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流光迟疑了,“谢公子不是让我们一直跪着么?”
薛钰怒道:“我才是你们老大!”
三人趁此机会偷偷摸了进去,东拐西绕了会,最终藏在一座假山石头后。阴影处,薛钰屈指狠狠敲了一下流光的额头,“你还给我抽搐,你怎么不口吐白沫?真是丢我的脸。”
流光捂住额头,心虚道:“这不是为了戏演得更加逼真嘛。”
“嘘,有人来了。”星璇出声提醒道,透过假山的缝隙他们望见两名丫鬟各自端着木盘走了过来,木盘上放着几件衣物,三人急忙矮了矮身形。
丫鬟走到近前,与假山擦身而过,三人突然发现她们身形僵硬,眼神呆滞,毫无这个年龄段的少女该有的神采。
“她们走路怎么跟木头人似的直来直去?”丫鬟走远后,流光疑惑地挠了挠头。
薛钰道:“我看有鬼,这宅子阴森森的。”
三人对视一眼,矮身悄悄跟了上去,就如三只小猫般一路上避人耳目溜到了花窗底下。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阵哗哗的水声。
与此同时,吴家的正门口,一位郎中手提一只药箱和一个下人打扮的交代了几句话,便从大门快步踱出,他一面走,一面摇头叹道:“奇事,怪事,我郑铭涛行医多年,就没见到过这种怪病……”
“你说的可是吴家媳妇的缺水症?”郑铭涛抬首一看,迎面走过来两道身影,一蓝一黑,这句话正是出自眼前这位黑衣公子之口。
郑铭涛回道:“公子也知道吴家小娘子的病?不过我此趟看得却不是她,而是吴老爷和吴夫人。”
庄吟走上前,“吴老爷和吴夫人生了什么病?”
郑铭涛解释:“二老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不知怎么回事,话也不说,眼睛也不眨,如不是还有呼吸,还真像死了一般,吴家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儿媳妇又得了离不开水的病,什么病得一直泡在水桶里,又不是鱼……”
“说不定她就是一条鱼呢?”谢祈的目光移向了吴家大门。
郑铭涛笑道:“公子说笑了,没有鱼鳃没有鱼鳞也没有鱼腥味,吴家小娘子怎么可能是鱼呢。”
谢祈正要开口,被庄吟抢先道:“说不定我有办法。”郑铭涛见庄吟生得眉清目秀,仙气凛然,又是道士打扮,想着他是哪座名观里的得道高人也未准,于是说道:“反正我是束手无策了,你要是有办法,我倒可以帮你们引见一下。”
庄吟颔首:“如此,就有劳阁下了。
第62章 水染碧丛(七)
薛钰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头,隔着棂条花格他们看到屋子有些昏暗,两名丫鬟笔直地伫立一旁,垂头低眉,纹丝不动,似是站着睡着了般。
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圆形木桶,木桶里坐着一名女子,肩头的肤色白嫩如霜,乌黑的长发光滑油亮,乌发披肩,若从背影看,无疑是位绝色佳人。
薛钰和流光大气不敢喘,连忙捂住了眼睛,闪电般缩了回来,心中一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薛钰眼睛一斜,见星璇还傻愣在那边,气不打一出来,猛拽他的衣摆,“看看看,你还看!”
“少……少主,桶……桶里,有蛇……”星璇的腿如筛子般抖了起来,仿佛连话也不会说了。
“蛇,什么蛇?”薛钰皱眉问道,天人交战了一瞬,咬咬牙复又直起身体,定睛朝花窗里望去,这一望,他的整张头皮几乎全部炸了起来。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女人的木桶里有无数条小蛇吐着信子纷纷然蠕动着,头呈三角,必有剧毒,甚至有几条爬出了木桶,慢慢游向边上的丫鬟,女人仿若未见,用木勺舀起一勺子蛇便往自己身上倒去。
这哪里是沐浴,这分明是浴蛇!
薛钰一蹦三尺高,整个人在地上冷不丁抖了几抖,仿佛身上挂满了蛇。
对薛钰他们来说,一条蛇不可怕,几条蛇也不可怕,倘若是一堆蛇那就相当惊悚了。
这个女人有病吧!
岂止有病,简直病得不轻!薛钰蹦了半晌方才沉静下来,心知此番动作屋内那女人必定察觉到了,不知那女人疯了还是受控于别人,他已决定要把她捞出来,他也顾不得礼义廉耻男女授受不亲,一不做二不休十分干脆地闯了进去。
屋里子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没有想象中的尖叫,没有想象中的惊恐。
对这三位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她们似乎连眼睛也懒得眨,吝啬到一个眼光也没给,该站着还是站着,该沐浴的还是木桶里边安然坐着,十几条花斑细蛇蜿蜒着爬到了薛钰的脚下,薛钰眼角一抽,抬手挥剑,七八条蛇的脑袋骤然间被斩落在地。
杀蛇时他抽空关心了下两个门生:“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呕——”星璇、流光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顿起,“太恶心了!”
“不就是蛇,恶心是恶心了点,杀了就是了。”
星璇、流光勉强看了一眼木桶方向,然后又开始埋头疯狂呕吐。
“丢脸!”薛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转身反手劈断了即将游到丫鬟们脚边的蛇,“你们是不是都聋了瞎了,不要命了?星璇流光快把这两个人先弄出去。”
“好!”星璇流光如获大赦,擦了擦嘴角,飞快地奔到丫鬟边上,“姐姐们对不住了。”言罢屈身抱住她们的腿,想要抬起来抗到肩上去,然而这两个丫鬟的脚仿佛与地面牢牢长在了一起,任他们拼尽全力也未挪动半分,不过须臾,他们便满头大汗,目眦欲裂。
“你们是不是男人?”薛钰怒道。
“那个,少主,她们重得就跟石头似的,不信你自己搬搬看。”星璇流光刚收回手,徒地,一条细蛇从桶里蹿了出来,笔直地飞向流光。
事情发生的太快,加之流光临场经验尚浅,急忙之中竟一把抓住了飞蛇的尾巴,想也未想转手往空中扔去。
蛇在半空被抛出一道弧线,接着啪地一声跌入了薛钰怀中。
薛钰:“……你找死。”
流光:“…”
星璇:“我觉得你可能完了。”
第63章 水染碧丛(八)
吴家宅内曲径通幽,细节处精致已极,还有一池宽阔的水塘,水面漂满了绿萍。奇怪的是一路走过去,竟连下人都没看到几个。很快,庄吟和谢祈在郑铭涛的带领之下见到了传说中娶谁死谁的吴家少爷吴叠。
吴叠穿着一袭水色长衫,刚要穿过一道洞门,果真如客栈老板所说品貌非凡、仪表堂堂,只不过此时此刻脸色略显憔悴苍白,掩藏在眼底的忧虑已呼之欲出,毫无半分新婚的喜色。
本是大喜的日子,至亲之人突遭此劫,也难怪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的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见有来客,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你们是?”
“吴少爷,这位道长是来为老爷夫人看病的。”郑铭涛立即上前抱拳道,“这位黑衣公子是道长的朋友。”
“我刚好要去给爹娘送药,既然如此,你们随我来吧。”吴叠脸上既不见喜色,也不见怒色,有的只是一股浓浓的倦色。
路上,他们恰巧遇到了仆人老黄,老黄手里拿着一大堆吃的,看见吴叠等人从对面走过来,立马退到了一边,躬身道:“少爷。”
吴叠的视线掠过老黄手中的东西,并未说什么,反倒老黄自己抢着解释道:“门口跪着三个小乞丐,怪可怜的,我过去给他们送点吃的。”
吴叠点点头,“以后这种事情不用跟我禀报。”
跟在后头的谢祈忽然轻笑出声,好在声音极轻,只有并行的庄吟听得见,他无可奈何地看了谢祈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又逗他们了。
没走几步,谢祈的红眸骤然猛缩,蓦地伸手拉住了庄吟,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影子。”
无需多言,庄吟便已知道他在说什么,脚下放缓几分,低头望去,原本淡然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只见阳光底下,吴叠的影子里竟多出了几条张牙舞爪的虚影,如藤似蛇,诡异至极。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静得只剩下几人行走的脚步声。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吴老爷和吴夫人的屋子。
屋门大开,外面阳光正盛,屋内光线却十分昏浊惨淡。吴老爷和吴夫人直挺挺端坐在椅子上,面容隐约发黑,身体僵硬犹如木雕,若不是胸膛在微微起伏,当真和死人无异,没有丝毫生气。
吴叠放下药碗,点上了灯。烛火跃起的一瞬,庄吟的目光也随之往地上看去,只一眼,他便迅速收回了视线,他问道:“令尊令堂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吴叠偏了偏头,似乎在回忆,半晌他才道:“今天早上一起来,我和染碧去看爹娘,没想到他们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以前我爹娘提到过腰很硬。”
“他们可曾误食过什么东西?或者碰过什么?”
吴叠摇摇头,“吃的用的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是不是也看不出问题?请了好几个郎中了,都说治不了。”
“听郎中说你妻子有缺水症?”庄吟不答反问。
闻言,吴叠整个人似乎都颓了下来,“贱内确实嗜水,也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诶,可能这都是命吧。”
庄吟心中暗叹,比起病痛,流言有时候比利剑更要人命。
“吴公子,你可曾去过碧女湖?”
“碧女湖?去过,不过是年少时的事了,小时候总喜欢到处跑。”吴叠难得漾起一丝笑容,看着庄吟和谢祈:“你们初到凤头镇吧。”
庄吟点点头。
“你们有所不知,其实凤头镇的轮廓就像一只巨大的凤凰的头部,而碧女湖刚好在凤凰的眼珠子处,小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奇妙。那里还有一颗大树刚好垂在水面,经常跑去那里躺在树上看书,偶尔还会带上鱼食去喂鱼,不知道那颗树现在还在不在。”
树,水,蛇形影子,听到这里,庄吟心中微微一动,喃喃道:“垂在水面的大树……”他已然想起薛钰被化骨鬼攻击时跳上的那颗树。
接着,他说道:“我想我能治好令尊令堂的病。”
吴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狂喜的神色:“真的?如何治?需要的药物我都可以去买。”
庄吟回道:“只需购些活血的药便可。”
第64章 水染碧丛(九)
随后他话锋快速一转:“不过,要想治好病还需要一个人配合。”
吴叠刚爬上来的喜色又迅速褪了下去,疑惑地看向他,问道:“谁?”
不等庄吟说起,谢祈已替他回道:“就是你的妻子,方染碧。”
“染碧身柔体弱,她能配合你们做什么?”吴叠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谢祈懒懒回道:“简单,只需要她离开。”言罢,又对着庄吟轻笑道:“我说的对么?”
非常对,不过庄吟没有回答他,因为吴叠脸上已浮现出一丝怒色,“你们…”他抬起手颤抖着指向二人,“我知道了,你们不是来看病的,你们根本就是来看戏的!想看我吴某家破人亡?这些年来我吴某还没被笑话够么?你们出去,快给我出去,吴家不欢迎你们这些人。”
“我想这位方染碧并非真正的方染碧。”庄吟神色坦然,非但没有被赶的愧色,说出的话语反而让吴叠脸上的怒火开始皲裂,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人严词厉色之人。
“你们要她离开因为她不是染碧?”
庄吟温声道:“正是她在贵宅,所以令尊令堂才被木化了。”
“木化是什么东西?”吴叠大笑,仿佛得了失心疯,“染碧是假的?不可能,道长你说笑了,她的模样,一举一颦都如假包换,她就是方染碧,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和你们保证。”
谢祈道:“这就要问你了,谁让你沾花惹草呢。”
吴叠负手背过身去:“吴某从来洁身自好,更不拨雨撩云,公子莫要听信谗言诬陷于我。”
谢祈低笑了起来,“不信?那不如……”话未说完,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刀风冷冽,风驰电掣般袭向吴叠门面!就在即将砍上的一刹,刀锋倏然止步不前,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般。
谢祈的刀来的太快,吴叠尚未来得及害怕,刀便已到了眼前,离他的头只差一寸的距离。刀已停了下来,但他的恐惧却不可抑制地冲上了脑袋。
因为他发现,谢祈的刀上,缠满了蛇形黑影,而这些黑影居然是从自己的身上爬出去的,他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你施的什么妖法?”
他一退后,那些黑影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祈收回刀,“这就要问你的染碧了,毕竟我也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杀人的。”
“住嘴!染碧怎么可能杀人!”吴叠激动道。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几道救命声,吴叠神色一阵紧张,“难道是染碧出事了?”他急忙夺门而出,直奔呼声那处。
庄吟微微侧头,问:“你已经猜到她是何物了?”
谢祈笑道:“水里的东西,无非那几样。”
他们跟着吴叠来到了一扇门前。
呼救声正是从这道门里发出的。
吴叠一把推开了大门进入屋内,却见三名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其中两个还在喊救命,见有来人,喜不自禁道:“少主有人来救我们了。”
第65章 水染碧丛(十)
庄吟和谢祈也跟着抢进屋内,目光转处,一片狼籍,到处是碎成一截截的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腥味,一个宽大的木桶被摆在屋中央,桶中盛满清水,水里尽是碧油油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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