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勉强抬起头,就看见几个医务官带着几个家属一样的住民面色惨白的站在走廊尽头,几秒钟之后,那群人掉头跑了大半,还剩下两个两眼翻白的晕在了原地。
路阳跟随着廖鹏一块儿看向谢尔兹,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这种时候如果围观者受伤,绝对会成为他们的拖累!他们将无暇再去管谢尔兹!
谢尔兹已经拦住了高德,勒住高德甩到墙壁上的同时,他的枪口偏移,瞄准了走廊尽头晕倒的群众。
这个Beta体型的男人无论是灵敏度还是力量都胜过许多当兵的Alpha,高德在他手上占不到一点上风,被谢尔兹一条手臂勒的青筋暴突…
“鹏哥!”他嘶哑的大吼:“保护群众!”他的背部遭受重击,高德扑倒在地上,被谢尔兹又狠狠的踩了一脚,整个上半身都在剧痛中发麻。
谢尔兹就这么踩着他奔过去,边跑边开枪。
廖鹏正将两个晕倒的群众一左一右扛在肩头,一梭子子弹正中他的小臂,鲜血泼出来,廖鹏身形微微后仰,勉强稳住,他看见路阳一把抱住了谢尔兹的腿尖叫。
“鹏哥你快走!”随后那小眼镜儿就被一脚踹的翻了个面儿,稀碎的镜片玻璃糊在脸上,有鲜血从眼眶里涌出来。
廖鹏扛着人掉头飞奔,这个情势调转的太快了,原本是他们三个人拦截一个谢尔兹,现在赫然被谢尔兹反客为主!他不甘极了,可是实力的悬殊却又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冲到了楼梯口,看到一道黑影折叠着从上方的楼层里滑下来,带着沉如鼓点般的脚步声。
这种时候还有谁他妈不怕死的要下来!他们谁还能腾的出手再多救一个!
廖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随后冲着楼上怒吼道:“危险!不要下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楼上那道影子直接一撑扶手从平台处滑了下来,稳当当的停落在他身边,靴跟与地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一丝拖泥带水也无,同时还不忘在他脑袋后面推搡了一下。
“头儿!”廖鹏惊了一下,眼中渐渐放出光芒来。
“快滚。”季珩没有看他:“回头再找你算账。”
“头儿!他有枪!还有刀!”廖鹏急声道:“我们什么也没带才这么吃亏!你要小心啊!”
“哦,那我比你们强。”季珩挑了一下眉,他从后腰的皮革刀鞘里拔出了一柄短军刀,在半空中一抛,刀身“呼呼”旋转,他复又接住刀柄,刃朝前方:“我至少不是赤手空拳啊!”
他启唇而笑,俊美的容颜霎时间被镀上了一层冷漠的寒芒。
谢尔兹没有无脑的输出子弹,他留了两颗,慢慢的逼近了楼梯的拐角处,下一秒,匕首带着森然白光旋转着飞掷出来,直取谢尔兹的眉心!
这一次谢尔兹不得不退让开,也就是这退避的须臾,季珩闪身而出!他逼近的速度太快了,一把攥住了谢尔兹的肩头,将谢尔兹掀翻在地。
到底是实战经验丰厚的季处长,“邦邦”两声,他眼疾手快的控着谢尔兹的手臂将他的两发子弹打空,他与廖鹏和高德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无论是力气还是抗揍程度都明显高上一筹,而且他的反应更快,总能抢先一步的预判到谢尔兹的攻击动作,精巧的防守或者反击回去。
“哐啷”一声,谢尔兹被季珩一腿扫倒,终于没有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季珩倾身过去用手肘卡着谢尔兹的脖子,冷笑一声:“我是真的很不高兴,毕竟本来我现在应该在病房里陪我家小朋友吃药。”
谢尔兹的手腕刚要抬起,季珩反手一压军刀,刀尖穿过了谢尔兹的手掌心,他这一下将刀刃硬生生的剁进了瓷砖地里,谢尔兹的手被钉死。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季珩低声喝道。
谢尔兹的眼球一动不动的宛如凝固了一般。
“你不要以为你曾经跟宁随远有过交情,我就会放你一马。”季珩的语调逐渐压紧:“你到底,为了什么!”
“Alpha从没有放过我。”谢尔兹忽然说。
季珩:“?!”
谢尔兹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悲伤的神色,他的面部肌肉似乎不太灵活,那神色僵硬且滑稽。
也只是须臾,他恢复了漠然:“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突然硬生生的从刀刃下将自己破裂的手掌心抽了出来,自袖口里划出了一枚子弹。
季珩的眼神猛然闪烁,这强弩之末的动作危险性大不如前,他轻而易举的将子弹和枪都夺下,填弹上膛抵在了谢尔兹的眉心。
“我警告你!你不要——”
谢尔兹整个人忽然剧烈的弓起了身体,这个动作在季珩看来毫无意义,但出于警惕和防范,季珩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穿进了谢尔兹的眉心。
随后季珩就发现了异样,他飞快的站起身,就看见那枚苍青色的子弹迅速的在谢尔兹的颅脑间借着血肉燃烧了起来,那是特质的重金属燃烧弹,晶蓝色的火焰跳跃着,像是在其中藏着一个魔鬼,
季珩的心里“咯噔”一声,他隐约觉得谢尔兹最后的这一下看似无用的反抗实则成功了——
重金属燃烧弹昂贵且燃烧量有限,很快火焰就熄灭了,谢尔兹的头颅只剩下了下半个连接着脖子的壳儿,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季珩皱了皱眉,他拔下短刀插回腰间的皮刀鞘,转而往深处走,就看见了一地的狼藉,太平间的大门敞开着,路阳正扶着墙抖腿,一副将吐不吐的模样。
不一会儿高德满头大汗的辙出来,他带着一副橡胶手套,满手都是色泽古怪的粘液,拯救了半天也没拯救下来一颗完整的脑袋,只剩一个融了一半的眼球正在他的掌心里“咕叽咕叽”的滑动。
路阳僵了两秒,“哇”一声又吐了。
高德的脸色看起来也没好多少,他一眼看到季珩便大叫道:“头儿!你快来看看吧!这些尸体真的是——”
季珩的心一分分的下沉,他想起了谢尔兹临死前最后的那句话。
“我的任务,完成了。”
-
兴许是坐轮椅压迫到了腹部的伤口,宁随远疼了好一阵子,医务官不得不给他开了两板止痛片吃着,季珩替他拿了药,后来就说去找廖鹏了,宁随远一个人就着开水把药吞下去,然后就躺在床上开始发呆。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小甘橘病房里的那个窗台,还有那轻微浮动着的窗帘。
——窗户是开着的。
杨潇.只是守在门口而已。
他霍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按亮了个人终端上的快捷键。
按了几下都没有得到季珩的回应,宁随远也顾不上腹痛,干脆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衣服就要下床。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宁随远抬起头,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松平亮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他的脸包裹在重重的绷带后方,但宁随远依稀感觉到他在笑。
“宁先生。”他说:“我有一个好消息想要跟你分享。”
“什么?”宁随远愣了愣。
“小甘橘醒了。”
第51章
小甘橘, 醒了?!
宁随远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足足过了十多秒,他整个脑袋都像是被冰冷的海水冲刷而过,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昨天还.
难道说是医疗所误诊了?!
“你不高兴吗?”松平亮的语气波澜不惊。
“没, 没有。”宁随远扯了一下唇角,仓促的摇头。
他只觉得那种被止疼片压下去的痛觉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让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松平亮的态度还是疼痛感令他的情绪变得焦躁不安,他捂了一下腹部道:“你等我一会儿,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小甘橘。”
他的肝功能不比寻常人,怕药性代谢不掉,所以季珩临走前再三嘱咐过他止疼药不能多吃, 一定要在限定剂量内,宁随远只好咬牙忍了,他将外套披回肩头, 随着松平亮一块儿去到小甘橘的病房。
门开,病房里热闹的很, 一群医务官正手忙脚乱的围在病床边, 有的再开检查有的再做记录, 他们仿佛从没见识过这样的情形似的,一个个前簇后拥, 面露震惊, 偶尔低声交谈感慨。
床上的少女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安静非常, 杨潇在给她背后垫一个靠垫, 她半躺在病床上,垂落着恬静清秀的眼睛。
除了脖子上的绷带新换过了,其余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宁随远微有错愕,身边的松平亮已经朝着病床走过去了,首席医务官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主动上前来跟他汇报检查结果。
从医务官脸上的笑容来看,小甘橘确确实实是醒了。
“除了瞳孔反射稍微有点不灵敏以外,其他各项检查都很正常,脖子上的伤口愈合的非常快,小姑娘的身体素质很好啊!”首席医务官滔滔不绝的说:“这简直就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啊,松平队长,您介不介意我们将您未婚妻的病例作为一项专题汇报,如果研究透彻,这会对脑死亡未来的治疗导向产生很大的价值!”
松平亮委婉的笑道:“不了,我还是希望能保留我们夫妻二人的*,既然您也说了这是个奇迹,那就不要指望它屡次出现吧,不然,很多抱有希望的人就会大失所望,不是吗?”
首席医务官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杨潇从床边慢慢的走到了宁随远的身边,凑近了低声道:“两个小时之前突然醒过来的,一点预兆都没有,别是回光返照吧?”
“医务官不是说各项检查都很正常么?”宁随远道。
“唔.那可能真的是松平队长的真情感动了上苍吧。”杨潇轻叹一声,欣慰道:“醒过来了就好啊,哎,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廖鹏。”
她戳了两下个人终端,走到僻静处通话去了。
宁随远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凝视着病床上的少女,神色晦暗不明。
仿佛有什么在冥冥之中逐渐收紧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
“小甘橘?”宁随远捂了一下腹部,慢慢的走到床边,轻声喊了一句。
少女低着头,呼吸平缓,像个静悄的洋娃娃一样。
“小甘橘?”宁随远又喊了一声,弯下腰凑近了些:“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女的眼睫颤了颤,徐缓的抬起眼眸,漆黑的瞳孔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嵌在中央。
“你要是认得出我,就喊我一声。”宁随远一字一句的说。
少女不言不语。
宁随远还想再问些什么,松平亮突然“蹭蹭蹭”走过来,从后方一把将他拉开。
“你在做什么?”松平亮厉声道:“小甘橘刚醒,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你不要逼她做任何事!”
松平亮的动作很粗鲁,已然不再是从前那个即便邀请人去城防所接受审问态度都温文尔雅的城防队队长。宁随远被他拉的趔趄了一下,伤口牵涉的疼痛欲裂,冷汗一点点的往外渗。
“抱歉。”宁随远轻声说:“小甘橘能醒过来我感到很高兴,所以——”
松平亮轻轻的哼了一声。
“恭喜你。”宁随远说,他觉得似乎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了,转而出去带上了门。
这时杨潇刚好与廖鹏通完了消息回来。
“你怎么出来了?”她纳闷道。
“我觉得松平亮并不欢迎我。”宁随远耸了耸肩,面色苍白。
“不会吧,他不欢迎你也不会第一时间去告诉你小甘橘醒了的消息啊。”杨潇看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心疼:“你别多想了。”
“你联系上他们了么?”宁随远移开了话题。
“联系上了。”杨潇说:“我们头儿让你在病房里好好待着,他过会儿会回去找你的。”
宁随远点点头,他也的确是难受的厉害:“成,那辛苦你在这里继续盯着了。”
他拖曳着脚步回到病房,精疲力尽的往床上一倒,侧目看向床头柜上的止痛片。
不行,不能吃,超剂量了。
他硬逼着自己把脸扭开,蜷缩着弓起身体,放松腹部的肌肉,扯过被子来盖上。
浓重的疲倦感兜头兜脸的袭来,像是一张浓黑又遮光的幕布将他包绕,他合上双眼,眼前却止不住的浮现出小甘橘的那个静谧幽暗的眼神。
那不像是松平亮所说的.意识不清晰的懵懂,而是一种空洞.没有思想和情感的空洞。
他随着这样的巨大疑惑而昏昏沉沉的堕入了梦境,梦境的另一端,有另外一双眼睛和小甘橘的眼睛无差别的重合了,躺在军用的担架上,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白多,眼球少。
鲜血四下蜿蜒流淌着,像是蛇一样触及了他的足尖,漫开,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一回首却被铁拳砸中。
整个头颅都在重击之下震动着,他被打的很疼。
随后他被拎着衣领子抵在了墙上,几乎要无法呼吸。
血腥气和战争的焦糊气息裹挟在一起,封堵住了他的口舌,面对着狂怒的Alpha,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剧烈的喘。
不是的,我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不是我的本意!
可结局就是如此了。
你恨我吧!恨我吧!
.
“阿远?”
有人轻轻的推搡了一下他的肩。
宁随远的意识被外来的干扰牵动,他却像是魇在泥淖般的梦境里挣扎不出,只下意识的钳住了来人的劲瘦的手腕,用力的拉向自己,像是环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季珩!”他脱口而出,嗓音因为干燥而嘶哑:“季珩!”
“我在!”季珩急声道,他像是被吓到了,猛地欺身挤上床,将宁随远削瘦的身体搂紧:“阿远我在!你怎么了!?你醒醒!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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