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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蓝忘机艰难道：“并非如此。”
“好吧，是为兄多管闲事。”蓝曦臣叹道：“我这就遣人通知魏公子，今日还是留在兰室听学吧。”
蓝忘机还想辩解，就见魏无羡已经背了剑回来，只得闭嘴不谈。
蓝曦臣惋惜道：“魏公子，今日......”
“兄长。”
蓝忘机出声打断，“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水鬼作祟之地名曰彩衣镇，魏无羡并不陌生，前世他与蓝湛外出散心的时候常在此处逗留，经常一玩儿就是一整天，直至宵禁而返。
姑苏地处江南，河畔莺声燕语，皆是吴侬软语。魏无羡前世随蓝忘机在这里生活了百来年，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不少姑苏小调。此时此地，难免触景伤怀，一时忘情便哼出声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三人同乘一船，蓝曦臣扭头看向蓝忘机，笑道：“江宗主的大弟子，真是个风流人物。”
蓝忘机不置可否，手指却在膝间轻敲，似乎是在记音律。
蓝曦臣看破也作没看破，对魏无羡道：“魏公子精通音律？”
魏无羡谦虚道：“只是略有所长，在姑苏蓝氏面前并不敢班门弄斧。”
“何来班门弄斧之说。”蓝曦臣道：“我听忘机说，魏公子能折叶为笛，甚为精妙。”
蓝忘机尴尬道:“兄长！”
蓝曦臣继续道：“不知忘机可有机会再听一曲？”
魏无羡看了蓝忘机一眼，坏笑道：“当然可以。”
河岸垂柳密如丝绦，魏无羡伸手一摘，摘柳叶为笛。闭目静心，略略吹试几下，便成一曲调，辗转悱恻，绵绵情长。
曲毕，魏无羡睁开眼，发现蓝湛正看向自己，“蓝二公子，你看我干什么？”
蓝曦臣道：“魏公子，这曲子像是姑苏的调子，可有名字？”
“有。”魏无羡道：“不过暂时不宜外传。”
蓝忘机道：“为何？”
魏无羡这才想起，蓝忘机并非第一次听道这首曲子，上回他被蓝启仁轰出学堂，蓝忘机在回廊上便听过一回。
魏无羡莞尔，“因为...这是我写给心悦之人的陈情曲，我只想告诉这个人，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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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涌
一诗表意，一曲陈情。
魏无羡将两剂猛药囫囵个儿给蓝忘机灌下去，情势凶猛，顽石点化。
蓝曦臣叹道：“好曲，好情。想不到魏公子对心上人一片痴心。”
“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魏无羡道：“人这辈子，横竖参不破一个情字。再说了，喜欢就要说出来，憋着多难受啊！你说是吧，忘机兄。”
蓝忘机不答。
蓝曦臣道：“忘机，忘机？”
魏无羡挪到蓝忘机旁边，拍他肩膀，“蓝湛，想什么呢。”
蓝忘机突然回神，“水祟。”
魏无羡道：“二哥哥，水祟又丑又恶心，有什么好想的啊。难道说，你在想哪家仙子？”
蓝忘机瞪了他一眼，“不知羞耻。”
“你怎么那么多羞啊。”魏无羡撇嘴，“这也羞，那也羞。喜欢怎么不能说啊，又不是丢人的事。”
“你！”
寒光一闪，避尘出鞘。蓝忘机七窍生烟，冷声道：“拔剑，我们打过。”
魏无羡高举双手止战，赖皮道：“不打不打，泽芜君看着呢，当着他的面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蓝曦臣适时进来调停，笑道：“忘机，魏公子说的是玩笑话，并无冒犯之意，把剑收回去吧。”
魏无羡道：“是啊，蓝湛。我就是无聊消遣着玩呢，胡说八道的。”
蓝忘机脸色更难看，“闭嘴。”
魏无羡道：“好好好，我闭嘴。”
死鸭子嘴硬，闭嘴就闭嘴。
魏无羡被蓝湛扫了兴致，当真闭紧嘴巴，不发一声。
眼见河道越来越窄，三人便与十余位门生各乘一条细瘦小舟，朝水祟聚集地划去。
这条河道通往一片大湖泊，名曰碧灵湖。湖底不仅藏着百余只水鬼，还住着一只水行渊。
前世他们曾在此处遇险，险些被水行渊暗算卷到水里。蓝湛虽然出手相救，但颇不留情面的薅住了魏无羡的后领子，拒绝与“旁人”触碰。
......旁人！
魏无羡“旧怨”未消，眼珠一转便想出个折腾蓝湛的好法子。
“泽芜君。”
魏无羡提议道：“水鬼都聪明得很，我们划船慢慢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呀！不如换个法子。”
蓝曦臣道：“改用网抓？”
魏无羡道：“非也非也，我们云梦江氏有个抓水祟的独门秘法，包教包会，百试百灵。”
若是江澄跟来，必定会被这口无遮拦的皮猴子气死。云梦抓水鬼也是用网，无非是经验老道了些，哪儿来的独门绝技。
蓝忘机不置可否，蓝曦臣倒是很感兴趣，追问道：“不如请魏公子演示一二。”
“好说好说......哎，蓝二公子，干嘛拿那种眼神看我！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就打赌，正好泽芜君也在，给彼此做个见证。”魏无羡拖着蒿桨敲了敲船帮，“如果我这一蒿扎水里，挑出三个水鬼，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蓝忘机纡尊降贵理了他一下，“要是你输了？”
魏无羡笑嘻嘻道：“那我就在此立誓，保证从今往后再不烦你，怎么样？”
蓝忘机闭口不答。
魏无羡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罢，一蒿入水，角度极其刁钻。紧接着蓝忘机的小舟剧烈晃动，仿若厉鬼哭嚎地声音从船底传来。蓝忘机飞身落在蓝曦臣的船上，魏无羡在他起身的那刻用力一挑，整个小舟倒翻过来。船底扒着三只泡胀的青白水鬼，胸腔被竹蒿刺穿，已经死透了。
蓝曦臣赞道：“果然一蒿三鬼！”
“客气客气。”魏无羡厚着脸皮领了泽芜君的赞赏，然后转身看向蓝忘机，“蓝二公子，一支蒿，三只水鬼。我言而有信，你输了也不能耍赖。”
蓝忘机看他一眼，问道：“你如何知道水鬼在船底。”
魏无羡道：“不告诉你。”
蓝忘机：“.......”
魏无羡：“.......”
魏无羡服软，“好了，告诉你啦。”
蓝忘机闭目凝神，“不必。”
魏无羡越挫越勇，扯着嗓子叫道：“蓝湛，蓝湛！看我！快看看我。”
蓝忘机被他聒噪的嗓音搅得无法凝神，只好看他一眼。结果刚睁眼，兜头一蒿子水花飞溅过来，将白衣仙子淋成了落汤鸡。
魏无羡笑得直不起腰，“好一个出浴美人。”
蓝忘机印堂发黑，恼他果然是来玩笑打闹的，怒声道：“魏婴！”
魏无羡欢快道：“我在我在。”
蓝曦臣再度出山劝架，忍笑道：“魏公子，放过忘机吧。他从小面皮薄，受不住这些。”
魏无羡也不是真心想惹恼蓝湛，便见好就收，诚挚道：“蓝二公子，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别生气了。”
奈何蓝忘机完全不信他的“歉意”，背过身不再愿意和他交谈。
正当魏无羡准备陪些好话哄哄蓝二公子的时候，一门生突然高声惊叫：“水下有黑影！”
魏无羡也感觉到了，这次不是水鬼，而是水行渊。不过夷陵老祖连屠戮玄武、邪鬼凶尸、仙门百家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水行渊？
笑话。
魏无羡本想安慰安慰这位吓傻的门生，然而看了一眼就定住了。
这个人......好眼熟。
魏无羡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现！
这龟孙不就是推绵绵出去送死、嫉恨蓝湛、效忠金光瑶的苏涉么！
苏涉神色发慌，担心自己惊叫丢了脸面，正在暗暗懊悔。
魏无羡飞身踏上苏涉的小船，随手一拍他肩膀，笑道：“小兄弟不必担心，就是几只普通的水鬼作乱，等我们把......啊！什么玩意！蓝湛救我！”
突然，苏涉的船开始剧烈摇晃，阵仗威力远不是水鬼所及。碧灵湖墨浪翻涌，巨大的漩涡险些把两人直接吸进去。
四周出鞘声鹊起，众人纷纷御剑而行。漩涡中心的魏无羡本想开溜，但被苏涉拖住手脚。苏涉的剑就像中邪了一般，不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他想抓住魏无羡一同御剑升空，却发现自己双脚就像生了根，紧紧贴在船板上。
随便胜在轻灵奇巧，但力量不足。魏无羡一手仗剑一手被苏涉拽着，吊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十分难受。虽然不至于被吸进去，但夷陵老祖压根就不想救苏涉。
刚才借拍肩之机，不动声色地在苏涉身上做了手脚，有意让他默默了结于此处。
经前世一遭，魏无羡明白就算他不去害人，也有人等着害他。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况且苏涉本就是狼子野心之辈。
忽然，魏无羡腰间一紧，身体被人从后腾空抱起。他扭头一看，蓝忘机正双手拦腰抱着他御剑升空。
魏无羡大喜，“蓝湛！”
很好很好，不提领子，改抱腰！
蓝忘机和他对视一眼，又目光淡漠地移向别处。
一柄剑，三个人，一条船。饶是蓝二公子功底深厚也有点吃不消。
就在魏无羡思索要不要把苏涉直接踹下去的时候，湖中怪力突然发难。苏涉一个手滑没抓住魏无羡，瞬间被卷进黑色漩涡。众人搭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湖水吞没。
确认苏涉已死，魏无羡终于放下心中一块顽石。
他看着蓝忘机俊俏地侧脸，佯装受伤道：“二哥哥，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葬身湖底了。”
蓝忘机道：“不会。”
魏无羡见腰间缠地紧，心中暗爽，调笑道：“蓝二哥哥，你不是讨厌和‘旁人’接触嘛。”
话一出口，果然一片静默。
就在魏无羡以为蓝二公子不会回应的时候，蓝忘机清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不是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祖宗的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善良的心给值得的人，苏某不太值得。农夫与蛇，他基本上=那条蛇。
第7章 枇杷
一行人御剑撤离，落回岸上。蓝忘机欲放开揽着魏无羡腰的手，却被人一把按住。
魏无羡凑近了，轻声道：“蓝湛，其实刚才我可以自己御剑。”
附上来的手心炽热，蓝忘机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急急抽手，但魏无羡偏不放他走，“二哥哥，你是不是故意搂我。我的腰细不细？软不软？是不是特别好摸，一只手就可以搂的过来......”
姑苏蓝氏家教甚严，蓝忘机从未被污言秽语如此撩拨过，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魏无羡见他眉间暗含恼怒羞愤，但碍于旁人在场隐而不发，一时快意无比。
小蓝二公子可比成年后的含光君面皮薄多了，想当初蓝湛在外和他亲热都面不改色，时常幕天席地的来上一场。可如今光是牵手摸腰，蓝二公子就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活像是自己的清白被贼人玷污了。
魏无羡心生不甘，明明自己才是被天天欺负的那个，怎么欺负人的那个先害臊上了！
蓝曦臣对二人亲密的小动作视而不见，问道：“忘机、魏公子，方才水下何物？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蓝忘机大梦惊醒，匆匆转身，对蓝曦臣道：“是水行渊。”
蓝曦臣摇头，“这便难办了。”
彩衣镇一带的人深谙水性，极少发生沉船或者溺亡的事故，照理是养不出水行渊的。除非是有人用损人利己的方法，将水行渊从别处赶至碧灵湖，祸害彩衣镇。
蓝忘机问道：“兄长，近日可有别处闹过水行渊？”
不待蓝曦臣回答，魏无羡就已经开口：“岐山，温氏。”
众门生凛然，仙门百家之中，有一尊庞然大物凌驾其上，令其他世家望尘莫及，那便是岐山温氏。温氏野心极大，对稍微有点实力的家族都看不过眼，妄图将天下掌控，意与日争辉，与日同寿。
一门生叹道：“若真是温氏赶来的，那我们岂不是要吃个哑巴亏。”
以温家人的品行，即使犯错也抵死不认，而且不会有任何赔偿。
另一门生不忿道：“他们家倒是聪明，把水行渊赶至别处，不顾他人死活，只行自己的方便！彩衣镇的人摊上这无妄之灾，真是被他们害惨了......”
此次姑苏蓝氏遇上了温氏甩来的大麻烦，蓝曦臣心中不快，长叹道：“算了，先回镇上吧。”
水行渊之事需从长计议，众人回到渡口换了新船，又折返回彩衣镇。
自从提及温氏之后，魏无羡就像被霜打过的花枝，异常沉默。
蓝忘机不太习惯他过于安静，皱眉道：“魏婴。”
魏无羡不答。
蓝曦臣道：“魏公子年纪小，刚才水行渊当着他的面卷走苏涉，情况危急，搭救不得。这不是他的过错，若因此产生心魔就不好了。”
蓝忘机忧心更甚，又叫他一声：“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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