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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一动，这个婴孩应该就是无凌了。
他跟上了两人，虽然只是虚影幻象，可能看到儿时的无凌，倒是奇遇了。
无凌头发短短软软的，皮肤白嫩透红，乖乖窝在襁褓里睡着。
裴暮雪看了一会儿，突然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这孩子很面熟，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这时，无凌醒了，似乎正好同他四面相对，小拳头挥了几下，笑了。
第77章
裴暮雪一愣，也冲他挥了挥手，不过马上他就自嘲一笑，方才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隔了多年的时光，现在看到的只是虚像，无凌是看不到他的。
裴暮雪默默跟在他们身边，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李寄云师姐同他记忆中的一样，而这时的无仁，也是一个帅气的正人君子模样，抱着咯咯笑的无凌逗着，与后来那个戴着面具翻着白眼仁的阁主，完全相差甚远。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人进去见师父就行。禀报完了，咱们就出发去游历。”李寄云笑道，转身推开了门。
裴暮雪看了看，正欲跟上她，可小径的尽头走来两人，是长老彭章和应如是，两人皆一脸严肃，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裴暮雪顿了顿，转了方向，从无仁身边走过时，他特地瞥了一眼无凌，唇红齿白漂亮极了。
真的有些眼熟。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答案就在眼前，可是他努力一想，依然像蒙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
最后只好作罢。
“你现在想退出，已经不可能了。”彭章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应如是，“那只鸟我们已经捉到了，就差霜骨剑这最后一步了，谁都不能退！”
“长老，”这时应如是的眉毛还没后来那样粗，不过依然蹙在一起，“当初你们只是说去万白山除妖，捉识灵鸟是为了普通百姓。”
“没错，现在我依然可以这么说。”
应如是攥起了拳头，嘴唇微微颤抖，“可识灵鸟那族长一死，万白山暗道封印松动，妖物趁机进入人间的事，为何不早些告知我？而且我是不会对同门下手的。”
彭章冷哼一声，鄙夷道：“不过去拿一把剑，你也能吓破胆！”
“初真入我门多年，和师父亲如父子，你要我去抢他的东西？实在是……”
“什么抢？只是借用罢了！”彭章恨铁不成钢，“我们杀了识灵鸟的族长，再用霜骨剑，便可以开启暗道，进入黄尘暗界一举消灭那些妖物！”
裴暮雪脸色一变，这桩血仇还真没冤枉山水盟，不过霜骨剑竟有此效用，这一遭得了这个消息值得了。
他左右一看，寻找着祝候的踪迹，他人小鬼大心机深沉，专门造了一个幻境，所要传递的信息就是如此么。
不过，祝候隐匿得挺好，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裴暮雪跟着两人向前走去，应如是沉默着，彭章笑了笑，胸有成竹。
走到方才那处，无仁抱着无凌四处走动，已经没了人影。
裴暮雪一声叹息，抬脚打算踏进大门，可是这时，天空惊雷响过，震得人头晕目眩。
他记得，这一声过后……
果然，四处都有慌乱的人影。这样的情形他曾经亲身经历过，所有人都在惊呼，在喊杀，在哀嚎。
阴鬼一族入了人间，就如同他们的名字一般，鬼魅地出现在各处，突破了敖从筠布上不久的护山结界，众弟子被迫直面这可怕的血光灾难。
当时，他修为不够，师兄师姐们再三嘱咐，让他一人躲在房间的阵法里，等他再出去时，所见皆惨淡。
而此刻，裴暮雪愣了一下神，应如是和彭章的身影已消失。而不远处，一个人影躲在一棵树后，朝这边观察着。
他眼神锐利，带着腾腾的怒意。如果不是裴暮雪还记得现在这是幻境，怕不是就要直接冲过去同他相斗了。
裴暮雪看不清他的脸，不过随后，便见一个烟杆在树后晃来晃去。
这人是水无涯。
就这一会儿的恍神，裴暮雪忽然听到了一阵打斗声，猛地转身，发现这处的大门已经紧闭，很快声音也消失不见，似乎用了隔音结界。
不过里面发生了什么，裴暮雪很清楚。
他强烈地感觉，昨日无仁所展示的，全是真实的，正是门内此刻的情形。
不过，这里是师父的居所，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几人无视师父，直接在此处动手。
他走向前去，轻易地从幻境里的大门里穿过，正好看到李寄云翻出了院墙，几人追上去的场景。
裴暮雪径直跨入了房门，入目所见，只是师父端坐着的身影。
这个身影，当时存活的弟子无人不晓，敖从筠就是这样逝去的，无声无息，不知缘由。
裴暮雪皱起眉头，他隐约记得，当初敖初真受伤，是被师父带回这里治疗的，可是此刻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他就是从这时失踪的，应如是后来派人寻找过，可是一无所获，仿佛这世间从未有过他这个人。
裴暮雪定定看了师父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唉——”祝候长长的叹息响起，虽然不知在何处，可阴沉的声音萦绕在四周，“你来晚了，错过了最有意思的一幕。”
裴暮雪目不斜视，绸带飞出，击中后方一处，祝候低低哼了一声，再度隐匿。
迎面而来的无仁满脸都是着急，到处寻找着李寄云，襁褓中的无凌哭了起来，声音洪亮无比。
他们的游历计划，俨然已经化为了泡影。
裴暮雪听到无仁嘴里念叨着，“阿娘马上就回来，无凌乖别哭。”
不过可能太过情急，无凌的名字在他口中模糊不清，不像无凌，倒像是无情。
裴暮雪一哂，谁会给孩子取名叫无情的。
祝候的声音再度出现，“你对这个婴孩关注过多，导致你错过有趣的事，而我没有更多的灵力重新来一次，所以……”
裴暮雪转过身，冷冷看着他。
祝候的身形逐渐清晰，“所以，我用另外的方式告诉你。”
他伸出了两只手，一手是金色小球，一手是铜环，“你选一个吧，我不会杀你，只是伤你一伤。”
裴暮雪懒得和他扯皮，眼神一动，空气中充盈着他的灵力，这个幻境摇摇欲坠。
祝候觉察到了，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真傻。”
他主动退出了这个幻境，瞬间，周围景色如镜花水月一般，散落在时光里。
裴暮雪站在那里，最后一刻，他听到了远处无仁喃喃道：“如果我刚刚就在此，未去他处，你就不会死，至少我可以护你……”
所有的景色都消失了。
裴暮雪回过神来，发现鹿华愣愣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师父，您在这里站了很久，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小径的正中央，正是他进入幻境的那处。
不仅仅是鹿华，还有几个弟子都在一旁，好奇地探着脑袋，毕竟看到小师叔长久地发愣，还是头一遭。
“没事。”裴暮雪冲他笑笑。
“叮——”刺耳的撞击声响起，裴暮雪一抬头，结界震动的痕迹十分明显，波纹一般从中央向四周荡漾开去。
有人想从外攻破护山结界。
绸带一甩，裴暮雪踏了上去，只见空中漂浮着一排高高低低的妖物，奇形怪状长成什么样的都要，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头上长着角，领头的人是一个女子。
“祝念，好久不见。”裴暮雪道。
上次秘境中的祝念，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是现在模样改变，看上去和祝思差不离，就是妆容淡了点。
她脸色平淡如水，扫了裴暮雪一眼，咬着牙挤出一个笑，“我同你不熟。”随后往下方看去，淮川峰顶隐约可见弟子们结队。
裴暮雪笑道：“李无晴未在门派。”
祝念脸色一变，怨毒地盯着他，颇有几分祝思的神韵，“我今天就是为了消灭你们所有人，他若不在，改日我自会去寻，漏网之鱼一个都不能有！”
“那我更要拦住你了，你们单独见面，就算是相杀我也不允！”裴暮雪眉眼里现出冷色。
“你、你们……”祝念喃喃道，显然不敢相信。
当初在秘境里，这个祝念企图向李无晴献好，裴暮雪可是完完全全记在了心里，此时他一脸轻松，随意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可能！”祝念终于绷不住，满是狰狞怒意。
于是，隔着一层护山结界，两波人马互相丢起了术法。
祝念率领着手下，一心想要攻破结界，而裴暮雪在另一边全力相护，祝念没有讨到一丝便宜。
这样声势浩大的相斗，引来了更多的弟子，“小师叔，我来助你！”
他们纷纷飞了上来，列好阵型，愤怒地瞪着结界外的入侵者。本来恐惧是无形的，可见到这些妖物的真身，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战斗欲。
护山结界依旧牢固，众弟子士气更盛。黄尘暗界的妖物，也不过如此，有些人想。
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地上飞起，直直冲了过来，打散了摆布好的阵型，一个大大的缺口露了出来。
裴暮雪一言不发，飞了过去，补上了阵型，然后才转过身，绸带翻飞，捉住了身形轻快的祝候。
祝候在结界之内，应该是偷偷藏在淮川峰上很久，和祝念里应外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错了，我从不屑于同她一起办事，”祝候道，“我在此是因为，你那小徒弟鹿华……”
“你做了什么！”裴暮雪怒上心头。
祝候冷笑一下，下巴一抬，“你自己看，他好好的。”
果然，鹿华和朱木站在一起，焦急地望着空中的同门，可是两人修为不高，帮不上忙。
祝候趁他低头，再度拿出了那颗金色小球，对着裴暮雪兜头砸了过去。
两人距离很近，裴暮雪及时躲闪，可还是被余威波及到，肩膀上流出了汩汩鲜血。
祝候道：“我无意伤你。”
裴暮雪冷哼一声，一手捂住了伤口，收紧了绸带，把祝候的双手也捆住了。现在的他四肢都被束缚，再起一百个坏心思，也实施不了。
祝候现在只剩下一张嘴能动，“你看，你的伤已痊愈。”
果然如他所说，裴暮雪的肩伤已经愈合，只有手心还未干涸的血迹，证明了这伤口真实存在过。
第78章
裴暮雪的伤势奇怪地愈合，已经不是第一次。
祝候阴笑着低下头，远远地望着一处，“你看。”
朱木惊呼道：“师弟！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流血了？”
鹿华突然倒地不起，他紧紧拉住师弟的手，惊慌的声音远远传到了裴暮雪耳中。
祝候居高临下睥睨着受伤的鹿华，“这样，你还不明白么？”
裴暮雪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方才肩膀上流出的血液还有余温，可是痛感已全无，不仅伤口消失，精力似乎更加充沛。他默默站着，直到血迹被吹干，只余一点暗红。
“为什么。”他喃喃道。
祝候拖长了声音，像将断未断的丝线一般，阴恻恻道：“我若想杀你，伤害皆会加诸到他的身上，你说，这是好还是坏？”
裴暮雪转过身，一手揪住了祝候的领口，“你同他，到底什么关系？”
祝候偷袭失败，很快失了兴趣，任裴暮雪怎么说，都呆呆望着天，闭口不言。
另外一边，祝念身上源源不断冒出黑气，侵蚀着结界一角，逐渐扩大。从裴暮雪这里往前看，似乎洁净的空气被染黑，越来越烈。
他手一抬，灵光飞出，黑气停住不动了，可是已经被染黑的部分，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个结界若是被破，那么淮川峰之内所有人都将陷入水深火热。
祝念拉着一张脸，同裴暮雪僵持了片刻，道：“祝候，阴主下令让你协助。”
祝候如同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气得祝念袖子一甩，瞪了他好几眼。
祝念不能继续侵蚀结界，可裴暮雪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护住整个结界，不少妖物聚集在染黑的那处，猛烈攻击着，竟隐隐有突破之势。
这时，应如是御剑而来，“师弟，我来助你。”
水无涯跟在他身后，皱着眉道：“你还是省省吧，无仁给你的那一下，够你喝好几壶，现在不卧床休息，来此是添乱。”
乍一看见应如是，裴暮雪脑海里闪过幻境里的几幕，还没品出味来，就不得不专注眼前，“师兄，这个结界是你所设，也只有你能补，快去！”
应如是已经飞到了黑气旁，伸手覆上结界边缘，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从脸颊上滑了下去。
水无涯笑道：“我就在这等着，待会儿你一头栽下去，山水盟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应如是沉默片刻，道：“你的确值得托付。”
他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水无涯看了一会儿，烟杆一甩，点在结界上，“维持结界，并非只有你能做到。”
裴暮雪看这两人斗嘴，不禁笑了。记得，当年他们便是如此。
应如是修复了这处结界，妖物的攻击对结界的影响逐渐变小，气得个个吹胡子瞪眼。祝念目光一冷，摸出了一个白色珠子。
裴暮雪道：“师兄，这里交给我们，你回去吧。”
应如是大手一挥，驳回了这个建议，“这里是山水盟的地界，此时我若做了缩头乌龟，怎么配得上掌门的称号！”
水无涯讥讽一笑，一掌劈向他的后背，可被应如是躲过了，面沉如水道：“水弟。”
水无涯见他软硬都不吃，哼了一声，转头维持结界，不再同他纠缠。
裴暮雪道：“师兄，这里真的不……”
说完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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