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不住大局还可能乱杀人。这样的皇上,确实不如监国期间表现良好的符弈辰。
陈老带头劝符弈辰继位,用的理由名正言顺,“江山社稷为重啊!”
符弈辰心里愿意也不能一口答应了,说着孝道。拒绝的话才出来一句就把陈老惹急了,陈老滔滔不绝说起先祖如何打下这片江山,每一代是怎样尽心守住,容不得半点差池。
简而言之就是真正的孝顺是对着列祖列宗的,至于那位疯癫的父皇……放弃了吧。
陈老说得慷慨激昂句句有理,别的臣子一并求着。
符弈辰思考良久,终究顺从众意点了头,“就听各位的吧。”
大臣们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琢磨怎么把皇上赶下台。
这个方面,陈老再最熟,马上列出了一个方案:找到太后,说说民意臣心所向和当前利弊,让老人家拟定懿旨免了以下犯上的风言风语。再写个宣布退位的圣旨让皇上签了,皇上不签直接盖国玺也是一样的。皇上退位,符弈辰再名正言顺地接班。
陈老一说,大家都赞同。事情定下,符弈辰和陈老一块去见了太后。太后不需要他们怎么劝,答应得相当爽快:一是符弈辰大权在握,她没有反对的底气,二是前些年见着皇子皇孙一个个被皇上给祸害了,怨气十足,就等着报复呢。
旁人热心,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符弈辰省了心,回房相当早。
“嗯?怎么这么快回来?太后是不是不答应啊?”齐文遥最后的消息是得知符弈辰去见太后,看到符弈辰面无表情迅速归来就有些担心。
符弈辰不介意他问了一串问题,还为关切感到高兴,“答应,明天就传下懿旨。退位的诏书由着陈老来写。”
齐文遥品品人选便觉得讽刺:“陈大人当年帮着皇上逼先皇退位,现在又帮着你逼皇上退位……三朝元老,名不虚传。”
符弈辰捏一捏他的脸,“我不在,你一个劲在想啊。”
齐文遥才发现自己说多了。他有这么一个特异功能,方便知道事情的同时也有副作用。比如他可以提前知道结果,不会担心符弈辰,符弈辰回来看到的永远是他的镇定脸,比如符弈辰有时候想与他说说情况,看到他了然的模样又住了口,不多此一举了。
符弈辰本来就闷骚,一而再再而三失去说话的机会……以后不开口了怎么办?
齐文遥赶紧撒娇,“我想你才多看了一会儿。没看全呢,之后是什么打算?”
符弈辰被他一哄,笑了,“择吉日登基,等着就好。”
齐文遥想说点恭喜的话,“你……”
符弈辰却无心继续说这些,拉了他去床边坐着帮忙揉揉穴道,“上次想多了不是头疼了吗?小心点别累着。”
上次就是太子逼宫那会儿了。齐文遥刚刚想完了杀害秦大侠的凶手,又一刻不停地查探太子那边的进展,动脑多还睡不好,操心到用脑过度隐隐作痛。
“我把找铺子的事情放一放,不会累着。”齐文遥靠过去,在符弈辰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一说,符弈辰比要登基还高兴,“不见小于了?”
“嗯,这段时间不见了。”齐文遥没好气地捏了一把,“你怎么就这么讨厌小于呢。”
符弈辰声音冷了些,“他想叫你一块去游山玩水。”
“别听魏泉瞎说。小于就是顺嘴一提,而且是对着山桓说的。”
“山桓就是你,有什么不一样?”
“山桓是四五十岁的样子,驼背微胖,满脸都是乱糟糟的胡须。我这么打扮,小于只会当成长辈,提议游山玩水也不过是关爱孤寡老人的善良……”
符弈辰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你扮成山桓的时候,说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没,我不说家人,小于就认为我无依无靠了嘛。”
符弈辰不说话了,搂在他肩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玩着头发。
“怎么,希望我提一提你?”齐文遥瞧过去,想从符弈辰脸上找出一点发脾气的幼稚,“你也乔装成一个大叔,跟我扮成的山桓成双成对?”
符弈辰对上他的目光,语气是肃然的,“文遥,你想当皇后吗?”
齐文遥傻眼了,“你怎么扯到这个了?”
“因为你说成双成对。父皇退位后,他们一定会问到皇后的事。”
齐文遥不再依偎着,直起身看着符弈辰,“所以你想立一个男后的先例?”
他的声音挺大,符弈辰倒是轻声细语怕吓着他一般,“别怕,之前有过男妃的前例。男妃和男后相差无几……”
“差多了,”齐文遥收回手,不愿意跟符弈辰一块靠床头了,“皇后要管很多事的。”
“后宫无人,没什么事可管。”
“你要保持无人,肯定要花功夫啊。大臣们连推荐太子妃都那么热情,将来肯定……”齐文遥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相应的画面——立太子以后,不少人更想把美人往符弈辰这边送了,
符弈辰看到他皱眉,马上说,“我来管。”
“你早有这个打算了吧。是不是还跟臣子们提起过?”齐文遥看出了符弈辰的坚决,不觉得是一时兴起。
“想了,没提。没登基之前说这个有些不妥。”
齐文遥心思乱得很,逮到一个借口就往下说,“对,还是先别说了。皇上那边还没退位呢……”
符弈辰看出他的慌张,不勉强,“嗯,我们都好好想想。”
齐文遥坐回床上,揉着眼睛装困。
符弈辰不继续说叫人为难的话了,帮着把立起来的枕头放下,等他躺了就盖被子,做尽了伺候人的活儿。
“你也躺下睡吧,”齐文遥也不客气,闭眼就睡,“待在皇宫里能怎么脏啊?明天再洗也行。”
“我很快回来,你先睡。”符弈辰起了身,动作轻柔像是他已经睡着了一样。
齐文遥哪里睡得着,一直听着身边窸窣的动静。
他不困,满脑子转的都是皇后两个字,感觉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范围:皇后太麻烦了,后宫没有妃嫔总有宫女吧?符弈辰现在都那么忙了,哪有功夫管?到时候,还不是他来解决一切?
齐文遥最大的梦想就是过悠闲的日子,可以躺着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一时兴起做点喜欢的事,从来不用勉强自己。做皇后就是一种勉强,他想到就发愁。
“唉。”他确定符弈辰走远了,才把心头的一股惆怅叹了出来。
齐文遥保持闭眼,翻身换睡姿,对于未来的不安感让自己下意识地贪恋被窝的温暖,缩一缩挪一挪,整个人要到最里头躲着去了。
不远处的符弈辰看到这个画面,唇角微抿,定定神才用不叫人发现的步子离开了。
*
陈老第二次帮忙让当今圣上退位,操作相当熟练。很快,退位的诏书出来了,太上皇要带着一众妃嫔去行宫休养的决定也出来了,由岑将军负责“护送”。
皇上神志不清以为是出去游玩,没意见,皇后不甘心被打发走,眼馋做太后的殊荣就来找符弈辰算账,结果反而连累娘家人,吓得老实了。有意见的妃嫔见到皇后那个下场,大气不敢出,想想跟着皇上离开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着,安静顺从。
“昭嫔呢?”齐文遥担心,“她能留下吗?”
符弈辰点头,“九皇子要在皇宫里养病,不能走。她当然一起留下来照顾年幼的孩子了。”
齐文遥放了心,“那就好。”
“现在在挑日子办登基大典。”
“我看看。”齐文遥记得房间里有一本黄历,起身去找。
他找到了,静静地看着那些不大熟悉的文字。厚厚的一本全是繁体字写的,他一页页翻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最近的日子,又要开始琢磨上头的说法是什么意思。
符弈辰悄然靠近,伸手一圈又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说话,“看到什么了?”
“唔,没怎么看懂。”齐文遥感觉说话的气息拂过耳边痒痒的,扭了一下想让符弈辰离得远些、
符弈辰反而抱得更紧了,牢牢锢住,紧贴的身体每寸都密不可分。
齐文遥能感到体温隔着衣服传来的热烈,耳边听到的声音却是温柔的。
符弈辰问:“文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齐文遥叹气,说了心里的想法,“我不想当皇后。”
符弈辰不意外,说话的声音却还是低落了一些,“为什么?”
“我当不了。”齐文遥瞥去一眼,“光是登基大典,我就觉得害怕。皇后要守好规矩,一起走到大殿上吧?那么多人盯着,我想到就头皮发麻。”
符弈辰让步,“那是从前的规矩,你不用守。”
“还有别的缘由呢。我这几天看了史书,知道男妃存在,也懂得民间有过娶男子为妻的事。”
“你觉得不妥吗?”
“没有,但这确实称得上奇闻。那个男人在后人眼中只是一个冲破常规的‘男妻’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做过什么,没人关心,只好奇他为什么愿意嫁人,娶他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明白了。”符弈辰瞧了一眼悬挂在屋内的画作,想到齐文遥琢磨画技的日夜便理解皇后的身份只是一个累赘,“是我不对,光想着自己高兴。”
齐文遥笑了,“但我可以参加登基大典,看看你怎么坐上皇位的。”
符弈辰也弯了唇角,伸手抱住他,“嗯。”
声音如常,拥抱的力道依然温柔。齐文遥过后想想画面,却见到符弈辰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收起了笑容,皱眉的模样哪有一点即将站上权力巅峰的快意。
晚上,齐文遥端了夜宵去看看书房里的符弈辰。符弈辰没尝一口把他当夜宵,还突发奇想去龙椅那儿折腾,把他揉在怀里久久不放。
齐文遥总觉得哪里不对:符弈辰对于登基的热情,怎么比不上与他一块玩的时候?
他抽空看了看內官帮忙准备的一系列登基要用的东西,听过魏泉说登基的步骤,又怕是多想:那么复杂,符弈辰可能就是烦躁,跟登基当皇上本身没什么关系吧。
登基大典那天,齐文遥没有官职照样列席,也没人敢说什么——大臣庆幸符弈辰不立他为后,怕多嘴误事,凡事忍让一点,宫人们早就明白他是符弈辰放在心尖上的人物,好生伺候。
齐文遥没有官衔,却得到了万人之上的待遇。他觉得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别扭得不行,希望赶紧结束趁早走人。
他挨了许久,终于等到符弈辰坐上高处的皇位。
他站在前排,能够清晰地看见前头的场景。他看着符弈辰不见悲喜的木然模样,忽而觉得很像十几年前墨霜门外的画面:高高的台阶,孤独的符弈辰。墨黑色的眼睛倒映着蓝色的天空,像是什么都看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着,被抛下一般不知所措。
怎么会不知所措呢?符弈辰不是被抛弃,而是当了国君啊。
齐文遥揉揉眉心,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忽而撞上了符弈辰的视线。
四目一对,符弈辰面上终于有了一点灵动的情绪,眸中光彩渴望而热切。
齐文遥错愕,看着符弈辰朝自己的方向伸出了手。
宫人想着新皇是不是要什么,猫着腰上前询问。符弈辰不搭理,依然将邀请的手悬在半空,不敢眨眼的眼睛似乎因为疲累而染上了水光。
明明知道符弈辰不会哭,齐文遥还是觉得那一抹水光已经滴落,正正在他心底最软处。
他怕麻烦,更怕符弈辰难过伤心。
齐文遥忽而不在意那些个规矩了,一步一步走上前,在别人诧然目光和窃窃私语里前往高处。
他搭上了符弈辰的手,叫那一双眼睛重新现出了笑意。
新帝在这样隆重的典礼上做出一个不合规矩的举动,叫不少老臣皱了眉头。
资历最老的陈老笑了一笑,带头跪下行礼,“吾皇万岁。”
其余人跟着,呼喊的声音汇成一片回荡不去的震响,一排排人匍匐在地现出了后方的景致,由符弈辰和齐文遥的角度看来,是象征帝王权威的臣民、壮阔华丽的宫殿和一览无余的大好河山。
齐文遥看得愣神,转眸对上符弈辰温柔深情的眉眼。
好似天地间只在乎他这么一个人,只为他而笑。
齐文遥原先为了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安,这么一瞧也笑了。
坏规矩被骂,也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白 10瓶,Chiny J 2瓶,积雨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上门
齐文遥脑子一热走到了新皇的身边,并承下了应该属于帝后的跪拜。
他以为自己会被古板臣子们的唾沫淹死,被宫人的异样眼光瞪死。未曾想,一切都是多虑。没人骂他,也没人敢用不赞同的目光瞧他,他们怕的是他堂堂正正拿了皇后的身份。没名没分的,享受一时的跪拜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说句难听话,皇帝身边不经常有伺候的太监吗?他们给皇上行礼的时候,可不会要求太监一并跪下。齐文遥是服侍符弈辰的人,正受宠,相当于后宫妃嫔怎么就不能拜了。
齐文遥读取记忆,竟然听到一个臣子跟老婆说这样的话,“啧,居然拿我跟太监和妃嫔比。”
符弈辰正好换完了衣服,听着这一句颇为不解,“什么?”
“有人说,跪我没什么大不了。皇帝身边不有太监和妃嫔吗?我跟他们差不多。”
符弈辰当即沉了脸色,“谁说的。”
“没谁。”齐文遥不在意地摆摆手,“挺有道理的。”
符弈辰握住了他的手,“文遥,我封你为……”
77/89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