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花木兰总觉得说这番话的祝英台才是最大的奸商,满脑子盘算着把自己的主将兼爱侣如何卖到最高的价钱。
当然这些话花木兰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毕竟她还是需要腿的,并不想捐给别人。
花木兰一个将军,总不好和商贾们多谈,这样有损身份。于是她直接将一众后续工作都交给了新招聘的幕僚,借机试试他们的成色以便决定谁走谁留,然后自己就施施然走进了祝英台的房间之中。
祝英台正在伏案疾书,偶有一瞥看到了那双熟悉的军靴,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吩咐道:“在内室给你留了鱼汤,补身体的,还热着呢,快去喝了。”
所谓放松,就是抛去一切世俗礼法,卸下一切虚伪假面。此刻的花木兰正是如此,甲胄歪斜,背后垫了两个大软枕,一脸惬意靠着喝鱼汤。
北地并无吃鱼的习惯,因为没有去腥的烹饪方法,无论如何烹饪都是腥臭无比,据说宫廷大宴倒是有一道黄河大鲤鱼,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到,于是时人多将鲜鱼剁碎用来豢养家畜。也就祝英台来之后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风格发扬到了极致,花木兰才有幸喝上这么一口鱼汤。
谁料有一日居然让秦远看见了,说这鱼汤有益气补身之用,长期服用可以强身健体,弥补花木兰以前身体留下的亏空。
这下好了,每天一碗鱼汤,雷打不动,刚好顶上了花木兰喝药的缺口。于是现在就连火头军都知道了参军大人每日都要一尾鱼,于是也不用祝英台花银子请人捕捞了,每天火头军都会送一条鱼给祝英台,并且空出一个灶台给祝英台用。
好在军中都是不通文墨之人,不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闲话,就算是花木兰新招的几个幕僚,也被祝英台治得服服帖帖,知情识趣的把嘴闭得铁严,一句废话都没有。
在雁西这个汉胡杂居,极易一夜暴富的地方,聚集了许多刀口舔血的悍匪和因人成事的幕僚,在秦远这块老姜和祝英台这头乳虎的甄别下,花木兰也算初步聚拢起了自己的幕僚班子,虽然没有世家大族的智囊们那么豪奢,但也没有寒酸到只有自己一个人。
是以她今天可以愉快的溜出来喝鱼汤,放松一下自己疲惫不堪的脑子。
再好的东西连续喝上三个月也会腻烦,花木兰也就是看在喝鱼汤让她白天有借口肆无忌惮接触小参军的机会,要不才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呢。
也罢,总比喝药好吧。胃口被祝英台越养越刁的花木兰一闭眼一仰脖就拿起碗往嘴里灌去。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好险没把她给呛死,这时祝英台刚刚处理完事情,从堂前转了进来。
“都已是要及冠的一军主将了,怎么还是这般毛燥。”两人已到了熟不拘礼的程度,祝英台也把她对花木兰的崇拜一点点剥除,现在则是一脸嫌弃的将手帕扔到了花木兰手边。
花木兰接过手帕胡乱抹了一把脸:“好辣,英台,英台你往里加了什么?”
祝英台上前给呛得直吸气的花木兰拍背顺气,答道:“茱萸,秦师说这个味辛辣,可以逐寒去风,很适合你这损耗过度的身体,所以今天就加了一点进去。”
花木兰额上已是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出来,长呼一口气道:“好畅快。”
“喜欢就多喝点,秦师说你身体外强中干,不可以虎狼之药进补,多吃点也是好的。”
新加的调料很好激起了花木兰的食欲,全力消灭面前食物的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小心翼翼打开之后高兴道:“还好还好,没压碎。英台,这是我托他们从南地带回来的糕点,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喜欢我就让他们下次再带回来一些。对了,还有什么需要吗?除了人不能带过去,其它的物事他们应该都有办法带回来。”
“别哭了,别哭了。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看看的,好么?”在祝英台簌簌而落的眼泪面前,花木兰也顾不上自己的食物了,小心翼翼将祝英台揽入怀中,温声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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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52章
塞外的风雪总是比中原到的更早一些,刚过十一月,雁西城就洋洋洒洒下了三场雪,将整个城池都装点的如同琉璃一般。
祝英台已经不是那个初来北地会兴奋地攒雪球打雪仗的傻狍子,如今饱受风雪之苦的她现在已经开始讨厌起了这恼人的风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将两颊中的寒气逼出,祝英台推开了花木兰的书房门。
一阵暖气扑面而来,寒热相加让祝英台脸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来了?快把门关上,当心着了凉。”正箕坐在地,阅读公文邸报的花木兰见状连声催促道。
祝英台手被冻僵了,斗篷都解得哆哆嗦嗦,半天都没拉开系带。
“大冬天就不要亲自去巡营了,我可不是请那些幕僚来白拿酬资的。”花木兰冻僵的手被包入了一双更为温热粗糙的的手揉搓起来。
不多时祝英台的斗笠大氅就在花木兰的帮助下完全摘下。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眼中酝酿着无穷的水意,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幸亏这副模样也只落在了花木兰一个人眼里,不然她一定会嫉妒到发疯。
手指恢复了知觉的祝英台戳了戳花木兰的胸口:“还不是你这个甩手将军做得好,安身立命的本钱都不上心,还不得要我……啊……”
怀中的人儿实在是过于轻巧,而锤在胸口的小拳头更像是挠痒痒。于是花木兰根本就没费什么周折就将祝英台打横抱起,完完全全将祝英台笼罩在了自己的气息里。
花木兰抱着祝英台边走边说:“前几日由帝京送回来的那些志怪话本可看完了?又是什么故事让我的小参军睡不着觉,需要我陪着啊?”
祝英台像一只小狸猫般窝在了花木兰怀里,小声哼哼为自己辩解:“哪有,才没有害怕,就是那个狐仙……”
“嘶……”花木兰腰间软肉又遭了殃,因在室内,花木兰穿的比往常更少,这一下直接让她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幸亏她自制力极佳,要不她就会直接把怀中小人儿给抛出去了。
“怎么又掐我?”花木兰很是委屈,不过是例行调侃而已,今日怎么下手这么重啊。
不过花木兰也懒得计较这些了,自雁西城建立,两人都连轴转了好几个月,一直都在各自属衙安眠。如今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稍稍可以喘一口气,小参军又寻着机会过来陪她一起睡,掐就掐吧。拿手掐可没有用刀砍疼。
祝英台掐过之后又心虚地摸了摸花木兰那块腰间软肉,埋着头不敢说话。其实刚刚的她只是想到了昨日看到的那个狐妖话本,书生因为狐妖美貌而抛弃发妻,加之最近京中又传来了邸报,说是天子大婚,花木兰为此还特地自己咬破笔头写了一本算不上花团锦簇,文理通顺的奏折上去。
顺着花木兰那句调侃,祝英台心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就自然而然发泄了出去,但是这种不可与外人道的小心思她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只好揉揉花木兰的腰间软肉表达愧疚。
好在花木兰并不在乎这些,抵了抵她的额头之后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总算重些了,不枉我每日为你进补。你先在这里待一会,等我处理完军报就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
祝英台声音弱弱地,脸还在花木兰胸前不停蹭来蹭去,就像一片羽毛在她心间挠啊挠。
花木兰收紧了手臂,制止了小参军在她心间不断点火的动作,声音喑哑:“别闹。”
就算祝英台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跑。雁西城里不下五千的青壮单身汉,作为参军的她为了疏解这些单身汉的生理需求,也想过不少办法,对于这种声音自然也不陌生。看着烛光下花木兰愈发幽深的瞳色,祝英台抖了抖,安安分分窝在了花木兰怀里。
“调皮的小丫头。”
花木兰长吁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参军还小,尚未及笄,自己不能做那禽兽不如之人,这才将心中火气压下,抱着祝英台到了案几之前。
让祝英台坐在了自己腿上,花木兰分出一只手圈住了小参军,用一只手在军报上圈阅起来。
“是松木炭的味道,木兰,你最近很富裕啊。”
祝英台被花木兰圈住之后也没闲着,好奇地在花木兰身上嗅来嗅去,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
温香暖玉在怀,还不住窜动点火,花木兰就是个圣人也受不了啊。
墨汁在纸面上晕出一个极大的墨点,花木兰摁住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脑袋,压着火气抽出了几封信:“钱匣的钥匙英台你也有,钱多半还是英台你自己放进去的,何必问我富裕不富裕?”
“我……”
“英台你要是闲的没事做,替我看看这几封私信好了。”
“好。”
合作的默契让祝英台停止了动作,手伸向了信封又在半途停住,仰着头看向了花木兰。
“啵。”一声轻响,花木兰和祝英台皆是面色绯红。
“这还差不多。”祝英台嘟囔一句,在花木兰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拆起私信来。
“木兰,沈都护来信,说是你已经及冠,问你是不是需要请一个博学鸿儒来给你取字。”
花木兰停笔蘸磨,略一思索后答道:“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啊。”
祝英台扬了扬信纸,调侃道:“毕竟木兰你前途无量啊。”
“鬼丫头,就知道看我笑话。那就劳烦参军替我拟信一封,就说世上最为博学之人已入我帐中做了参军,不劳沈都护费心了。”
“木兰,你……”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是与你玩笑呢。”
两人在打闹中双双跌倒在塌上,直到花木兰不堪其扰钳制住了祝英台的双手。
匀好气之后,花木兰郑重道:“不管怎么样,英台你还是写封信替我将此事推了吧。”
“沈家大小姐正位中宫,沈家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别人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木兰你怎么还往外推呢?”
“英台,你知道,我是穷苦猎户出身,追求一击必杀。而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即便我们身处边地也知道时局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我又是个没有根基的寒门,独善其身尚且可以四处借力自保,一旦投靠任何一方,就会被当做一个马前卒被消耗。我还想活久一些,服完兵役之后带英台你回去见爹娘阿姐小弟,再带你回会稽看看。”
有些压力是祝英台能够感觉到,但完全无法替花木兰分担的,于是她只能故作轻松道:“既是木兰你相求,那我少不得要费点心思把信写得文采斐然了。”
“反正写得比我好就行。”
“就木兰你的水平,也就和我私塾里垂髫童子的水平差不多。你这个大将军若是有暇,不妨过去补补课。”祝英台铺开信纸,不忘吐槽了花木兰几句。
“对了,木兰,我有件事还需和你商议。”
“说。”
第53章
“不行,我不同意!”这次的花木兰音量奇大,表现出了剧烈地反对情绪,对于她这样一个面对敌军重兵压城还能面不改色的将领来说,是一件极为罕见且不符合情理的事情。
祝英台的表现则平静得多,俯身将花木兰拍飞的毛笔捡了起来,自顾自地磨墨,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不同意?木兰你很清楚,我是最好的人选。”
即便祝英台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往砚台里加水,花木兰也能清楚的知道她的小参军眼里会是多么坚定决绝。
花木兰知道从理智方面考虑,祝英台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她不应该阻止,而且笨嘴拙舌的她对上祝英台的巧言善辩也没有丝毫胜算。
但这其中蕴含的风险,让她不得不试着去打一次感情牌。
花木兰将头低下,尽力让自己语气悲戚:“英台,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祝英台毛笔一顿,但很快又继续写了下去。
“那我应该为你分担更多才对。”一句话将花木兰所有的劝解之言塞回了肚子之后,祝英台并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乘胜追击:“木兰,我随你戎马疆场不是为了做你羽翼下那只飞不高的雏鹰。你想保护我,我能理解。但是也请你不要束缚我的理想和抱负。将军,我祝英台亦是正五品的参军。”
话说到这个份上,花木兰还能说什么呢。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一句话的花木兰自嘲一笑,松开祝英台去了内室。
祝英台姿势未动,笔端却无故一滑,墨迹贯穿了整张纸面,这封信到此算是废了。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花木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匕,大步走到了祝英台面前盘腿坐下:“我承认,我有私心,因为怕英台你有个好歹,所以哪怕明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让他们封锁了消息,就是怕你知道这件事后向我开口我知道如何拒绝。”
“啪。”祝英台不客气的抄起一份军报敲了花木兰脑门一下。
“赵子阳他们倒是听你的话,嘴闭得很严实,可这近五十人三月的粮草军需和大批物资调动,我的大将军,如果这样我都发现不出异常,那你还真是可以立马上表朝廷,换个人来当参军了。”
花木兰被敲了也不生气,只是盯着地毯看,似乎地毯上有花一般。
祝英台知道,花木兰这副样子其实就是默许了。只是心底还有几分因为担忧而导致的不乐意,所以不愿意说话。
不过祝英台却没有终止这个话题的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满腔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木兰,咱们此次借柔然汗生辰,假扮商旅前去刺探军情,虽然方法巧妙,但会不会太急了?”
祝英台太了解花木兰了,所谓兵家四派,权谋、阴阳、形势、技巧,花木兰就是一个天生天赐的兵权谋将领。
所谓兵权谋,“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顺风稳的住,逆风能翻盘。
来漠西近一年,花木兰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招民开荒,挑选材士,修筑城墙水利驰道。军中和民政的事务一向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而在将周边大小十余股盗匪全部肃清之后,为了缓解城中劳力不足问题的花木兰甚至下令军士自行屯田,给自己弄出了一个种田将军的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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