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原本钟一然还以为许泽要带他回家,可开出去一段路后,他才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带你去蒸桑拿。”许泽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开。
钟一然怔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去蒸桑拿?”
“对,夏天嘛,出出汗。”许泽本质上是想带钟一然去放松一下,但现在八月份,海风吹在身上不凉爽,反倒会热,还容易晒伤,还不如去蒸桑拿出出汗,也好开个包间好好陪他聊聊。
钟一然握着安全带,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头一次去蒸桑拿,原本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一下子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许泽定的桑拿馆在郊区,开车过去花了大半个小时,到那里后,两个人在前台做了登记,领了短裤就去了更衣室。因为是工作日,桑拿馆人很少,包间基本都是空的。
前台的小姐认出来人是钟一然和许泽,特地给他们找了个最安静的包间。
两个人换好衣服后直接进去坐了下来,四十度的高温,即使坐着不动,身上的汗也不断往下流。
钟一然坐了一会儿,直接躺在了地上,让后背贴着滚烫的地面。
许泽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躺了下来。
“舒服吗?”许泽转头问他。
“快要热死了。”钟一然有些无奈,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躺在这里了。
“难得有这个机会出出汗,把身上的郁气也去了。”
听出许泽话里隐藏的意思,钟一然没吭声,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许泽,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你指哪方面?”
“关于……钟海的事情。”不管是拒绝电影,还是本能地拒绝这个人。
许泽翻了个身,面对着钟一然:“你没有错。”
“为什么?”钟一然不解,周萍当日骂他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因为这是人之常情。”许泽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这件事换成自己,这么多年下来积聚的不信任并不是一时所见的现实就能打消的。更何况,当年钟海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钟一然坚强,那对钟一然造成的伤害绝对不是这么一点点。
而且这件事的原谅,并不是单单一方有了动作就能解决的。
钟海出现在一海市,出现在钟一然面前,如果单纯是为了电影或者为了骨髓配型,那是无法也不该得到原谅的。
“我知道,但是……”钟一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可以说是血脉相连的不忍,也可以说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原谅,可又说服不了自己。
许泽抬手拉过钟一然,也不管这四十度的高温和两个人满身的汗,肉贴肉地抱着他:“但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些事情真的想做了千万不能错过这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钟一然张了张口,没说话,埋头靠在许泽胸前,像是在想着什么。
“因为你现在想做,代表你现在不会后悔,至于以后,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呢?”许泽说完,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钟一然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中包含了很多情绪,许泽想,他大概是想明白了吧。
两个人在桑拿间待了大半天,出来时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在桑拿馆的包间浴室中冲了个热水澡,一起神清气爽地回了家。
晚上吃过晚饭,钟一然让许泽打听了一下钟海的病房,许泽没有问他为什么,只帮他打电话给倪慧问了。
“在住院部的1205。”许泽道。
“晚上……夜里你有空陪我去一下吗?”钟一然小声请求。
许泽听到他这话,便知道他想去看看钟海,点点头:“好。”
“谢谢。”
“又跟我说谢谢。”许泽走上前揉了揉钟一然的脑袋,“不过他不一定在哦,舅妈说了,钟海不常在医院里,很多时候都住在住宿楼。”
“没关系,就去看一眼,看到了就看到了,没看到就算了。”钟一然想,如果没看到,就证明是真的没缘分吧。
“好。”
半夜,临近十二点时,许泽开车载着钟一然到了市医院,两个人停好车后直接坐电梯去了十二楼,在经过引导台时就听到护士在讨论着什么。
“好像那个病人又吐了。”
“周医生在的吧?这几天又回来了。”
“不是不做化疗的吗?怎么又开始做了,现在做跟受罪没什么两样啊。”
“不知道,好像是想治好病吧。”
“是个人都想健健康康的。”
“说的也是。”
钟一然脚步一顿,垂着头不动了,临近病房门口,他却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见到重病的钟海。
许泽握紧了钟一然的手:“如果不想看,我现在可以陪你回去。”
“走吧。”钟一然犹豫了下,还是往前迈开了步子。
两个人走到1205门口,病房门并未关,周萍正在里面照顾钟海,钟海大概是刚吐过,脸色很难看,床边的地上有一滩呕吐物。
钟一然拽回露头的许泽,靠墙根站着。许泽揽着他,听病房里的人说话。
“我们回去吧。”周萍几乎是用乞求的口气说出这话的。
“算了吧,已经回来了,死得其所。”
“……你还没死呢!”周萍像是急了,连声音都大了不少。
躺在床上的钟海没有说话,只直愣愣地平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会愿意给你配型的。”周萍道,“当年那事,说到底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明明是个受害者。”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钟海转头,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如果不是柳生出轨,还找了个不是人的东西,你们一家会闹成这样吗?说不定你根本不会得这病!”
“周萍。”钟海的声音有些不高兴,“病是说不来就不会来的吗?你是医生,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
“我……”周萍被钟海几句话说的没了声。
“还有,别再说他什么了,他当年才十一岁,你要他做什么?你十一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
钟海说完这话,病房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许久,周萍才站起身,将地上的呕吐物收拾干净。
“我这么多年,算是白搭在你身上了。”
“周萍,谢谢你,但……我不会改主意的,本来这次回来就不是为了电影,只是想在临死前再看看他。”钟海笑了下,“说到底还是我不争气,不然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
周萍吸了下鼻子,像是哭了:“神志不清的时候你都能给他买公关,帮他撤黑搜,他在娱乐圈发展的这么顺利,他又知道你做了什么啊?”
“就是不知道才好,而且他现在有许泽了,对方比我靠谱多了。”钟海叹了口气,“行了,你出去吧,我睡一会儿。”
周萍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钟海闭上了眼睛,只好收拾了东西走出了病房。
楼梯道中,许泽把钟一然紧紧抱在怀里,曾经无比坚强的人隔了这么多年,再度因为自己身边人的事情哭得像个孩子。
“其实……我都知道的,那些黑搜撤掉的事情,还有那几个固定爆料的八卦博主,我怀疑过的,真的怀疑过的。”
“嗯。”许泽轻声道,“然然,有些事,随你的心去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十一岁的时候大概在玩泥巴哈哈哈~
终于和开篇的“陆立群曝光”事件连起来了,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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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梁成看着在场内认真工作的钟一然,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些, 看样子那天找许泽来就是正确的。
钟一然拍完后, 接过蔡筱递来的毛巾擦了下头发上的水,之前他是一款防水手表的代言人, 旧广告在各大平台循环播放的已经让观众没有了新鲜感,所以品牌商让他趁着天热又拍了一个新的广告。
品牌商这次似乎买了更好的广告位,不仅给了钟一然双倍的薪酬, 还送了他一对情侣表。
“这是……送给您和许老师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品牌商的大老板点头哈腰地跟钟一然说着。
钟一然拿着两块表,有些不明所以,之前还只是普通合作关系,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点头哈腰恭维他的模样了?
“您太客气了。”钟一然笑着说。
“不不不。”那老板摆摆手,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梁成冲钟一然使了个眼色,他便没再拒绝这两块手表,从广告拍摄地离开的路上,梁成的几句话打消了他心底的疑惑。
“不是马上九月送选了吗?除了电影, 广告也要送选的,然后相应的品牌产品要捎带着一起。”梁成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钟一然,“听说宋乔云是广告和品牌产品那块的评委。”
“原来是这样。”钟一然了然, 对方无非是想在自己和许泽面前表现一下, 好让宋乔云到时候评选给点私人面子。
“不过我是觉得这表没什么争头, 每年的品牌产品都是那几个固定的大牌,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梁成对自己给钟一然接的这个广告代言还是心理有数的,说不上是多low的产品, 但也高档不到哪里去,堪堪能够上上等奢侈品的末尾,要和真正的大牌争基本没什么可能。
“嗯。”
“不过既然品牌商送了你东西,收着就好了。”
“好的。”钟一然应下来,以往他也不是没收过品牌商给的东西,毕竟拍广告,为了给自己的产品打一个好口碑,品牌商那里总归要变着花样先让艺人满意的。
梁成见钟一然心情有所好转,放心了许多,将人送了回去,还没到别墅门口,就看到许泽站在那里等着。
“他天天在这等你回来?”梁成问。
钟一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跟他说了这个点到家的。”
“那不就是知道时间出来等,不知道时间家里等么?”
“……差不多吧。”钟一然摸了摸鼻子,等梁成停稳车后下了车。
许泽拉着他进了屋,他最近交了稿,在家闲着没事做开始学做西点,好不容易倒腾了两个巧克力小蛋糕出来,差点把烤箱给炸了。
“尝看看。”许泽将其中一个巧克力蛋糕递到钟一然嘴边。
钟一然尝了一下,口感酥软,巧克力味很浓,就是不怎么甜,反倒有点苦:“你是用黑巧克力做的吗?感觉有点苦。”
“嗯,黑巧克力,苦吗?那下次试试白巧克力。”
“下次我跟你一起做。”
两个人聊着闲话,仿佛之前的那个半夜,大哭一场的并不是钟一然。
其实那天回来之后,钟一然哭累了好不容易睡着,但也睡得很不安稳,第二日醒来后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工作上没再犯错,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落。
那日之后钟一然抽空和许泽一起去祭拜了一次柳生,坐在墓碑前,钟一然说了很多话。有自己见到钟海了,有钟海最近身体情况如何,还有钟海为他做了哪些事。
许泽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当听到钟一然说“您有后悔过吗”这句话时,终于动了一下。
在许泽看来,钟一然其实不只是对钟海的情绪是复杂的,对柳生更是复杂。
钟海当年为了钟一然,即使自己没能出现,也委托给了自己信任的人去照顾他,还给钟一然打点好了娱乐圈里的许多事情,甚至在近一年前,都不间断的在帮助他。而且在婚姻出轨这件事情上,钟海的确是个受害者,这场失败的婚姻对于他来说揭晓的毫无预兆,甚至因为何景山的设计,他连官司都打输了,什么都没带的走。
而柳生这个人,生而复杂,为了一个本就不是个好东西的男人毁了一整个家庭,还连累的钟一然最后被任竟国这个完全不熟悉的人收养一年。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便是柳生在钟一然面前自杀,虽然她的本意是引人耳目救钟一然,但这到底给钟一然带来了多少伤害,她真的知道吗?
可细细分析下来,钟海和柳生都是自私的,钟海没有为了钟一然再去争取抚养权,柳生没有考虑过钟一然作为一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人,会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所以钟一然很想问,到底后悔过吗?
收回飘远的思绪,许泽替钟一然擦去嘴角的蛋糕屑:“今天……任导来了。”
“……什么?”钟一然有一瞬间恍惚,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竟国、任导今天下午来了。”许泽看着钟一然,“他说钟海想再见你一面。”
钟一然没吭声,手里拿着咬掉了一半的蛋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任导说,钟海有话对你说。”许泽把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钟一然,至于如何选择,还是要看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客厅陷入良久的沉默,就在许泽以为钟一然要开口拒绝时,他看到对方轻轻点了下头。
“……要去吗?”许泽不确定地问出口。
“去。”钟一然又点了下头,许泽这次看的很清楚。
“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任导有说约的是什么时候吗?”
“明天早上。”许泽犹豫了下,补充道,“任导说钟海只有早上醒的比较早,一过了中午就昏昏沉沉了。”
“……嗯。”钟一然淡淡应了声,没再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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