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少年放空思绪,小口地抿着杯沿,一点一点,终于品尝到牛奶本身的甘甜。
……
第八天,再冥想的时候,季落尝试着去理解内观的意义。
万事纷纷扰扰,而每个人对于外物的认知,只取决于自己的内心。
季落感到了从未拥有过的平和……回忆起昨天与季凌不到十秒的接触,他诧异自己竟然保持平静。
他也逐渐意识到,如果摒弃一切偏见,季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就像真正看到他以后的每一刻,只要季落抬头,就能在茫茫众人间,一眼看到那个拔萃出众的男人。
以前看不到他,可能是因为恨意太重。
所以思绪影响了眼睛,情感蒙蔽了事实。
如果删掉一切错误,重头开始,我是不是能和他正常相处。
……
……可是。
哪有什么重头开始。
第九天,季落在菩提树下时,抬眼望去,又看到了那个露台上的季凌。
他还是那样淡然地坐着,没有违背规则找季落,或者说什么别的话……男人就如同前几天那般,一直用手指在石板台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季落突然有点好奇,他写了什么?
念头一出,少年脚尖便向前迈了一步,然而被他的感情所制止。
——仅仅九天的安静,怎能平息数年来的复杂感情。
这天晚上睡觉前,季落独自一人走到季凌常坐的露台。
发呆时,导师竟然出现了,看着季落说:“你好像好多了。”
季落习惯了禁语,此刻也不说话。
只听导师讲:“每个人结束内观禅修后,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这一生,我可能只和你见这一次面,明天结束后,愿你平安喜乐。”
季落垂眼,瞅着季凌手指总比划的那块露台。
导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温和道:“有一位年轻人,这些天一直在这里写字。我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是你们的中文字体……但他写的,一直是同样一个字,想必,那个字,对他意义非凡。”
扑通,扑通。
季落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导师念了句禅语,留下一句话:“人生很长,十天很短。痛苦的话,你需要学着自己放过自己。很多事情,都有第三种选择。喜怒哀乐,只取决于我们个人的态度。”
……
广袤星空下,少年静静点头。
十天太短。
十年呢。
如果不能改变,放过自己。那么十年,也不能得到解脱。
季落恍然。
我是恨季凌吗。
……
我是恨我自己。
我恨,是我让爸爸带我去游乐园的,是我让他去公司安排工作的,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死。
我恨……是我太小,我守不住爸爸的东西,我只能依靠别人,我好无能,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恨透了我自己,愤怒无处宣泄,所以我也恨透了你。
……
第十天的午后,阳光正好。
少年站在浓密的树木下,漂亮的眼睛偶尔闪着被树叶遮挡得明明暗暗的光线,他抬着头,静悄悄地注视着树梢里藏着的什么小东西。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季落没回头。
但他知道是熟悉的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等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树梢后面有一只小猴子在抓果子。
它胳膊有点短,够不着小果子,只能乱七八糟地挥着爪,企图把那不老实的东西抓进手心。
然而小猴子蠢笨得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成功……
禁语时,其他感官会变得特别敏感。
因此就算季落不回头,他也知道,季凌在和自己做同样一件事,他们的思想一致,心境也相同。
少年能感受到那人身体的温热,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在意,还有想要自己好起来的迫切感受。
那人的气息像暖海,将他包裹。
季落手指缩紧,保持抬头看的动作,没回头。
两人一起望着那不断摆动的树枝。
小猴子晃了半天,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突然用力蹬腿,打算为了吃果子奋力一搏!
没想到,却一回头撞到树干,吱吱吱地叫着,撞晕了。
小猴子分外滑稽的模样,让季落久违地笑出声。
而他身后的人,也受到感染,喉咙间滚出低沉的笑。
季落微怔。
半响,少年缓缓转身,看到了那人冷淡的黑曜石双眼,和安静的寒峭眉梢。
十日未见对方眼底自己的身影,两人无言地对视好久。
风起时,云朵飘动。
树叶在头顶发出哗啦啦的美妙声响。
所有元素,都是生命的鲜活之音。
季凌抿了下嘴唇,随后稍稍偏头,向季落靠过去了些。
季落站在原地,没躲他。
两人唇瓣轻轻相触。没有拥抱或其他肢体触碰,没有言语与任何其他情绪。
这个浅吻,是季落十年以来,能在清醒时记住的唯一亲吻。
它比微风……还要轻柔。
季凌与他分开时,见季落并未拒绝或厌恶,肩膀像是卸下了千金重担般松了口气,之后立刻转身,躲开季落的目光。
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兀自红了眼眶。
而季落仍旧垂眸静静站着,仔细分辨耳尖传来的,某种突兀的呼吸声响。
……
少年在决定努力去放过彼此的当天,听到了季凌肺部传来的哮鸣音。
季凌抽烟已经很久了。
清茶的味道虽淡,可季落特别敏感,一点点气味改变都闻得到,更别提每日两人肉|体|交|欢,亲密到季凌任何变化,季落只要用心,就能注意到。
偶尔咳嗽,伴随呼吸哮鸣音。
是什么?
支气管问题?呼吸道问题?肺部问题?肺部……有问题?
……
那时的少年站在春季的雪风里,脸上没有表情。
回家以后,季落退出了财团日常事务管理。
*
这一回十八岁,季落仍旧记得那些无法描述的恐惧。
尤其是当季凌亲吻自己时,那种他自己无法控制的剧烈心跳,心悸的慌张,还有所有未知的无法自已控制的情绪,令他无法承受。
季落受不了季凌的吻。
所以……怎么都好,不要接吻。
浴室水声终于停下,季落浑身湿|漉漉 ,眼角溢出的眼泪被热水冲得干干净净。
他努力抱紧简凌,哑声说:“……去、去床上。”
男人又是一个又深又用力的动作,“叫我什么。”
季落脱力地呜咽着,应他:“哥哥……哥哥。”
……
相拥而眠时,少年乖乖地靠着男人的胸口,闭着眼睛放轻自己的声音。
……
他听得到。
这回,季凌的呼吸声舒缓而均匀,纯粹不含杂质,如同喜马拉雅山顶的雪与云,在时光中悄然融化、再凝聚成生命之水。沥沥潺潺,滋养万物生灵。让一切干裂的深痕,重获新生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是第三视角,正常走剧情什么的,我就写简凌。
如果是落落的看法,想法,还有从落落的角度看,写的就是季凌。
应该不难理解哦。么么啾~
第53章
隔天, 季落再苏醒的时候, 感到眼角正被人轻轻抚摸着。
他缓缓睁开眼睛,睫毛触碰到了男人温热的指腹。
两人呼吸同时停滞片刻。
这种温柔的, 像是情人间的不带任何欲望的抚摸, 让季落不由得心头一紧。
简凌垂眸看着他, 松开了手, 又抱紧少年的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低声问:“怎么夜里还在哭。”
季落沉默一会儿,说:“我没有。”
然而少年眼角的泪痕做不了假, 和他们做|爱时流的泪水完全不同,男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眼泪, 更何况睡前简凌已经帮他把那些都擦干净了……
季落不愿意说, 简凌也不再追问, 只动作轻轻地再次将少年干涸的泪痕擦掉, 最后捏了几下季落的耳朵, 说:“这个生日开心吗。”
少年闭闭眼, 点了点头。
能见到爸爸,还会不开心吗?
清晨阳光冲淡了宿醉的眩晕,季落用力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推开简凌, 坐起了身。
简凌半躺在他身后,瞧着他后腰的红色指痕,“昨晚怎么那么热情,缠着我一直要。”
季落耳尖变粉, 声音有点小,“……喝多了。”
少年没回头,因此简凌不知道他的表情。
但男人一想到夜里男孩潋滟的桃花眼中不断波动的情|欲,还有控制不住发出的诱人呻|吟,简凌便不禁觉得热血翻滚,支起身,想要再抱住他。
“落落……”
那人声音低哑。
季落感觉后背一紧,各种酸胀感令他不断吸冷气,被简凌抓到手腕的时候,他没好气地把人挥开:“你变态吗?”
“骂我干什么。”简凌不管,干脆勾住少年的窄腰带他回来,“又睁眼不认人?”
季落挣扎几下,反抗不了,只能小声说:“……疼,不要了。”
简凌指尖顿住,“……我已经很注意了。”
季落咬咬牙,“你注意?你知道我前天晚上第一次还流了血,昨晚还弄那么久,你就不能克制一下?禽兽吗你?”
简凌搂着少年,盯着他扬起的下巴,道:“不是你缠着我的?忘了?”
男人深沉的眼神黑漆漆的,季落情不自禁抖了下,总觉得如果自己此时说不,就要被按住然后强行‘想起来。’
但他其实……记得……
确实是如同这个变态所说,是自己一直抓着他的,呃……
“我,我不是喝多了吗!”漂亮的桃花眼尾变得红了些,连带着他白皙的侧脸都被染得红彤彤的,“你就不能发挥正常人的理智,克制一下?!”
简凌‘唔’了声,慢条斯理道:“我也喝了一些。”
“?”季落瞪他,“你每次喝酒又不会像我那样!”
这人酒量可好了,喝多少都跟没喝似的,还能一排正经地读报告呢!
简凌手指摩挲着季落的喉结,掐弄着那上头的小红痣,意味深长道:“两个人都喝得微酔,做的时候,感觉会特别好。所以……你又叫得那么好听,我能忍得住?”
季落:???
慢着,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但今天容不得他多想,午后就要飞回B市了!要是再被这个狗男人抓住,今天就别想好了,还是赶紧溜——
“还有。”简凌还没说完,“我确实不想弄你了,但你就不撒手啊,你仔细想想后来你骑着我不放的那样子,落落,一边说疼一边求抱的不是你?”
季落:!!!
他愤愤地推开简凌,“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烦死了!”
再回头时,发现床单还有点点血迹!
靠!
“就是最后几下……有点没控制住,才出的血。但我给你涂过药了。”简凌语气十分正经,“只要你不再那么浪,就会很快好。”
……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浪我才会这个下场?!
季落心里日了狗。
不对,本少爷是被狗日了!
……
狗东西!
季落随便捡起手边的东西就往简凌脸上扔,“你闭嘴!”
简凌精准抓住少年丢来的东西,看了眼,慢慢地开口:“你的内裤给我干什么,我又穿不了。”
“?!”
“还是你对哥哥的尺寸有误解?”简凌瞥了眼季落的屁股,“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体会到位么,嗯?”
“……………………滚!!!”
吼完,季落松松垮垮地披上浴袍,龇牙咧嘴地去刷牙洗脸了。
至于身后传来的沉沉笑声,他也选择性完全忽略!
变态,给我滚滚滚!!!
*
华国名流贵族齐聚H岛,私人飞机停机坪被各家的私航占满。
对于四大世家这种级别的家族来说,如果是全家出行,就必须分开至少两个飞机,让继承人和掌权人各乘一架,避免因空难事故而导致家族全军覆没的情况发生。
但这回停机坪实在不够用,就出现了各家合乘的情况。
也有蹭飞机的,比如简家没有私人飞机,所以来的时候,就是坐高家的一起来。
季俊德瞧了眼季落和简凌,说:“你们两个和我一个飞机回B市。”
……季落心里不太高兴,虽然和爸爸同机,但这代表实际自己是不受重视的那个。
季俊德继续说:“涟美,你和柏池既然是同高总一起来的,就还那么回去吧。”
伊涟美答应说:“好的老公,来的时候孩子们也在一个飞机上,他们相处的很好呢!”
季俊德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在助理和秘书的跟随下往季氏集团的专机上走。
季落瞧了眼简凌,眼里装得是理所应当。
——季凌本来就是本少爷的人,就该跟着我啊。
季落也跟着季俊德往上走,不过季俊德一个眼神递给助理,助理便拿出来了几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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