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
声声闷响,将袭来的人震飞出去,那具活尸——前天元仙尊,依旧是那慈眉善目的五官,却已眼底青黑,唇色发乌,双目紧闭却行动灵敏,很快便将动手之人掀翻在地。
直至此刻,众人才觉不对。
幽闭谷之内,连鸟兽蛇虫都无法生出灵智,可谓一点灵气也没有,活尸身后的魔蝶之契为何未断?
为何这活尸会不受幽闭谷的影响?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季沧笙一袭黑衣,如那幽冥之中飞出的冥蝶,虚幻缥缈似的,缓缓穿过众人,走下石阶。
无一人敢拦。
幽闭谷内,众人不是那活尸的对手,幽闭谷外,众人更不一定能捉拿天元仙尊了——
一旦离开幽闭谷,便可操纵那遍布天元门的活尸,又怎么将他制裁?
“不能让他出去!”
“以何拦之?”
众人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沧笙带着天元上仙离开幽闭谷。
转眼便跌落人世。
随着季沧笙一步步路过,那些活尸像是受到感应一般,身后魔蝶所散发的红光更加妖异明显。
众人不得不警惕地跟在这二人身后,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天元门四季常青,此时却满目破败,再加上那供奉的先祖与魔蝶,越走越是触目惊心,直至天元台附近,众人已止不住愤怒了。
“天元仙尊,回头是岸啊!”
“天元仙尊乃护天下苍生之尊,他已迷失了本心,又怎称得天元仙尊?”
“还请归还……我门派先驱之仙体。”人群中,忽然有人跪下了。
“北女上仙,您这又是何必……”
四位掌门思量片刻,也是一同躬身:“还望归还我门先驱之仙体。”
“掌门!”
不少上仙义愤填膺。
季沧笙置若罔闻,纵身跳上了天元台,扫身席地而坐。天元上仙并未因为成了活尸而身躯僵硬,一并落了上去,护在了季沧笙身后。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骂还,也有祈求,一时间吵闹不止。
忽然,有一人惊呼道:“为何天元仙尊落座天元台,没有天地灵气勾连?”
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向天元台上之人看去,天元台作为沟通天地的媒介,所承认之人在其台面之上,可以见到如丝如缕的灵气,若傀儡的牵线,仔细查看并不算难。
可此时的季沧笙身周干干净净,一丝一毫的灵气都看不见!
“他不是天元仙尊!”
“天元仙尊在哪里?!”
“妖孽!你对天元仙尊做了什么!”
“我自然还是我。”他平静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耳边,“至于天元法则,也已传承。”
“不可能!天元仙尊的继承,需要上仙界上仙的知晓与承认才能真正继承,你若不是天元仙尊,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天元法则收回了你的继承资格!”
“对!他做出如此恶劣之事,早就不配天元仙尊的名号了!”
季沧笙淡淡看向人群中闹得最厉害的几人,他幽深的眼眸中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几具活尸突然从脚下的泥土中暴起,将那几人拖了下去。
这变故实在太快,被拖下地底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就彻底地离开了人世。
“你……你这个魔头!”
“好恶毒之人!”
众人不禁胆寒,此人如此草菅人命,今日一行见得他的本面目,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能让他这样任意妄为!”
“今日,我便是战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剩下的人各自祭出法器,同时向这方袭来。
可就连他身后的天元上仙,竟然也一动未动。
众人并未发现,那黑衣之下因稍微剧烈一点的动作便从皮肤中渗出的鲜血。
季沧笙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些年所负的伤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再加上他体内的诅咒,与强行操纵炼成这尸阵,他几乎是一具活尸都操纵不动了。
路已铺成,接下来的事情,可就要交给你了啊。
在众上仙与四大掌门联手所成的诫法落下之时,忽然,天元台前闪过一道白影。
数道结界层层而立,将无数道致命的法术阻拦其外。
青年一袭白衣劲装,手执白面锻扇,一如往日里那翩翩公子,护在了天元台之前。
“你、你不是去了极北之地……”
簌簌几道白光随后落下,护在天元台四角,四人背向天元台中央的人,面对二十几位修为远高于他们的上仙,坚定无比,没有丝毫动摇。
“你们、你们这是想要维护这个叛徒,反抗上仙界不成!”
“师尊……”花不语扶起季沧笙,洁白的衣袖转眼便沾染了暗红的血迹。
“为何……要回来。”
“迷途知返啊!你们这样,让二十二上仙怎么办?让上仙界怎么办!”
眼见这几位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倒戈,众上仙无不惋惜,试图以理劝说。
但他们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天元仙尊座下弟子,玉蝴蝶。”
“天元仙尊座下弟子,折花。”
“天元仙尊座下弟子,白歌。”
“天元仙尊座下弟子,七汝。”
“今日迎战,誓死保护天元仙尊。”
未完待续.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们……天元峰,天元峰真是……疯了!”
众人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指着几人直发抖。
忽然,一注黑色的瘴气冲破云霄,将那七彩的流光转瞬打得粉碎,而黑色瘴气发源的地方,正是方才众人过来的幽闭谷。
不仅是五方结界,就连天元门的结界也被这瘴气冲破,天空渐渐被黑色的瘴气充斥,死气沉沉的天元门顿时变得阴冷无比,活尸身后的红光妖异,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中一呼百应似的若隐若现。
“地狱之门开了!”
“怎么回事,那二十八道裂缝不是修补了吗?怎么会!”
连季沧笙也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原因了。
“您可真是让我好找。”玛瑙踏着一朵朵乌云一般的瘴气,从空中走下来,“天元仙尊,可多亏了你啊。”
众人还来不及攻击玛瑙,那红色的裙摆一飞,天元台之上瞬间裂开一道连光都照不进去的裂缝,转瞬就将季沧笙吞噬进去。
“师尊!”
“师尊!”
天元峰弟子抢在裂缝消失之前,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
只留下二十几位上仙掌门面面相觑。
“不行……不能如此!”
“我们坐上这个位置,就担负了上天赋予的使命!”
“必须保护上仙界,不能让阴界得逞!”
“是啊……”
众人相视一眼,没有凄凉,只有坚定与悲壮。
今日他们,必定要葬身于此了。
“必须……去将那裂缝填上!”
天元台之上,那块只有两个大字的石碑,忽的闪耀出阵阵白光。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的,正是历代天元仙尊的名字。
而初代天元仙尊的名字之上迸射出一道白光,分散成数个光斑,渐渐散落了。
庞大的记忆与传承落入脑海,直接将众人激昏过去。
与此同时,裂缝内。
裂缝的另一头并不是阴界,而是一个扭曲的空间。空间不见头尾,漆黑一片,让人看不见生的希望。
直到过了很久,才终于见到了光明。
竟然是……
天元门。
自进入黑暗中后,众人便四散了,而再次出来之时,他们便来到与离开之前的天元门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
可惜这里山清水秀,却不见虫蛇鸟兽,也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折花所落之处并不是二十二峰,也不是天元峰或者仙寐山,而是某处小的山峰。
他对这里熟悉无比,穿过一片竹林之后,果然就能看见那间锁坏了的屋舍。
那是他在天元门待了好几年,被称为废物与耻辱的,还是门外弟子时候的住处。
这里的一切似乎没有变过,还和记忆里一样。
折花不敢在这诡异的地方妄自行动,他试着运行体内真气,却发现此处如同幽闭谷一般,竟然找不到半丝灵力。
这究竟是哪里。
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不过不进屋,而是……
他刚走出竹林,就听见了房屋背后传出的声响。
有人?
虽然感知不到,但以他多年的直觉,并没有察觉到人的气息。
他转身想要逃走,可惜已经迟了。
无数黑影从屋舍背后冒出来,直至走出了阴影,折花才看清他们是谁。
竟然是曾经在门外时所熟识的同伴。
不过他并不会真把这群连眼珠子都没有的玩意儿当人,更何况他们几乎不是人的行动方式,就好像腐烂已久的尸体,或者四肢着地的动物,手垂在地上撑起诡异的弧度,比行走的速度更快地爬了过来。
这没有灵力可以运行的地方,连储物袋都打不开,折花不同另外几人,他不擅长武斗,舞刀弄枪的不太会不说,佩戴也麻烦,他总觉得碍事,除了储物袋中有一些备用外,可谓是手无寸铁。
而现在他是真正吃了这坏习惯的亏,被一群怪物追着满山跑。
他的体能不太好,幸得在门外蹉跎好多年,虽比正常修者差距尚远,躲这些几乎没有什么智商的怪物还是能跑好一会儿的。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他得找到其他人。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会遇到这些怪物,但起码情况会比自己好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他们都活着,都安全,且都在同一个空间。
折花一路往仙寐山跑,也不敢去天元峰或者师尊的屋舍,他生怕师尊那样的身体对付这些怪物就够困难了,不想给人添麻烦。
即使那个时候踏花并未放开师尊,他们依旧有被冲散的危险。
门外弟子的住处距离仙寐山不算远,对于修者来说。
折花本就是五人中修为最低的,又从东海急匆匆赶回来,连日的疲惫与修为不在时这般的伤筋动骨,还没见到仙寐山的山脚,就被一只怪物给追上了。
这怪物挠在身上会留下阴邪的瘴气,阻止伤口愈合最后皮肤溃烂,好在他躲得及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害,不过还是被抓伤了好几处。
就当他快要被这些怪物给彻底包围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发出了接连不断的低吼与惨叫。
那些怪物像是咸菜一样被甩出去,血液溅到了那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上。
七汝皱了皱眉。
他的进攻方式太过暴力,以前觉得对手的血液溅在身上会给他一种奇妙的快感,而现在只让他感到恶心。
他比折花高出半个头有余,修长有力的腿一跨,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把人给捞了过来。
手中的武器一挥,顿时扫飞一片。
这玩意儿除了恶心,对他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威胁。
折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在人肩头心有余悸地让呼吸平静下来,那怪物的血液中也有瘴气,他伸手就用袖子拂去了七汝脸上沾着的血液。
七汝眉头一皱,就想把人摔下去,奈何下头是前赴后继扑过来的怪物,只好一手算着这小废物的腰,一手解决另外那堆恶心的废物。
这废物师兄身上还有几道伤,见不得含着瘴气的血,他还得用自己给人挡。
真是烦躁。
折花趴在人肩头被甩得七荤八素,又不敢用力圈人脖子,害怕把这位爷给惹气了。
等七汝收拾完那群怪物,折花觉得比他逃了这么久的命还折寿。
他被拎着脖子丢到地上,天旋地转地又要摔倒,被七汝皱着眉头扶住了。
“师尊呢?”
折花摇了摇头:“没看到,我不敢去天元峰找。”
“嗯。”七汝转身就要离开,被折花拽了下来。
若是换了往日,他定是拽不住的,今天却是还没用什么力,背对着他的人就倒了过来。
地上可还留着那些怪物的血,光是流经的地方草叶就枯死了,折花赶紧走上去用胸膛顶着人后背,却发现这人竟然已经昏过去了。
七汝长得并不如玉蝴蝶或者踏花那般出众,却透露出一种张扬的好看,此时那双平日里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凶光的眸子紧闭着,有时候话语还刻薄的薄唇抿起,泛着一层淡淡的青。
他不敢耽搁,把七汝搬到了最近一处平整的石台上,将自己的香囊打开来。
折花没什么爱好,平日里就爱鼓捣这些小玩意儿,有时候也喜欢往香薰里加点药,即便效果甚微也能稍稍调解一点阴毒。
他清理干净七汝身上的血迹,将香薰倒出来搓碎,敷在已经微微有些发黑的伤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的香薰里加了不能吃的东西,他们现在都没有内力,无法将毒素逼出来,断是不敢随便把东西喂进七汝嘴里的。
七汝醒的时候,正好看见天空中疏疏落落掉下来的、如鹅绒一般的雪花。
他枕着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抬眼便看着那又薄又尖的下巴。
一副福薄的短命相。
折花此时抬头望着天,他左手捏着七汝的手给人取暖,右手伸出,接住了一片轻如鸿毛的雪花。
雪花被他温暖的体温融化,留下薄薄一层水渍,像天空落下的眼泪。
他的声音干净又温暖,此时带了几分不难察觉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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