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现在只恨刚才那一剑怎么没砍到人。
门外传来捕快的拍门声,然后对方破门而入。
“官府搜查,方才知府遇刺,这一屋的客人呢?”为首的捕快冷声道。
“回禀大人,这一屋是一对夫妻……”客栈老板战战兢兢跟在身后,道:“我们客栈入住前都是查验过的,断然不会有什么刺客混进来,大人你看,这刺客杀人,哪会带女人啊。”
有年轻捕快举着烛台就往里闯,用刀背撩起帐子,脸色迅速一红:“大、大人,他们好像在……”他一眼就瞧到将夜露出来的半个背上的暧昧抓痕,别开脸道:“这是在办事啊!”
捕快头头往里瞧了一眼,只见帐子里床铺凌乱,枕头上散落着如绸缎一般的黑发,让人看的心痒。而男人则是把妻子裹的紧紧的,露出自己满背的痕迹。
“诸位大人,我夫人怕的很。”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道:“夫人若是被人窥见这副模样,以她的性格怕是恨不得自尽啊,各位大人随意搜,莫要动我夫人。”
“我们官府是讲道理的,不会随意扰民。”捕快头头撞破了别人床事,也一脸尴尬,轻咳一声道:“搜屋子!”
将夜还裹在被子里,低声安抚着怀里的人,温言细语的很,时不时被子里传来细弱的抽噎。
捕快头头被这哽咽声弄的坐如针毡,匆匆搜完了屋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后道:“打扰两位,官府办事,还请谅解。”然后看了一眼他们,道:“这位兄弟,哄你夫人吧,没事了。”
捕快如潮水退去,他们把门关上了,接着,邻屋又传来捕快拍门的响声。
谢湛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方才他与将夜紧贴着,嗅到的全都是他身上冷铁与冰雪的霸道气味,磨人得很。
将夜这才往后一靠,轻笑道:“脸很红啊,小王爷。”
“是热的。”谢湛理了理自己的发,侧目看了一眼被他抓了满身痕迹的将夜,轻咳一声道:“我方才下手没轻没重,还请谅解。”
“无妨。”将夜碰了下自己的肩胛的痕迹,笑道:“你是猫吗,真记仇,挠的真狠,嘶——”他平日刀剑加身都面不改色,却因为抓痕抽气,怎么看怎么做作。
谢湛不说话,他方才气急,下手才重了些。
“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谢湛看了看帐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但和将夜躺了一张床,钻过一个被窝,甚至还被误认为办过事,这让他又气又恼,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平日清傲孤独,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此次不知道为将夜破了几次底线。
“我知道。”将夜起身,将衣服捡起来再度穿上,然后从被单底下抽出自己的刀,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走到烛台边的檀木座椅上坐下。
谢湛看着他不说话。
“今日我在这里守夜。”将夜看着长发披散,里衣凌乱的榻上美人,轻声笑笑,然后别开眼道:“安心睡吧。”
“你不睡?”谢湛皱眉,他知道将夜睡眠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与他相处的几日,为了守夜更是数晚未能安眠。
“我小憩一会就行。”将夜偏头笑道:“小王爷这是在关心我?”
“你若是累倒了,我与谁一同进京?”谢湛不肯承认这是关心。“床让给你,我已经歇息过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怕是也没睡着吧。”将夜哪里肯信,按照小王爷见他回来时拔剑的速度,他怕是风声鹤唳了一晚上。
将夜看向他,目光在烛光下温柔而动人,轻声道:“你不必抱着剑睡了,我在,你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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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日常苏炸。
这大概就是刺客的浪漫吧,出门出任务回去还能抱着老婆睡。
虽然很快就分开了。
小王爷表示:这段黑历史我不想再提,谁敢提我扮女人我杀谁,并且表示那一剑没刺到很可惜,但是抓了他满背伤算回本了。
殊不知将夜摸着自己满背暧昧的伤喜滋滋。
当然,嘴上撩撩·实际上超有原则的将夜,又跑去窗口守夜了。
小王爷不肯,他肯定是不会碰的。
捕快:妈的秀恩爱!报警了。
影九:我上司怎么肥四!他不是很冷酷无情的吗!
第64章 心乱如麻
第二日晨雾蒙蒙, 他们赶着第一批出了城。
影九除却暗杀外,还有一手易容的绝活,好用的很。将夜也不避讳谢湛,让他化装成粗布短打的车夫,又给小王爷做了一套以假乱真的易容。
谢湛年纪轻, 身子骨也纤瘦单薄, 端坐马车覆上面纱就能混过城门的那一道检查了。
安全通过后,他们将陷入混乱的宁州城抛在身后。
赶着今日走的镖队、商队也很多。看来都是惧怕等上面封城查禁的命令下来,出城艰难。
马车碾压过官道平整的路, 无声无息赶车的影九假装沉默寡言,应对谢湛的所有试探。
将夜怀里抱着刀,面色淡然, 道:“很好奇?”
这种易容术显然是专业的, 谢湛心里早就有数个猜测,但也不能肯定,面上却淡淡道:“你的人我当然相信。”
将夜笑道:“那你不如猜猜, 他是做什么的?”
谢湛撩开帘子, 打量了一下影九挺直瘦削的背影,然后道:“精通易容,意味着要经常做隐姓埋名的活计。”
“还有呢?”将夜笑笑, 不做回答。
“脚步非常轻,存在感极低, 可以看出习惯性地隐藏自己。”谢湛垂下眼帘, 视线在影九赶车的手上一扫而过:“掌心有茧, 惯用右手持武器,根据茧子的位置来看,应该是短兵。”
“结论呢?”
“他做的是人命买卖。”谢湛浅浅扫过将夜,对他的身份也猜出了十之八九,道:“如今江湖上做这行的,无非细雨楼、暗影阁与葬剑山庄。”他即使身在北境边关,却对中原江湖十分了解,他道:“葬剑山庄的杀手都是使杀人的剑法,不肯使刀,所以排除。只剩下细雨楼……或者暗影阁。”
他打量了一下将夜,也不能肯定对方到底来自哪里。
谢湛之所以迟迟猜不出将夜身份,就是因为他神鬼莫测的身手,反倒影九一来,他才推测出十之七八。
将夜抚掌笑道:“非常仔细。”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影九,道:“我对你说过什么,小九,你还不到火候呢。”
本以为自己易容技术已经到家的影九无奈开口:“……属下知错。”
“你平日走路也极轻,殊不知做车夫需要力气,脚步也会沉重。”将夜道:“你固然易容术出神入化,但身上的特点太重,你无法彻底地融入人群。”
“受教。”影九道。
谢湛视线移到将夜身上,见他脸上仍有着从容闲适的神色,似乎对他猜出自己身份并不在意。
“我本也不欲瞒你。”将夜冲着他笑笑,然后向后一靠,抱着臂浅浅合上眼,道:“路程还久,我睡一会。”
他自官道劫杀的惊魂一夜后,已经有数日没有好好休息。
谢湛又是发烧又是受伤,身体虚弱,自然不可能守夜。在山林中,他彻夜浅眠,白日又背着人在山林跋涉,进了宁州城去暗杀知府,怕谢湛睡不好,又熬了一夜。
如此下去,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有扛不住的一天。
谢湛看着他眼底有着浅浅的青色,马车摇晃,他却在几息之间睡着了,呼吸平稳,看上去睡得很沉。
哪有刺客这么没防备的。谢湛无奈,把本盖在他身上的貂裘匀了一半,给他盖上。
将夜本来抱着一柄刀,此时手却垂下来,落在他的身侧。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完美,蕴含着足以捏碎人颈骨的惊人力量,此时却显得优美无害。谢湛伸手比了比,却被刺客本能地一把抓住手掌,揉搓了一下,反手扣住了十指。
他没睡着?谢湛本能地想要抽出手,却没抽动,只是被抓的更紧了。随着马车的摇晃,将夜本来挺直的身体也微微向一侧倾斜,滑落,最后头部靠在他肩头就这么睡着了。
谢湛心里想,你莫要认为我会怜惜你疲倦,就肯让你占便宜了。
他咬咬牙,本想把将夜推醒,瞥见他眼下的青色又是一僵。
罢了,他难得睡这么沉。
小王爷自觉自己宽容大度,心想,就让你握上一路又如何,总不能少块肉吧。
可殊不知,将夜均匀的呼吸声犹在耳侧,他倒是坐如针毡了起来。
不为什么,这些日子过去,他对将夜的气息太过熟悉了,在封闭的马车中,暧昧在流动。他看着将夜线条优美的侧颈,竟然也心神不宁起来。
谢湛垂下眼,去看刺客轮廓分明的侧脸,即使做了易容,他的骨相摆在那里,掩不住容貌内在的风流好看。睫毛有些偏银色,长而细密,此时却浅浅地阖着。
他伸出手,把将夜颈侧的黑发拨开,见到一个奇异的黑色刺青,荆棘缠绕火焰,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更显冶艳。
谢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盯着这个标记良久,近乎失神。仿佛有许多散碎凌乱的片段在他脑海里经过,却又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匆匆别开头,收回手,任由对方拿他当枕头。兴许是将夜睡得太熟,他竟也不知不觉困了起来,头一歪也睡着了。
待他们醒来已是黄昏,影九停靠在官道驿站边的客栈中,轻唤几声,见马车里没动静,才告罪一声撩开帘子,见两个人依偎着睡成一团。
“主子??”影九似乎见到了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愣住。
依照将夜的警戒心,怎么可能就这么睡过去?
“嘘。”将夜一只手还维持着扣着谢湛掌心的状态,另一只手放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他还没醒。”
将夜睁开眼时眼神清醒锐利,哪有半分倦意。
与此同时,宁州城内。
知府遇刺当晚满城寻找刺客踪影,却一无所获。第二日因为没接到上面命令,没有权限封锁官道,大量商队趁机涌出宁州,寻找刺客已是难上加难。
负责督办此案的推官为宋安,听完捕头的汇报后深锁眉头,知府死的不明不白,刺客怕是找不到了,端王爷也于官道上消失无踪。
这一切太过巧合,说不准有什么联系。
他问道:“昨日你们去盘查,可有什么异常?或是碍于什么原因,没有检查到某人的相貌?”
捕头道:“有数名,有一人是面部生疮,我们实在核对不出容貌,还有数人半夜不在客栈内,违反宵禁令出去赌钱,属下已差人前去赌场缉拿,先以违反宵禁拉来官府好好审问,还有便是女子。”
“女子?”宋安重复了一遍,只觉得哪里电光火石般划过,让他琢磨不透。“女子又如何?”
“似乎是与丈夫上京,我们闯入的时候,二人正……”捕头讪讪道:“正行那事,我们也不好将被子揭开,去确认女子身体。”
“女子就怎么不能为刺客了。”他猛地惊醒,重复道:“你们将那对夫妇的情况细细说来。”
捕头道:“属下查过他们的路引,并无特殊之处,二人突逢变故,父母亲人俱亡,家道中落,所以进京投奔亲戚。”
“你是说,父母亲人亡故?”宋安一拍大腿,眼中光芒凌厉,道:“也就是说,未出热孝?”
捕快道:“有何不对?”接着他也猛然反应过来,失声道:“百日孝期夫妇同床?”这若不是藐视长辈,便是根本就是假夫妻,只为诳他们放下警惕。
“快去查明那对夫妇是否出城了!”宋推官冷声道:“派人快马去追!就说刺客就在其中。”
捕头立即应下,风风火火地出门召集手下拿人。
“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凭空失踪,除非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宋推官在原地打转,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情报送了出去。
这次的刺杀,与端王的行动,绝对不简单!
入京时限还有四日。
他们已经全速前进了一日,时间宽裕,他们自然能好好休整。影九把烧好的热水倒在桶里,让主子能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疲乏。
谢湛伤口不得沾水,便自己用热水擦洗过,窝在床上不一会又倦意上涌。
屏风后水声阵阵,谢湛半梦半醒间,又想起昨夜的荒唐一幕,两人在清醒的状态下紧密相贴,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可梦里他确实实打实的被啃噬,亲吻,心醉神迷,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凌乱的记忆碎片涌上,欲望、纠缠与混乱,这一切都仿佛最诱人的绮梦。梦里的他甚至在索求亲吻、甚至更多的什么!
不知廉耻!他竟然会想这种东西。
他顿时被惊醒,还在微微地喘,只觉得耳根子都在烧,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蜷缩起来,不肯面对现实。
当将夜系好衣服,照常过来查看他的腿伤时,他还是这样,背着身不肯看他。将夜碰他一下,就挣扎着把他的手拍掉。
“怎么?不肯?”将夜不知道喜欢脑补的小王爷又想到了什么,无奈道。
“离本王远些,别凑那么近。”谢湛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了,才淡淡地别开头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将夜看着他神情莫测,笑意却渐渐褪了,淡声说:“小王爷,您赶我走?”他平日都是随随意意地用你我相称,一旦说起敬称,到有种意外的严肃。
“没有。”谢湛本能地否定,然后猝不及防触及到将夜的银灰色眼眸,里面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能把他溺死。
他垂下眼帘,道:“我没想这样,也没想赶你走……只是有点乱。”
将夜见谢湛仰着脸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些凌乱迷惑,仿佛实在弄不懂自己的情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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