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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晏(古代架空)——一月三捷

时间:2020-07-25 09:52:34  作者:一月三捷
  马车内燃着上好的沉香,氤氲的丝缕白气显得分外撩人。
  丫鬟将剥好的一颗马奶葡萄递了上去,才咬了一口,李肃原本平淡无波的面上瞬间眉头轻蹙。
  “阮先生呢?”
  将那颗略酸的葡萄丢去一旁的琉璃盏内,丫鬟顺道将冰盆里已经融化的水洒一点在案几上的丁香,听到少年问话,当下恭敬道:“都去了一个时辰了,这会儿约莫是快来了。”
  李肃一向没什么耐性,当下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出去,随即背靠在身后的软塌上假寐,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素锦长衫,一双丹凤眼狭长明亮,青丝高束而起,越发显得整张脸棱角分明了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寒气逼人,直震三里开外。
  “我跟你说,待会儿咱俩就躲在那个山丘后面,先探探敌人的虚实,不准轻举妄动,一切听我指挥,知道了吗?”
  长笙命令着身边的齐颜,说话声音压的极低。
  齐颜很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长笙赞赏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表示满意。
  晌午的太阳十分热烈,将浩瀚一片的草原晒不到尽头。
  远处一匹快马募的停靠在那辆最为豪华的马车前,阮秋颂弯下腰身朝车内的人说道:“二爷,手令已得来,大君请我们快速入城。”
  良久,一个淡淡的“嗯”字自车内扔了出来,一行人整马前行,然而下一秒,嗖的一声利响破空而来,堪堪擦过其中一名武士的面颊,直直穿透马车。
  “保护少主!”
  拔剑之声纷纷而起,寒气瞬间将周围炎热的燥气震慑的冷凝下来,不见丝毫慌乱。
  车内的婢女跳了下来,面色不善的朝阮秋颂说着什么,就在这一场战争一触即发之势,整片荒地像是静止了一般,再没有什么动静。
  长笙躲在那离一队人马最近的将板坡后,缠在手臂上的弩弦还在微微颤抖,齐颜缩在他身边,紧张的连呼吸都微弱了下来。
  “你先出去迷惑他们,就说那支箭是你射的,把车里那个人给我诱出来,我看他像是这个队伍里面带头的。”
  “长笙,他看起来比咱俩大不了几岁,你怎么知道他是带头的。”某孩子傻乎乎的低声问道。
  “你笨死了,你没看到刚才那几个婢女对他巴结那样,还有后来那个男人,居然把我父亲赐下来的神符都给他了,这人肯定不一般。”
  长笙供着身子,腰间的铃铛被卸了下来放在一旁的草地上:“而且,没有他的允许,他下面的人怎么敢随意破坏我的基弩,肯定是他指使的,他现在在车里我看不见,你出去把他引下车,然后我来收拾他。”
  “可是长笙,我,我不敢,他们那么多人,我要是说了那是我放的箭,万一他们把我杀了怎么办。”
  长笙一掌打到他头上,生气道:“蠢货,你就说你是东汗王的儿子,出来打猎不小心才射到那边的,再说了,你年纪这么小,别人不会把你当回事的。”
  齐颜听完,突然伸手数了数手指,闷闷道:“长笙你才八岁啊,你还比我小两岁呢,你要是出去了,他们更不会把你当一回事的。”
  齐颜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这个计划十分满意。
  长笙蹲在一旁,心里窝了一团火——当初怎么就带着这么个蠢货过来,连根木头都不如。
  “你去不去!”长笙一张脸冷冷的,忽然就将挂在手臂上的弓-弩对准了齐颜,“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对你放箭。”
  齐颜立即伸出两只手捂住脑袋,急忙道:“长笙你快拿开啊,万一那东西跑偏了怎么办。”
  长笙呵斥道:“那你去不去。”
  齐颜撅了撅嘴,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那么说就真的没事吗?”
  长笙很认真看向他:“当然了,我这么聪明的人什么时候失算过。”
  “谁说,上次你还说费城那个花魁的肚兜是粉色的呢……”
  咚的一声闷响,齐颜话还没说完,就被长笙一脚踢上屁股从将板坡后面踹了出去。
 
 
第6章 
  十几个武士带着长剑举了过来。
  齐颜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手高高的举过头顶,脸上一片惊惧。
  “刚才可是你朝车内放箭?”
  为首的武士厉喝一声,面若寒星,吓得齐颜双腿抖的更加厉害。
  在满目的刀光和目光下,齐颜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带过来!”
  武士像是领小鸡一般将地上的孩子提起来甩在马车旁边,“说,何种原因刺杀我们少主,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西汉来的贵客么?”
  “我,我……”
  齐颜被吓的眼泪差点都流下来了,然而一想到长笙那张即将生气的脸,硬是把眼泪吞了回去。
  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齐颜颤声道:“我,我是沧澜部旭尧汗王的七儿子,我,我叫齐颜,我父亲旭尧被大君唤到金帐议事,我出来打猎,刚才弓-弩不小心跑偏,这才,才……”
  “多亏我家二爷反应快,要是真伤个好歹了,看你们大君怎么跟我们交代!”马车上的婢女跳了下来,语气十分严厉。
  齐颜一听那里面的人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证明你是汗王的儿子,如果真是,怎么附近就只有你一个人。”武士依旧不依不饶。
  “他确实是汗王的儿子。”
  阮秋颂道:“刚才我去金帐拜见大君的时候正好东汗王也在,他跟东汗王的模样像了七八分,是他的儿子不会错。”
  说罢,男人右手一挥,那些围在马车周围的武士纷纷散开,他弯着腰对地上的齐颜说道:“您请回吧,我家二爷还要赶着去拜见草原的大君。”
  他忽然调转马头,整个队伍似乎都要开始继续前行。
  齐颜心里焦急,眼看着这队人马就要重新出发,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笙躲在坡后看着这一切,暗骂齐颜这头比猪还笨的蠢货,心里正着急着,只听齐颜一声大喊。
  “等等!”
  前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我……”
  齐颜欲言又止,顿了一下,鼓足勇气道:“弩的力气十分大,那一箭下去连马车都穿透了,我想看看你们少主有没有事,就看一眼,只要我亲眼确认他没事,我才能放心。”
  “原来您还是个有心的主。”马上的男人低笑一声,朝车内的人问道:“二爷,您以为如何。”
  “你觉得如何?”
  说话间,那贵公子突然揭起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张脸冷冰冰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不止的毛小子,神色间全是不耐烦。
  “哦哦。”齐颜抬起头假装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憨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走了。”
  刚转过身子,一直利箭从身边划过,直射向身后那人的手臂。
  一阵惊呼响起。
  “长笙救我!”
  齐颜突然大喊一声,撒欢了蹄子朝长笙这边跑来。
  李肃被突如其来的一支箭射中小臂,顿时血流如注,然后随之而来的更是一股极大的怒意,一张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一把拔起手臂上的箭矢,狠狠摔在地上。
  李肃寒声道:“给我追!”
  一阵杂乱。
  长笙立刻从将坂坡后面跳了出来,一把抓住齐颜差点没稳住的身子,将他塞到自己身子后面——长笙个子小小的,却一点也不惧怕对面那些提着剑朝自己冲过来的武士。
  只见孩子冷静的拿出怀里的黑色令牌,一把举过头顶,高声道:“我是殷氏家族的孩子,你们谁敢轻举妄动!”
  殷氏放在草原随便哪处被人听了都会吓的发怵,然而对面的武士只是在呆愣一瞬间之后继续冲了过来。
  长笙有点慌神了,赶紧朝后退了几步,大声道:“我是大君的儿子,是草原的三王子,欺负殷氏的孩子,你们都不要命了么!”
  “住手!”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武士们纷纷停下动作。
  李肃一把甩开正给他伤口上药的婢女,穿过人群缓缓朝这边走来。
  “你说你是谁?”他声音阴阳怪气的像个唱戏的。
  “你是聋还是傻?都说了一遍你记不住么?”
  长笙趾高气扬道:“你又是谁?敢在朔北高原欺负我和东汗王的儿子,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李肃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伸手扯了扯衣衫,“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今日有西汉的贵客前来么?”
  西汉两个字对长笙来说并不陌生,她母亲宁阏氏就是西汉皇帝的妹妹,作为二十年前西汉和草原的和亲公主,长笙身上也流着一部分西汉人的血,况且不久前殷康刚刚被送去西汉做质子,如今又从西汉来了个无名小卒,长笙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质子啊,你是那皇帝老儿的第几个儿子,他怎么舍得让你到我们草原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来?哎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不然也不会跑过来给我们做人质是不是?”
  长笙伸手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开口:“说说吧,你是几皇子?”
  李肃:“......”
  长笙继续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我告诉你,到了我们夜北,就得乖乖遵守我们的规矩,其他的我以后再跟你讨论,咱们先来算一下你毁坏了我那批基弩的事。”
  李肃眉心一簇,哼了一声,似是十分不屑:“原来那是你布置的基弩,难怪如此粗陋,伤了我的马也就算了,还伤了我不少武士,医治的费用我就不要了,只要你跟我好好认个错,我便原谅你,如何?”
  哎呦喂,好厉害的一张嘴。
  长笙被他几句话说的差点张不了嘴,然而脸皮厚就是脸皮厚,孩子笑眯眯说道:“这伤也伤了,刚才那一箭算是对你的道歉,你不必谢我,我这人总是这么大气,这是北都城的孩子都知道的,你说是吧,齐颜!”
  长笙朝身后的齐颜使了个眼色,那孩子听话的赶紧点头,生怕迟一点长笙会打他一顿。
  李肃原本就因着这一路跋山涉水而来的怒火没处发,急的这几天脸上都起了几颗痘痘,如今被对面这小王八蛋一激,当下差点怒发冲冠了起来。
  阮秋颂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一身泛旧发白的草青色长衫看起来像个穷酸士子,当下十分恭敬的捂住胸口朝长笙深深一拜,“原来是王子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我家主人造次了。”
  李肃一脸不爽的看了阮秋颂一眼,眼底闪着浓浓的不满。
  长笙一听这话,当下只觉得心情舒畅,随即得寸进尺道:“看你像是个讲道理的,不像他,跟个南蛮子似的。”他伸手指向前方大片斜咧咧倒地的铁器,“那你说说吧,我那些被你们毁了的基弩,你打算怎么赔我?”
  阮秋颂客气道:“王子想如何都可以,外臣自是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大君与我一行人约见的时间就要到了,王子若是再在这这么拖着,恐怕大君怪罪下来,大家面子上都挂不下来。”
  长笙可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他如今已经知道这帮人的身份,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要害,反正对面这王八如今已是夜北刀下的鱼肉,往后时间多的是,想怎么整他都成。
  摆了摆手,长笙故作云淡风轻道:“既然是我父亲召见,那我自是不会太为难你们,不过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今天这事咱们先记着,以后再说吧。”
  阮秋颂笑道:“外臣多谢王子体谅。”
  他朝李肃点了点头,后者虽是心中十分愤懑,却也不好在这种时候跟这小混蛋计较,这笔账,往后再跟他算!
  在婢女和武士们的簇拥下重新钻进马车,帘子放下的一瞬间,李肃恼火的将最后一盏茶仰头灌了下去,顾不得手上的箭伤,喃喃道:“殷氏的孩子......殷氏......”
  太阳当空照,蓝色的雀儿在半空中清叫了两声,声音悠扬动听,车轮又开始缓缓滚动了起来,在青色的翠草上撵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绵延了百里,朝着北都城渐渐逼近。
  白荒历七九零年。
  这是长笙第一次见到李肃,这一天天气极好,就好似草原的冬季永远都不会来临。
 
 
第7章 
  等大虎哼哧哼哧的跑来找长笙的时候,朔北高原上早就人去楼空一片寂静了。
  “王子,二王子今天一早就被大君唤去金帐议事了,他手下的那个伴当没有二王子的吩咐不敢借武士给咱们,怎么办?”
  长笙嘴巴里衔了根草,吊儿郎当的前去查看他那批视若珍宝却已经被李肃毁了尸身的基弩,齐颜牵着两匹马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垂着脑袋木木的,没有一点声音。
  长笙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反正我刚才已经给过那小子一顿教训了,虽然他还没给我赔礼道歉,不过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这笔账再慢慢跟他算。”
  大虎问道:“王子知道那毁了基弩的人是谁了?”
  见长笙弯腰在地上找着什么没有回话,大虎又道:“听说今天西汉的质子来了,二王子被传去金帐怕是为了这事。”
  长笙将其中一小块成了废铁的弩拿了起来,问大虎:“你可知那西汉来的小子是什么来头?”
  大虎摇头:“不太清楚,不过按照惯例,西汉那边也应该送个皇子来的,但二王子的伴当说,那小子只是个臣子家眷,好像叫……对了,叫李肃。”
  嘿,长笙猛地转头过来,一把丢掉手里的废铁,两眼轧光,“不是皇子?”
  那就更不用放在眼里了!
  大虎道:“王子,刚才毁了咱们基弩的,难不成就是那小子?”
  长笙拍了拍手,将牙缝里那颗草根剃了出去,朝身后牵马的齐颜招了招手,“哎,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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