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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现在年轻人能像你这么踏实的真的很少。”重骏涛一提起这些，连连摇头，“现在娱乐圈就是快餐式消费模式，那些唱跳歌手一代换过一代，可能这个火了还不到一年呢，下一代就来了。演员呢也差不多，拍的都是些老套路、没什么艺术含量的网剧，能火是能火，火了之后主演发展的好不好，还是要看个人本事。”
“嗯。”钟一然点头附和。
重骏涛越说越起劲：“不过一个人光有实力也不够，还要有几分运气，没有运气你就是再挣扎，也很难有出头之日。”
虽然这话有些绝对，但钟一然算是一个经历者，所以他有些感同身受。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阴差阳错之下遇到了许泽，他现在可能真的还是平平淡淡、不敢去拼一拼什么的状态。或许对于一个艺人来说，运气真的很重要。
重骏涛还想说什么，一个眨眼看到咖啡厅外停了辆黑色的轿车，周萍扶着钟海坐上轮椅，又推着他往咖啡厅这里走。
“啊！人来了！”
钟一然因为重骏涛的一句话，反射性往外面看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戴着帽子，虽然因为帽子看不真切脸，但钟一然还是能注意到男人苍白的双手。
周萍推着钟海走进咖啡厅，咖啡厅的侍者伸手想要接过披在钟海身上的衣服，被周萍拒绝了：“谢谢，但是不用了，这位先生比较畏寒。”
“好的，请您这边走。”那位侍者也不觉得尴尬，得体地为两个人带路。
等到两个人越来越近，钟一然也越来越看得清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长相，原本他不敢确定的，但心底那冥冥之中的感觉还是让他得出了肯定的结果。
“……钟海。”钟一然叫出口的并不是“父亲”或者“爸爸”这样的字眼。
周萍脚步一顿，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悦。
钟海原本一直转着佛珠的手也停了下来，这么久没见，亲生儿子不愿意叫自己父亲还真是一件有些讽刺的事情。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钟海淡笑着冲钟一然点了头：“一然，好久不见。”
梁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来来回回看了几遭，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同样姓“钟”，即使钟海脸色白的吓人，但他还是能看出对方与钟一然在轮廓上的众多相似之处。这两个人，宛如亲生父子。
梁成是认识钟海的，这个男人在十年前结束了自己的事业，再无音讯。可如果把这个名字放在十五年前，绝对是能让娱乐圈每个演员趋之若鹜的存在，钟海主拍文艺片，曾经带领华国的文艺片通过层层难关，杀进国外的各种电影节，大大小小的奖拿过很多。不仅仅是因为成就惹眼，更因为他的年轻，那时的钟海三十多岁，一表人才、俊帅非常，再加上成熟男人的气质和超群的才气，迷倒了不少艺人。
可钟海一直在无名指戴着戒指，彰显着自己已婚，不过因为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妻子或孩子，都以为对方只是想靠这种方法避开莺莺燕燕。
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一旁的侍者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却还是非常镇定地帮钟海把桌子中多余的椅子挪了出来，给他腾出了空位。
周萍推着钟海到了那个空位，自己则坐在了旁边。
重骏涛抹了把头上莫名落下的冷汗：“我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钟海钟导，《四世同堂》就是出自钟导之手。这位是周萍周……医生，钟导身体不是很好，所以需要周医生跟着照料。”
钟一然没有应声，其实这一桌人，除了梁成不能完全肯定，其他人都是知道钟一然和钟海真正关系的。
他看着钟海苍白的、交握着的手，半晌，才道：“……抱歉，这部电影我暂时不想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出去办了事，今天没有双更啦，明天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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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梁成没想到原本对《四世同堂》那么期盼的钟一然会拒绝的如此果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
周萍的眉头因为钟一然的话皱的更不好看, 钟海的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作为中间人的重骏涛坐在一旁, 不住地抹着额头上落下的汗水。
“钟……钟老师，你看你这么期待这个电影, 这么喜欢这个本子，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用了。”钟一然站起身，得体地笑着同在场的三人鞠了个躬, 然后率先走出了咖啡厅。
梁成尽管再手足无措，也知道要把事情好好收尾：“钟导、重导，还有周医生，很抱歉今天给你们带来了不愉快，我替一然同你们道歉, 回头我会再和一然探讨探讨关于这部电影的事情。”
“那就麻烦梁先生了。”重骏涛同他握了手，让桌上的气氛不至于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梁成离开前，还特地去前台结了帐，不管钟一然和钟海是什么关系, 在这娱乐圈里就算有关系也不该随意得罪人，所以他也算是把能做的都给做足了。
等到梁成走远了，钟海一直没动的手又小幅度动了起来, 转着佛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 他同周萍说：“走吧。”
周萍盯着他，半晌才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
重骏涛跟在两个人后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好在咖啡厅门口和两个人道了别。
坐进车里，钟海脸朝着车窗的方向，像是在看外面，但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走了吗？”
周萍听到钟海这么问了句，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便是钟一然：“车还没开走，大概是还坐在车里吧。”
“等人走了我们再走吧。”钟海说完这话，将头垂下去，不再说话。
“钟导……”周萍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真的不考虑换个人吗？”
“不换。”
“可是您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一直找不到匹配的骨髓，您……”
“那就算了吧。”
“算了吧”，三个字，让周萍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车窗外，直到目送着载着钟一然的车开出视线，她才同坐在主驾的司机道：“走吧。”
——
钟一然坐在后座，满脑子理不清的思绪。
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钟海了，以至于他第一眼竟然没认出那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钟海即使工作再忙，都有点像柳生，爱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从不落面子。可今天坐在他面前的钟海，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去哪里？”梁成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但他问不出口。
“回家，我想见许泽。”钟一然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没让许泽陪着自己一起来了。
梁成听到回答，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开上高架往钟一然和许泽在郊外的那个房子去。
许泽正在家里和宋阿米商讨关于《同住的第一百天》的一些修改点，思绪纷杂，他总静不下心来。
“你今天不在状态啊。”宋阿米和许泽合作了很多年，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然然呢？”
“他出去办事了。”许泽舒了口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心里不踏实。”
“……行吧，等你踏实了再联系我，记得别拖太久，不只是你的粉丝嗷嗷叫着要看新书，印刷厂那里都摩拳擦掌恨不得我们赶紧把稿子送过去。”宋阿米想到这段时间要忙的没日没夜的生活，就有些头疼，但她作为编辑，总会有先看全文的福利。在她看完许泽的新书后，浑身充满热情，所以加班并不能打倒她。
“嗯。”挂断视频电话，许泽揉了揉眉心，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后，站到了院子里对着开的正艳的花朵发呆。
钟一然回来时，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快半小时了。
“回来了？”许泽迎上去，发现钟一然情绪不对，他看了一眼梁成。
梁成指了下手机，示意自己给他发了消息。
许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梁成发来的是“钟海和一然见面了”。
许泽心里“咯噔”一下，他朝梁成点了下头，带着钟一然进了屋子里。
脚刚迈进玄关，钟一然反手抱住许泽，动也不动。
许泽顺着他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
钟一然闷声待着，许久才开口同他说：“我看到钟海了。”
“嗯。”许泽点点头，拉着人坐到了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钟一然捧着热水，许久才平静下来：“《四世同堂》是他写的剧本。”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许泽问他。
“我拒绝了，我不想接。”
听到这样的回答，许泽不做评价。其实他心底是有些埋怨的，埋怨这个剧本出自钟海之手。钟一然有多么喜欢这个剧本，这段时间，钟一然又是多么的期待去拍摄这部电影，然而现在因为是钟海，所有的喜欢和期待都成了一场空。
客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钟一然隔了很久才又说了句话：“他好像生病了。”
“嗯？”许泽不解。
“脸色很白，腿不能走路，瘦得脱了形，眼神也和我对不上，似乎是看不清东西，身边还跟着个叫周萍的医生。”钟一然说完这些，又觉得自己说的多了，噤了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泽想起上次在停车场的一面之缘，钟海似乎是真的看不到，而且腿脚不利索，也不知是完全不能走了还是能短暂的走动。
当时这两个人是明显在避着钟一然的，似乎不想让钟一然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今天出现了，不管是为了《四世同堂》这个剧本，还是为了见钟一然，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猝不及防的意外。
“别想那么多，交给我吧。”许泽拥着钟一然回了房间。
钟一然躺在床上发呆，许泽坐在旁边陪着他，对方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泽替他掖好被子，进了厨房一边煮安神茶，一边给宋乔天打了个电话：“舅舅，在忙吗？”
“……竟然问我在不在忙，好让人惊讶啊。”宋乔天轻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
许泽一听就知道他没在做什么正经事：“舅舅，舅妈不是在医院工作吗？我能跟她打听一个人吗？”
“谁啊？什么科的？”
“……不清楚，只知道名字，叫周萍。”许泽道，“总喜欢穿着白大褂的一个女人，高高瘦瘦的，扎着马尾，不戴眼镜，大概三十多岁吧。”
宋乔天皱着眉，过了会儿问他：“替谁问的？”
“我就是想知道她看的是什么科。”
“知道了，我给你舅妈打个电话。”
挂断电话，许泽拿过汤勺搅了搅锅里的安神茶，等着宋乔天回电话。
对方动作还挺快的，大概是这边挂了电话之后，立马和那边联系上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回了电话来。
“喂，舅舅，问到了吗？”
“问是问到了，不过这名字那么常见，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宋乔天道，“市医院有个前段时间刚从国外调回来的医生叫周萍，挂了个主任医师的名头，但不常出现在医院里，下了班也穿白大褂又年纪轻轻的，所以你舅妈说对她印象还挺深的。”
“她是看什么科的？”
“血液科。”
许泽听到这三个字，再结合那日看到的钟海的样子，突然问了句：“白血病属于血液科对不对？”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医生，要不你直接给你舅妈打电话？她今天刚好休息。”宋乔天说着就要把倪慧的电话报给许泽。
许泽随手捞了张纸记下号码，给对方打了过去。
倪慧很快接起了电话，可能是宋乔天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她知道打来电话的是许泽。
“许泽啊，我听你舅舅说你有事情要问我？”
“对，舅妈，我想问一下，周萍医生在血液科接待的病人有比较固定的特征吗？”
倪慧怔了下，答道：“她不怎么来医院的，只是挂职，我听说她再过半年就要出国了。”
“出国？”
“对，去以前任职的医院。”倪慧道，“不过周医生是有一个固定病人的，以前在医院撞见她带那人散步，腿脚不太利索，眼睛也看不到。”
“……那人是什么病？”
“白血病。”倪慧说着，“我听护士们闲聊说是因为那个病人要回国，周医生才跟着回来的，不过那个病人是真的很厉害……不夸张了说简直是医学奇迹。”
“什么意思？”
“我们医院从来没遇到过不接受骨髓治疗还能活十年这么久的白血病病人。”倪慧感慨道，“我们院里都知道，那病人只接受药物治疗，这么多年下来化疗只做过五次。”
“他为什么不接受骨髓移植？”许泽私以为，照钟海这么多年拍电影攒下的积蓄，不至于做不起骨髓移植，与其接受长期药物治疗和化疗受苦，还不如试一试治愈可能性最大的办法。
“不是他不想做，是没有配型的骨髓。”倪慧叹了口气，“他的运气真的很不好，上无老下无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很可怜。”
许泽直到倪慧那头挂断电话，都没再出声，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倪慧的描述来看，八九不离十那个白血病病人就是钟海。
说可怜他说不出口，说活该又太过冷血，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就是苦了钟一然，到底该怎么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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