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的描述,安然眉心一跳,眼前浮现许宴看到血时那激烈的反应。
“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恢复?”
许心在缓缓开口,“催眠。”
当年小小的许宴看到许心在受伤后,力量暴走,杀光了所有追杀的人,也失去了神智。
许心在用信息素催眠了许宴,封印了他这段记忆,并诱导他逐渐遗忘异人的力量。
“这种作用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流逝,效果会越来越差。”
许宴暴走带来的直接影响是会暴露行踪,也会对他自己造成很大的伤害。
“我一直希望能用艺术去消除他心中隐藏的那属于异人的戾气,让他哪怕有一天力量解封了,也依然不会被力量左右,现在看来效果是有,但还有待提高。”
安然放在被子上的手握紧,“追杀你们的是安息?”
许心在看过来,“不是。”
“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这和你们扔下我有什么必然关系吗?”许宴听着冷风的解释,觉得很荒诞。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知道父亲不姓时而是姓冷,而且不是人类,是一种有人和兽两种形态的异人,安息也是。
安息在异人国灭了冷家全族,父亲追着他到帝国,解救了当时被虫子袭击的爸爸,两人结婚生下了他。
可人还没找到,他们却总是遭遇追杀,在花都S区那次,他失控杀死了所有追杀他们的人。
冷风擦拭着武器,幽深的眼神里透着无可奈何,“因为在你暴走的那次之后,我们决定伪装假死藏到暗处,而那时你还太小,带着你太危险,幸好那时你爸爸的身份没有暴露,我们思来想去,决定把你登记在许家,让你以正常孩子的状态长大,至少,再长几年也好。”
“能有多危险?”
理智上,许宴愿意相信冷风说的是真的,可和安息交过手后他并不觉得,安息是个需要父亲不惜抛弃自己,躲在暗处这么多年也无法对付的对手。
冷风放下枪,一声叹息,“阿宴,这个世上疯子太多了,我实在不能拿你去赌,我赌不起。”
疯子太多是什么意思!许宴一顿,“除了安息,还有谁?!”
第60章
回到休息室, 许心在已经走了,安然正站在床边换衣服。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许宴走过去, 接过他手里的领带帮他戴上。
“睡不着了, 躺着难受。”
半响后, 安然低头看看快打成死结的领带。
“……”
许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给自己打得就挺好的。”
安然从他手里把领带抽回来, 三下五除二打了个完美的结,语气平淡, “嗯, 是这条领带太不听话了, 绝对不是你太废柴。”
许宴从后面抱着他, 蹭蹭他的脸, 哼哼唧唧的,有点失落, “我是不是真的很废柴。”
安然扣上袖口,感觉自己身后趴了只大狗,摇着尾巴求安慰那种。
摸摸他的头,安然眼底浮上些许笑意, “你身为艺术家的自信哪里去了?”
许宴抠着他的手指玩,声音闷闷, “可我的艺术天赋在这里没有发挥的余地啊。”
从冷风那里一次了解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 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安然转身,握住他的手, 把人揽过来就吻了过去。
内心深处的焦虑和无措在唇齿交缠间逐渐消退,许宴揽住他的腰,将人抵在墙上化被动为主动,似乎要将胸口溢满而出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分开时,彼此都能听到对方不稳的喘气声。
安然抚过他的脸,低声说:“那些恩怨和你没有关系,不要被影响,继续用你的心去看就好。”
许宴覆住他的手,“可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我的直觉也许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准。”
安然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要怕犯错,但犯过的错也不要再重蹈覆侧,你不是要追上我吗?这点挫折就被打败了?”
“当然没有!我已经攒了不少军功,回去可以升军衔了。”
“所以你的艺术天分还是有用的,摆地摊画画赚军功,只有你能做得到。”
“……我不是摆地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休息室出来去了指挥中心。
军区地面上的作战已接近尾声,大型战斗舰轰炸过后,现阶段出动了小型战斗机进行小范围清剿,个别太零散也已经派出前锋部队逐个歼灭。
安然查看了副官递交过来的报告,确认没有问题后带着许宴到主指挥位上,翻出一些数据和资料来。
“这是基地的防御系统,上面有详细的防御系数,对应这个等级的抗击打能力,前几天那次虫潮围攻确实给基地带来不小的压力,但还在可控范围内,这是各区域的防控示意图……”
安然不紧不慢地解释,许宴就站在一旁认真地听,他的学习能力很好,基本过一遍就能懂个大概。
之前从安息手里看到基地被炮轰的画面,他完全不懂这方面的额东西,加上紧张安然,才被安息牵着鼻子走。
安然说完,看着许宴专注地看着虚拟屏上的数据,静静地等着,等他消化完,再接着讲下一刻模块。
副官和指挥中心各分队队长面上严肃,却悄悄竖着耳朵听。
安少将亲自教学,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听着安然说得越来越深入,他们看向许宴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许大神画画确实厉害,而且听说是有后台走后门进来的实习生,现在这么看来,安少将分明是有意培养他啊,难道说是打算让他毕业后进荣耀军团?!实名羡慕啊!
一个下午,安然借着巡查的机会,将每个部门的职能,负责的详细内容,遇到一些常见问题时的处理方式和流程都讲解了一遍。
重新回到指挥中心,安然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了一句,“能听懂多少?”
许宴摇摇头,“倒没有听不懂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安然轻笑了一声,“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他说的那些东西都只是最基本的常识,就像一副拼图,他只把所有的碎片放到许宴面前,该怎么去拼凑,就要靠许宴自己了。
晚饭时间,橘子过来给安然做检查,许宴正坐在几十面虚拟屏前查看上面的信息,那些都是各个战场发送过来的作战报告,大多数是例行报告,也有紧急待处理的,这部分安然已经做出回复。
跟了一整天,许宴脑子里对安然的工作以及作战流程有了更细致的概念,他试着把那些报告当做习题,写出自己的答案后再看安然的回复,从中找出差别和安然之所以那样回复的理由。
“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候,橘子看看不远处的许宴,有点惊讶。
安然一直都在看着他,“他其实很有天分,只是需要一个努力和他能为此努力的理由。”
许宴的散漫不是天生,而是他刻意营造出来欺骗自己的假象。不断告诉自己这样是对的,逼自己不去接触自认是错的东西,反而不知道真正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站在安然的立场,无论许宴是花大艺术生还是军校生,或者军团后备役,他都无所谓,他从没限定过许宴未来要做什么,也许许宴只是个普通人对他来说反而更好,更有安全感。
说起这事,橘子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当初他也就是抱着“既然是殿下的伴侣肯定没那么简单,一定要多检查几遍”的心态,把许宴给拉到了第二次检测,结果人真的有问题。
叮得一声,检测仪器响了,橘子低头翻看数据。
安然收回手,想了想,让许宴也过来检测。
从许宴回来后,安然从他的信息素中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
许宴也很干脆,由着橘子刺破手指,取了血样进行化验。
他收回手,下意识地想舔舔伤口,结果还没凑到嘴边,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这身体是越来越奇怪了哟。
简易的检测仪器无法分析出多详细的数据,但从结果来看,确实有变化。
橘子:“他的分化加快了不少,各项数据已经非常接近alpha了。”
说起这事,许宴突然意识到,安然还不知道他本来就是alpha,一时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在他纠结的同时,安然也在想这个问题,本来他们一个是A一个是O刚好,结果现在许宴也变成了A,安然怕他心里有压力,出声安慰。
“我不排斥AA恋。”而且他的身体以后也许有希望恢复,既然能怀崽,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且他们的性别关系打从一开始就是反过来的,哪怕以后性别真的翻转过来也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
许宴一听,立刻附和,“我最喜欢AA恋了!”
橘子:“……”别动不动就撒狗粮好吗?!
地面战场清剿完毕,安然和各战斗部队的军官一起上去查看战场的情况,许宴也主动要求跟着去。
从虚拟屏上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亲眼看到流成河的血,堆成山的尸块,鼻间全是血腥夹杂着各种腐烂的异味,许宴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地狱。
“感觉怎么样?”
耳边听到安然关切地声音,许宴握紧手,摇摇头,“有些不适,可以忍。”
安然点头,“实在受不了的话要告诉我。”
许宴不只是晕血那么简单,而是因为儿时的经历让他对血产生了恐惧,更大的是心理上的问题。
让所有人分散到各处查看,安然带着许宴往一个方向走。
踩在被血浸湿后泥泞的土地上,不可避免的会踩到虫子流出内脏和脑浆,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让许宴整个人都不好了。
走到半路,许宴声音发虚,“安哥哥,我大概不是很好。”
安然从远处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被逗笑了,“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许宴摇摇头,可怜惨了,“我想跟你一起。”
安然牵住他的手,“走吧。”
许宴心里甜滋滋的,流着虚汗,僵硬地跟在他后面走。
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影,安然带着许宴往那边走,是许心在和冷风,两人正在翻看某个工虫的尸体,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等他们走近,冷风对他们解释了刚才发现的东西。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研究虫族,我们怀疑有很大一部分虫族被人为控制了。”
安然心下发沉,许宴在测试基地被袭击的时候,他就有怀疑过这一点,只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证据。
许宴更惊讶,“有人控制这些虫子?他想干什么?”
冷风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将这些工虫身上怪异的地方指给他们看。
“当年我们注意到了这点,可惜没办法全心去研究,直到假死后……”
虫族本就是存在于异人国的生物,同样来自异人国的冷风对它们的习性了解得不比安然少,从假死隐藏到暗处后他们也没有闲着,奔走于各个战场,寻找关键线索。
“虫族的繁衍能力太强,如果不能找出这些虫族被控制的原因就没办法根本性的解决这个问题。”
不说别的战场,就花都来说,这次的虫潮确实非常不正常。
一个几十年来没有爆发过虫潮的星球,地底下却藏着大大小小无数个虫巢,这些工虫就像得到了命令,在这一时刻全部出动。
“我们观察这一片的工虫,发现它们脑部感应垂体相对于一般虫子来说要发达很多,肢干都比一般工虫更加健壮,从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些应该是人工培养出来的。”
安然和冷风围着工虫研究讨论,许宴心里想听,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安、安然……”
他声音太轻,沉浸在讨论中的安然没听到,倒是许心在注意到他的状态,走到他身边。
“阿宴,身体不舒服?”
许宴抿了抿唇,“就是熏着难受,不太适应。”
他没说实话,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面对双亲,他无法像面对安然那样,什么话都可以轻易说出来,也许这就是时间的留下后遗症。
再亲的家人分开那么多年,也有了隔阂。
许心在垂眸,眼底的担忧一闪而逝。
回到基地,在消毒通道,许宴第一时间把外套鞋子全脱了,还催着安然快点脱。
“下次出去绝对要戴上防毒面具。”
回到休息室,许宴彻底瘫了,在血海里走了这一遭简直要了他的命。
安然摸摸他的头,俯身亲在他的发间,“真努力,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许宴背靠着沙发,抬头看着安然,点点自己的嘴巴,“小红花印在这里。”
安然站在他身后,勾着他的下巴,十分干脆地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继续保持。”
“是不是我每天都这么努力,你就每天奖给我一朵小红花?”
“可以啊。”
许宴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舌尖不老实地探了过去,缠着人不放。
“那先把明天的份预支了。”
“……”
晚上,许心在叫了许宴去休息区,父子俩坐在没人的角落里,一时无话。
想到许宴在地面上的那个状态,许心在撑着额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阿宴,我……”才刚起头,他的声音就哽住了。
这几天来,许宴试着想找回儿时和双亲相处的感觉,可他毕竟已经不是当初的他,分开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哪怕不怨,却也回不去了,但这不表示他希望看到双亲痛苦的模样。
许心在脸色转变,许宴的心就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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