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竟国最近成了许泽二人家的常客，几乎天天不请自来, 到二人面前准时报道。他会把钟海的近况如数告知许泽和钟一然, 又会把许泽他们这边拍摄《四世同堂》的进程反馈给钟海。
钟一然这天下了班回到家，又看到任竟国坐在院子里捧着茶杯和许泽聊天, 又或者说都是他在单方面说话，许泽也不知有没有用心听。
“哎哟，一然回来了。”脱去电影合作关系, 任竟国称呼钟一然显然要比之前亲切些。
“任导。”钟一然冲他点了下头，“您今天怎么又有空来了？”
其实钟一然不是这几天第一次问这话了，不过任竟国的回答都是差不多的。
“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们，今天给你们带了点水果。”任竟国说着，从旁边的地上将满满一袋水果提了起来。
钟一然看了一眼许泽, 无声地叹了口气：“谢谢任导，我们心领了。”
“不不不，心领要有的，但东西也要收下。”说着, 任竟国直接将袋子挂到了钟一然手里。
钟一然无法，只能放进了客厅。
许泽跟任竟国打了声招呼，进了客厅接过水果：“我洗一点给他吃, 你先出去陪他聊聊？”
“……好吧。”
任竟国见钟一然出来了, 高兴地拉着他说了很多钟海的事情, 包括最近病情稍微有了点缓解，身体有了起色之类。钟一然其实知道，任竟国只是希望他能稍微消除一些心底对钟海的芥蒂, 但这种事不是说没了就没了的，还是要靠时间来抚平伤痕。
钟一然尽量给面子的都听了，任竟国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强求，待了一会儿便识相地道别了。
坐在长椅上，钟一然昂头看着许泽：“他这样天天来……”
“你要是不愿意，我回头找个借口把他给弹回去。”许泽顺着他的碎发，其实他觉得钟一然是想了解关于钟海的事情的，只是无从了解，也无从开口，所以他才任由任竟国这段时间造访家中。但他不想钟一然为难，如果他真的觉得不舒服了，那任竟国还是不要来得好。
“……算了。”钟一然张了张口，又改了主意。
许泽淡淡笑了下，倾身给了他一个吻：“我跟马啸杰约好了时间，他八月底有空，咱们到时候去见一面？”
“好。”比起那些弯弯绕绕让自己不自在的事情，事业的进展一下子吸引了钟一然的全部注意。
从这日开始，任竟国还是天天上门，在带来了消息说钟海将在八月二十五离开一海市时，他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希望钟一然能抽出一两天的时间去医院再看看钟海。
钟一然不是个冷血的人，虽然他选择了不捐献骨髓，但不代表他选择了和钟海老死不相往来。如果只是保持着普通的交流关系，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钟一然之后真的抽出了时间去看钟海，虽然只有寥寥两次。
但这两次给钟海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他这次回来虽然只做了两次化疗，但身体状况奇迹般的没有恶化，甚至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尽管周萍对钟一然没有捐献骨髓这件事很不满意，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钟一然对于钟海的重要性，所以在对方二十五号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医院看望钟海时，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他刚睡醒，床头有苹果，你和许……许泽可以吃。”周萍看了一眼守护神一样站在钟一然身后的许泽，道。
钟一然点点头：“谢谢。”
周萍交代完该交代的，便离开了。
钟一然推门进去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许泽拿过旁边桌子上摆着的水果刀，手脚利落地削了两个苹果，将其中一个递给钟一然，另一个则给了坐在床上的钟海。
“谢谢。”钟海笑着道了谢。
钟一然淡淡看着他，虽然钟海头发掉光了，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完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他的精神倒是不错。
“下午就走了吗？”钟一然问他。
钟海怔了下，点头回答：“嗯，傍晚的飞机，下午出院。”
“嗯，到了国外自己注意一点。”
钟一然难得的关心让钟海愣住，后头不管钟一然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等到感觉到病房里沉默的气氛和自己脸上冰冷的液体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抱……抱歉。”钟海抹了下眼睛，一把年纪还掉眼泪实在是有些丢人。
许泽转头看了一眼钟一然，发现钟一然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有些心疼，他伸手把钟一然给揽进了怀里。
钟一然吸了下鼻子，从床头抽了两张面纸递到了钟海手里：“给你，纸巾。”
钟海小声道了谢，接过纸巾后捂在眼睛上，过了好久止住了泪水才拿开。
“都一把年纪了，让你们看笑话了。”钟海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钟一然没就这话做出回答，钟海又道：“本来有好多事想跟你说的，但现在都忘记了。”
“嗯。”
“关于周医生……我为她之前说的一些话和她的态度道歉。”钟海叹了口气，“她费心照顾了我这么多年，终归是我欠了她。”
钟一然听到这话，有些恍惚，又想起了柳生那张漂亮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如果在国外治好了病，不管怎么样还是给周医生一个答复吧。”
钟海没想到钟一然会当着自己的面撮合自己和周萍，他慌张道：“我……我和你妈……”
“她已经去世了。”钟一然的一句话对钟海来说犹如当头棒喝。
钟海一直都知道柳生去世了，但再一次被人提起时，他的心情还是复杂与难过的。他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柳生是他认定了要过一辈子的，却在婚后选择了背叛他。这对他来说不只是伤害，更是对他半个人生的否定。
可他永远都忘不掉柳生，这人在他心里头就跟一根刺一样，扎的人生疼，却又舍不得拔掉。
“人总要往前看的。”钟一然说完这话，站起身来，“等到了国外，找到了配型的骨髓跟任导讲一声吧。”
钟海听到这话，颇有些感动。其实这段时间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任竟国就是钟海和钟一然之间的传话筒，钟一然这么说了，就代表他想知道钟海什么时候会治好病。
“好。”
得到回答，钟一然轻声道了别，走出了病房。
许泽陪在他身边，直到两个人坐进车里，钟一然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问他：“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
恰到好处的关心，很合时机的道别，以及留下的一丝念想。
“那就好。”钟一然像是终于放下心来，放下腿挪了挪屁股，调整到了个舒服的位置。
许泽淡淡笑了下，开车上路。
——
八月底，和许泽约好了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马啸杰总算出现了，一身怪异风格的打扮，明明瘦得抽条，却穿着非常不合体、更不合季节的西装，即使坐在咖啡厅里，也戴着墨镜。
“马叔，好久不见。”许泽和他握了下手，彬彬有礼。
马啸杰挑了下眉：“是好久不见了，你爸还好吗？”
“我爸最近没什么事，就闲在家和我妈待着。”许泽照实回答。
“挺好，都这个年纪了，要是我早就不干了。”
许泽无奈：“您现在不就在这儿么？看了剧本可就有事做了。”
马啸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自夸道：“没办法，你马叔太优秀。”
听到这话，许泽迎合了两声，转头指了指钟一然：“马叔，这是我跟您说的钟一然，我男朋友，也是这次电影的男主。”
“长得挺标致。”马啸杰早在第一眼看到钟一然后，就觉得这孩子合眼缘，所以他没有任何的刁难，以往若是演员不和他眼，他总要出点馊主意折腾对方一番的。
许泽没应这话：“然然，你把剧本给马叔看一下。”
“好。”钟一然从书包里拿出钟海给他的那剧本递到马啸杰面前。
马啸杰从头到尾翻了下，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然后下了判断：“好剧本，演起来不容易。”
“是。”钟一然很赞同他的话。
“有把握拿奖吗？”马啸杰问他。
钟一然怔了下，不明白怎么突然提到拿奖的事情。
马啸杰见他不回答，又重复了一遍：“这电影如果给你拍，你有把握拿奖吗？”
“这……”钟一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说“有把握”，未免显得太自负了，但如果说“没把握”，又显得有些胆怯。
“这剧本单是拿出去送选，都是能得奖的剧本，如果演员演不出来，白白糟蹋了。”马啸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但也足以见得他对这剧本的肯定，“我能问一下这剧本作者是谁吗？”
几个称呼在钟一然喉间滚了一圈，最后他答道：“是我父亲。”
“哎哟，可以的。”马啸杰有些想见钟一然口中的“父亲”。
“他身体不太好，所以才将剧本给了我们。”许泽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马啸杰觉得有些可惜，“啧”了一声后又问了钟一然一遍：“如果给你来演，你有自信拿奖吗？”
钟一然看了一眼许泽，看到他眼中的肯定和信任后，重重点了下头：“有，我可以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走辽～
五月中旬完结，接档文《敌队辅助有主了》，本文完结后开始更新。
第121章
在得到钟一然的保证后，马啸杰爽快地接下了这导演的工作, 摩拳擦掌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
“后续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许泽应下来, “谢谢马叔。”
“客气客气。”马啸杰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喝酒去。”
“一个人？”
“你们两要来？”马啸杰发出邀约。
钟一然和许泽几乎是同时摇了头，马啸杰爽快一笑：“哈哈哈哈！年轻人事情多，我闲着没事就去喝喝酒打发时间。”
将马啸杰送走后, 许泽带着钟一然去游戏城玩了一圈，才一起回了家。
九月初，世纪影视那边把关于《四世同堂》选角的消息在圈子里散出去后，有不少人冲着“世纪影视”的名头送来了自己的资料。
宋乔天在手底下人把所有名单整理好之后给许泽发了一份：“你先看看，有哪个特别中意的可以跟我说说。”
“直接现场选吧。”许泽倒是不觉得提前看到名单能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到时候看的还是这个人的演技，照片又反映不出这一点。
宋乔天便随他去了：“时间定在九月十五号怎么样？”
“不再早一点？”今天才九月二号，许泽总觉得放在九月十五太晚了些。
“九月九号金柏奖初审。”宋乔天道，“咱们不是说好试试的吗？”
许泽怔了下, 想起电影《暗河》送选的事情，恍然大悟：“到时候要做什么准备吗？”
“所有送选电影的主演要到场的，初选地点就在一海市, 虽然会搞得挺隆重, 但也就是走个形式。”宋乔天叙述了一下流程。
“我还以为就评委自己看看。”许泽一直觉得初审就是一群评委共同探讨, 然后将明显不怎么样的电影刷下去，没想到还会搞得这么复杂。
“金柏奖跟其他奖不一样的，毕竟是年度奖项, 严格很多。”宋乔天解释道，“不止是电影要过得去，演员的人品也要过得去。”
“嗯。”
“不然选出来之后这演员还有品行问题怎么办？”
其实许泽很想说，要是真有品行问题，也不能怎么样，最多就是封杀，但他没拆宋乔天的台：“行，我跟然然商量一下，要是他觉得十五号可以，我们就定在十五号。”
“好。”宋乔天在知道《四世同堂》的导演定为马啸杰后，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因为马啸杰不仅和许宏光是好友，和他也算是老熟人。
挂断电话，许泽先和钟一然说了宋乔天那里的意思，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才给了宋乔天那边回复。
“你的知为奖怎么样了？”比起没特别大可能的金柏奖，钟一然木林森更关心许泽的知为奖。
照谢广的说法，许泽的《暗河》应该拿到知为奖似乎是他们都认可的事实。
“谢广还没联系我，等联系我再说吧。”许泽嘴上说的轻松，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两个人的想法差不多，都盼着对方能拿奖，其中知为奖的事情终于在九月四号有了结果。
谢广电话打过来时，钟一然正在家里做水果沙拉，许泽在一旁帮他打下手，结果弄得满手沙拉。
“喂，谢老师。”
“许泽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谢广的声音里夹着满满的喜悦。
“您说。”许泽擦干净手，才将夹在肩头与耳朵之间的手机拿到手里。
“知为奖的事情有进展了！”谢广道，“你的《暗河》初选评分碾压众多作品，完全的脱颖而出！”
“……谢谢老师的夸奖。”许泽心里挺高兴，面上不显。
谢广在那头“嘿”了一声：“什么夸奖？这就是事实！”
“后续我需要做什么吗？”
“之前跟你说过的，现在都不用做什么，中期评选在九月中旬，终选在月底，照现在的趋势我们几个都觉得你能进终选。”谢广说道，“而且那些参赛的作品啊，不说贬低的话，客观来讲是真的比不过你的《暗河》，所以你做好终选发言的准备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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