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弟弟去了村里的诊所,辗转了很多地方,过了好几年才他终于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叫作自闭症。
他没什么本事,没读过书也不会什么手艺,唯一的就是能吃苦,那个时候心里攒着一股劲,就希望存钱给弟弟治好病,有一天他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村子里很多小孩拿石头砸他弟弟,说他是个傻子,他就把弟弟护在身后,尽管嘴很笨,心里也很迟钝,但是也想告诉他他从来都不傻,他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两个人走过荒远的小山村,翻山越岭,住过镇子里最脏最乱的黑宾馆,听到弟弟第一次开口说话,他以为终于看到光了。
那天工地的人到家里找弟弟,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跟着那群人过去,茫然地接过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许时熙今天拍的最后一场戏就是弟弟一个人趁别人不注意跑回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家里。
那里前段时间就已经开始拆迁,只来得及拆了一半,他在砖房角落里翻到了一支点了一半的蜡烛。
夜凉如水,抬头依然繁星满天,他吹着小时候哥哥教给他的埙,脚边点着一支光芒黯淡的蜡烛,这支蜡烛似乎照亮了他曾经所有的生命,深夜里烛光摇曳,直到天际泛起了一片鱼肚白,只剩下一地灰烬。
许时熙以前学过埙,考虑到角色,他吹得断断续续,脸色仍然是漠然,他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那只蜡烛烧尽的时候他眼底却渐渐蒙上了一层水光。
沈昼川坐在监视器后,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这段拍完打过尾板后许时熙猝然掉下的眼泪还是让他莫名揪心了一下。
许时熙很容易入戏,但每次出戏却很难,总得缓上一会儿,沈昼川递纸巾过来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接过去等了半晌才迟钝地说了句谢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沈昼川还站在旁边没有走,许时熙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从石头上下来,说:“我没注意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来挺久了吗?”
“嗯,”沈昼川说,“你们拍之前我就来了,刚才在监视器那边坐着,你……”
“什么?”听他欲言又止,许时熙喝了口水然后问。
沈昼川有点想问他有没有以后学表演的想法,但是视线落在许时熙上妆后苍白到显得很脆弱的脸颊上,想到他刚才含着泪的眼睛,忽然又不太想让他去接触那些,那是一滩浊水,运气不好谁都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样的事。
但这明明和他没有关系,沈昼川手又摸到了兜里的烟,但最终还是没拿出来,看到许时熙手里那半瓶水快要喝完,又拧开了一瓶递过去。
许时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迟疑地接过去道了谢,然后朝唐玖那边走去。
中午沈昼川他们还得回方家去吃饭,许时熙的戏份告一段落,下午还要去打工,所以就一起走到路口然后分开了。
晚上回家路上唐棠给他发来了今天拍的照片,许时熙有种久违的感觉,这段时间在唐玖这个算不上多专业的剧组里待着,好像比来这儿以后的这几个月心情都好。
裴诺诺今晚也在他家,路过街口那个炒货摊,许时熙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打算回家做板栗鸡。
进门的时候许老爷子和裴诺诺又在下棋,许时熙不懂象棋,也不知道他俩怎么乐此不疲,不过有事做不无聊就好。
裴诺诺听到门响,一下子直起身来,然后跳下石凳跑过去抱住许时熙的腿。
裴沨不在的时候她不怎么说话,但是很喜欢跟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许时熙喂了她一个板栗,又抓了一把放到棋盘旁边留给他们吃。
他好像忽然过上了以前做梦时才敢去想的日子,有时候生怕一觉醒来发现什么穿书都是假的,他还是永远回家之后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板栗鸡配着软糯的米饭,吃完了三个人都觉得有点撑,屋里太闷热,许时熙拿了台灯出来放在石桌上和裴诺诺一起坐着写作业,许老爷子还在旁边拿着小乌龟喷壶浇他的花。
夜色下小院里很安静,夏夜的微风拂过,偶尔邻居家的猫趴在墙头上喵喵地叫两声。
许时熙翻着练习册对答案,小腿上忽然贴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抬头朝裴诺诺看了一眼,发现她也正悄悄地看着自己,把两只光着的小脚丫挪开收了回去。
许时熙也没生气,把腿往前伸了伸,故意逗她玩,看到裴诺诺的作业好像是写完了,拿过来帮她检查。
裴诺诺功课很好,期末考试都是满分,许时熙看着那虽然还很稚气却好像比自己还整齐的字迹,默默地把学霸的作业本还了回去。
“老师说要家长签字。”裴诺诺把她的笔往许时熙手里递了递,有些害羞地说,“哥哥说可以让小熙哥哥签。”
许时熙就接过笔,刚要写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戳戳她的小圆手,“去找爷爷签吧。”
大概面对长辈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裴诺诺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着许时熙。
许时熙拉着她下来,说,“那我也签,一块儿去找爷爷签字。”
裴诺诺这才把自己的作业拿上。
裴沨推门进去时就看到他俩蹲在藤椅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过去从身后一看,笑了下,低声问许时熙:“你也是小朋友么?今年几岁了?”
许时熙也没想到他突然回来,还过来偷看,噎了一下,说:“三岁,怎么了?”
裴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许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哎,小沨过来了,你的作业写完了没有?”
许老爷子也不知道那么多,他就觉得还在上学的都是孩子,写完作业家长签字太正常的事,又看许时熙也拿来签,就以为他也得签。
时隔多年又有人问他这个问题,裴沨尴尬之下心里又泛起些说不清的情绪。
许时熙听了以后乐了,没等裴沨说话,去屋里桌上把他的作业拿出来。
裴沨本来还想拒绝,但看许老爷子接过去扶了一下老花镜,然后很认真地翻开了他的本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沉默地站在旁边看老人字迹有些颤抖地写下了名字。
快到该睡觉的时候,许老爷子回了自己屋里,许时熙靠在门边拿着裴沨的作业本还有点想笑,抬头时眼里的笑意还未消散,忽然被裴沨伸手轻轻地抱了一下,可能只有短暂的几秒就松了手。
许时熙愣了一下,裴沨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对他说:“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给两个攻点一首心动时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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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暗恋
早上许时熙醒来的时候裴沨已经不见了,他伸手朝旁边摸了一下,被子是冰凉的,天才刚亮不久,七点多钟,不知道他这么早出去干什么。
今天白天没什么事,等到晚上去酒吧就行,但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一直起得很早,现在虽然还有些困,躺下却也睡不着了。
他往床边挪了挪,正弯腰穿鞋,床板不是很稳当,随着动作朝旁边滑了一下,撞到床脚铁架子上,哐当一声响动。
许时熙赶紧随便把鞋穿上,起身去把架子扶起来,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裴沨站在门口看着东倒西歪凌乱的木板床还有倒在地上的东西,问他:“怎么了?”
一大早床塌了实在是一言难尽,许时熙正想去把床板搬起来扶到原位,被裴沨轻轻拉住,说:“去吃饭吧,我来弄。”
裴沨留在这儿住的时候一般都会出去把早点买了,几次下来许时熙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裴沨给的伙食费也已经很多了,几乎抵得上一个月的房租,扪心自问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下回还是我去买吧,我昨天困了才睡久了点,平常起很早的。”
裴沨没说话,把床板放回去,叠好被子,回头看许时熙还在靠在桌边站着,伸手搭在桌沿上说:“你不是三岁么,那就待在家里别乱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一如既往地冷,一本正经地开这种玩笑,让许时熙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找句话怼回去,推了下裴沨的肩膀,他就收回手朝后退了一步,停在一个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的距离。
许时熙拿起手机朝门外走去,裴沨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看到他去院子里坐下吃早点,感觉自己太过于心急。
起初不想答应许时熙把裴诺诺送过来,一方面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私心,他能控制住自己别去靠近,但每天都这样待在一起,又难免摇摆不定。
吃完饭裴沨去做家教,许时熙把前段时间的错题找了一个本子整理了一下,他对自己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并不指望考多高的分数,但是也总得差不多才行。
快到中午的时候余准在群里叫他们下午出去打台球,许时熙一直没说话,余准就锲而不舍地私戳他。
——怎么一放假你跟沈哥都没影儿了?
——这个暑假闷死我了,都不知道该找谁。
——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一句也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吧。
许时熙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他,他是真的不太想去台球厅,晚上还得去酒吧,不能喝得醉醺醺过去,余准突然又发来了一句。
——邪门儿了,沈哥刚跟我要裴沨的联系方式。
看到这条许时熙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给余准打过去电话问:“怎么回事儿?放假了他找裴沨干什么?”
余准也很纳闷,说:“不知道啊,找他事儿?但最近沈哥好像也没怎么搭理他,管他呢。”
许时熙又问:“那你给他了吗?”
“给了,”余准说,“上回沈哥不是让我帮路萍萍统计班里的信息,全班人的手机号我这儿都有。”
这么助人为乐许时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想挂了电话发个消息问问裴沨,余准叫了他一声,“你等等,沈哥问要不要出去,让我问你一句,这回总该走了吧?”
后面他又说了什么许时熙没听清,余准那个破耳机,放假前掉水里泡了一下,奇迹般地没坏但时不时透过来的声音跟被砂纸磨了一样,听得人浑身难受。
挂掉电话以后他才看到余准让他先去他家。
许时熙把午饭做好出了门,余准家在一条破巷子里的酒吧后面,绕开那几个堆满了烧烤竹签的塑料桶,从那个狭窄的铁楼梯上去,一共三间房,最右边的就是他家。
他家里平常也没什么人在,爸妈白天都在外面上班中午也不回来,许时熙推门进去的时候余准还趴在床上打游戏,浑身上下就穿了一条短裤。
许时熙踢踢他的腿,余准才发现有人进来了,回过头把被子往里面挪了挪让他坐下。
许时熙没坐,有点儿无语地说:“你家门就那么大敞着,丢了东西也不知道吧。”
“能丢什么啊,”余准掏出自己兜给他看,“我这一穷二白的。”
家里除了余准的床乱点儿以外收拾得都还挺干净,但外面巷子里环境实在很差,沈昼川连他家那条只是稍微老旧点儿的巷子都不愿意进去,更不用说余准这儿了,许时熙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问他:“沈哥真说要来你家?”
“我骗你干嘛,你喝水吗,去里边儿自己倒吧。”余准分心跟他说话,被人一枪爆了头,把手机扔床上叹了口气。
陈旭跟宋潮来的时候顺便拿了外卖和酒,余准从衣柜角落拿出两个小桌板放到床上,看样子就打算这么吃饭了。
都弄好以后又等了一会儿沈昼川才上来,门开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敲了敲,进屋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因为楼下的烧烤摊积了一层油垢的铁楼梯扶手,微皱着眉。
他们一群人凑一块儿除了喝酒也没太多要聊的,吃得差不多以后余准拉着许时熙要跟他打两局游戏,结果打了半局就差点儿忍不住把许时熙踢出队,勉强顾忌了一点兄弟情谊,把他留到了最后。
许时熙被嫌弃地排挤出去,看到沈昼川一个人拿了张垫子坐地上靠在柜子旁边喝闷酒,也拿了一罐啤酒过去蹲下,“怎么突然到余准家?”
沈昼川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他帮林倦去打点了一下,青渡传媒是他姑父名下的公司,有些事还说得上话,林倦在电话里道了谢,但还没把事情都跟他说清楚,约了傍晚时候见面。但那只言片语的暗示里他好像也隐隐地明白,他大概是真的误会了。
他能感觉到林倦要告诉他的事可能远远超出他想象的范畴,甚至莫名地有点后悔,感觉不应该答应他。
放下电话他在窗边看到沈平江带了他那个情人出去吃饭,心里堵得厉害,突然就很想知道别人家里都是什么样的,才破天荒地乐意到余准这个地方,但过来也没看到什么,还是一样的压抑。
“你跟裴沨有联系吗?”沈昼川问他。
许时熙摸不准他想干什么,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你找他有事?”
“……你还挺关心他。”沈昼川喝了口酒,手搭在膝盖上,过了半晌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唇角,“没打算找他麻烦,想找他道个歉,但他没回我消息。”
“没有,”许时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道歉,撒谎说,“我平常也跟他没什么话可说。”
“那就算了。”沈昼川也没为难他。
下午过了一半儿的时候许时熙从余准家出去,不然再等会儿晚上也得被强行留下来吃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给裴沨打过去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有点儿担心,这个时间他差不多应该到酒吧了,就打算过去找他。
人也不在酒吧里,许时熙找了一圈,碰到楚宁舟一问,才知道今天店里有人请假,裴沨去帮忙进货,可能等到九点多才回来,稍微松了口气。
来都来了现在再回家太折腾,楚宁舟就没让他走,说有事跟他讲,带他去了包间里。
简泊夜这几天都在,一整年几乎都在各地辗转,总算能休息一段时间,每天无业游民一样跟着楚宁舟泡在酒吧里,也没什么正事可干。
昨天唐玖给他发了一小段还没剪辑好的短片,他拿给楚宁舟看,才知道原来许时熙就是新来的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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