有温庭云神色如常地一动不动。
“没毒,慌什么?”他吸了一口,咂咂嘴尝了尝味,笑眯眯地转身看着那些风声鹤唳的丘池人,“不过一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烟雾迅速扩散,飘进花海里却让这些无声绽放的植物有了反应,无尽夏被这烟雾刺激后,花型变大了不少,枝叶向上伸张仿佛久未见甘霖的人拼命吮吸雨露,吸饱了之后就连未开的花苞都一瞬间大放异彩,温庭云鼻子很灵,这烟子传到花海里后,那股极淡的草木味比之前浓烈了许多,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无尽夏盛开并没有特殊的气味,但一旦释放气味,那味道里是带着毒的,吸入肺腑比之手作的毒药要难根治得多。
无尽夏无声地盛开,连成片的花海让人莫名有种向往,吸引着人朝它们走过去,将这些奇怪的气味深深的吸入肺腑藏着,贪婪餍足,摆到在群花围绕下,即便成了花下白骨也心甘情愿。
曲尘舌下含着解毒的灵丹自然没有起什么旖旎心思,可他刚觉出不对劲,便听见兵器掉落的声音,有的人双眼无尽渴望地朝无尽夏走过去,脚步蹒跚,全身僵硬,甚至东西都拿不住了。
“回来!都给我回来!”
这些人虽然蒙着浸过药水的布巾,可无尽夏的毒是天然而成,后天解药根本不起效用。根据个人体质不同,造成的影响可大可小,有的刚闻见就丢盔卸甲去寻花海了,有的只是头昏脑涨手脚有麻痹的现象,至于另一些暂时还没有收到影响的都知道这花散发着毒气,迅速远离,并拉扯着麻木走过去的人。
可即便使出浑身解数,将人手上抓出了血痕,一旦毒入肺腑,痛觉顿失,他们只会用尽全力爬过去,外人根本拉不住。
“全部远离花海!容成,把国师府的万愈丹分给大家,含在舌下,不要轻举妄动。”
“是。”
万愈丹?中毒以后再含也只是远水不救近火,自我安慰罢了。
温庭云心中冷笑,看着曲尘面上越来越压不住的愤怒,主动道:“等你把这棋子毁得一个不剩了,我看你带来的人也没几个站得起来的,怎么说,灵虫给我,门我给你打开?”
温庭云伸出一只手,摸着刀柄语意不明地笑着,“时间不等人。”
圣女原就出自地藏神教,墓穴里各处到底有什么玄机温庭云知道也不足为奇,他是故意看着自己损兵折将,曲尘要是再耗下去,确实没有办法再在人数上压制于他。
“好,”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石质通透,里面有个百润的身躯在蠕动,他晃了晃也学着温庭云伸出一只手,但瓶子捏在手心里,“把门打开,我就给你。”
“成交!”
“别答应他!”
对面河岸突然有人大声惊呼,那人一身狼狈,因为从别处急速赶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能答应他啊子卿!!”
温庭云和曲尘一齐往后看,手都僵持在半空,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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