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太监呆了一瞬,顿时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被人打了,嗷嗷叫着要将元霄拿下。元霄冷笑一声,无所畏惧,迎着人堆大步上前,顺手取物掰断了一条椅子腿,雪一踢扬了个满天。
他左右开弓,不出一刻钟就将一干侍卫揍得全部趴下,随后走到脸栽在雪中的元齐盛身边,扬手就将椅子腿插进他——旁边的雪地中。
元齐盛差点以为自己脑袋要开花了。
却见这个眉目狠厉的陌生人蹲下身来。
“孤乃大乾太子,不是大皇叔能骂的。而他——”元霄轻声细语陈述事实,又将手往温仪处一指,说,“是孤的。皇叔最好也记清楚。”
太子,原来他就是离京十二载的太子?
景帝的儿子。
元齐盛一怔,随后便道:“太子如何!本王还是你的叔叔,你这是大不敬!”
“十五年前叔公不当我爷爷,却要当我爹的时候,也没想过敬不敬。”元霄笑了笑,轻而易举将元齐盛从雪地中拎了出来,轻轻一推就令他坐回了翻倒在地的车辇中,“皇叔不高兴可以告诉你的父皇,顺便请他叫太医治治你那双认不清人的眼睛。”
这个变故只在眨眼之间,温仪没有来得及制止——
其实不但没有,他还趁乱偷偷丢了两个雪球。
真爽。
温国公默默地想,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蹲在那边的叔侄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大皇子脸色不大好。元霄站起身转过身来。温仪赶紧把手藏在身后,偷偷扔掉了没攥成功的雪球,让它出师未捷三个字。
“走吧。”
太子殿下说,率先迈出了步伐。
周遭一干人等十分有默契地让出了一条道,哑口无言。他们都是头一回见太子,也是头一回晓得太子这个说风就是雨说打你就绝不二话的狗脾气。
简直是皇亲贵胃中一股清流。
妈的,这是太子吗?这是土匪啊!
这么多年来,除了温府一帮人时时刻刻老爷长老爷短的护着,温仪还没被谁这么护犊子过。对方还是个半大孩子。人嘛都是感情动物,被人护着温仪心中铁定是高兴的,但是总有那么些怪怪的。就仿佛是被——土匪抢了的民女。
……
温国公瞅了元霄半天,斟酌几分还是出言提醒:“以后这样的行为还是——”
元霄打断他:“你不高兴吗?”
温仪:“……”
“说实话。”
“咳。”温国公腆着老脸,“挺高兴的。”
高兴一时爽。
迟到火葬场。
元帝黑着脸,已经风雨欲来。
时间快到了,群臣都已到位,神官都站到了殿门前,还有三个人没到。
他捺着性子,脸有坤定宫中那只乌龟大王八那么绿。李德煊小心地看了看皇帝脸色,心中在给迟到的温仪几个祈祷,希望他们能快点来承担元帝的全部怒火。皇帝发起火来无差别迁怒还是很要命的。其实论起脾气,元霄比较像这位元帝。
都很暴躁。
只是元帝年纪上去了,是个老炮仗,而元霄,是个小炮仗。
但不管老还是小,都是要炸的那种。
因为皇帝脾气不好,大臣就更不敢说话,他们怕当了出气筒。元齐安心里倒挺高兴的,他就喜欢看戏。尤其是别人不痛快的戏。一滴化开的雪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咚一声,滴在神官高高的帽子上,发出清脆一声响。总有人忍不住要看两眼,这一看就——
张大了嘴。
轩辕玄光已经站得很累,忽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明所以,但一个高兴,心想,怎么,是不是内务府新制的神官服特别好看,衬得他如谪仙一般出彩。他也觉得,所以早上出门前,对着铜镜欣赏了很久。
看那飘飘的发带,纤尘不染的衣袍——
轩辕玄光略有得色,但忽然察觉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恐惧。嗯?神官有些迟疑,他们看的方向好像不对啊。他把脸往上一仰,噗通被砸了个彻彻底底。
神官:“……”
底下的群臣这才叫出声来。
“天啊!快快把神官扶起来!”
“这谁啊从房顶上跳下来!”
元霄一手拎着温仪,有些茫然地看着围上来一堆人。
他问捂着脸的温仪:“他们在说什么。神官?我吗?”
嗯。从屋顶落下来,确实有如天神降世。
元霄对白大教的这招‘天外飞仙’还是很有信心的。
原来因为中间耽搁了一会儿,眼看时间赶不上。
元霄当即立断,只说了声:“温大人。你可要抓好了。”提起温仪就往墙上蹿。
温仪:“……”他回去后真的要好好扎马步练功。
不然夙愿未成可能先要被呛死。
宫墙繁复,元霄站在上面只瞧了个大概,那边有黑压压一群人,估计是要集合的地方了。于是运起轻功就往那里跑。为了能在最后一刻证明他已经到了并没有迟到,元霄特地挑了个人少的墙头,就想第一时间落在皇帝面前。
他时间算得准,落脚也挺好。
就是脚下——
温仪把太子拉开了点:“你再踩下去,神官就要断气了。”
元霄低头一看。
“这个人怎么躺在这里。”
温仪叹着气:“你跳下来时砸到的他。”
“真不好意思。”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他穿太白了。”
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元·能动手就不逼·疼‘媳妇’·霄。
第23章 你说了算
元帝纵横大乾几十载,他能因为这些事就绿脸吗?不会。景帝当年和他翻脸的时候,他都只是拔起剑砍了树,并没有气到去砍人。景帝的崽子当然更不会让他把剑拔起来的,何况元帝不佩剑已经很多年。
逆光中,一个穿了大红织金锦鹤龙服的人踏着白雪向他走来。
元帝一时有些恍惚。
那人张开口,仿佛就要叫他:“小叔。”
但现实。
“爹。”
十分清脆。
被打脸的元帝:“……”
他皱起眉头,什么玩意儿?
“胡闹。朕是你叔公。”
元霄眨眨眼:“可是我自出生以来,连爹也未叫过。如今我是太子,你是皇上。借着这个身份,让我过个嘴瘾也不成么?叔公也知道,这世上我是没有什么人可叫了。”
这番话,说的,诛心啊!
要不是温仪被元霄接下来那句悄摸摸的:“你看,他现在就不会想着罚我们。”给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他简直要为太子精湛的演技鼓掌叫好。短短几日,太子殿下不断刷新温国公的认知,新花样层出不穷,不要脸的程度堪称大乾一绝。
元帝果然被极重的一刀给戳了心,转移了注意力。
“那也不该胡言乱语,爹是谁都能当的么?”
温仪点头,嗯,有道理。
……
等一下。
他震惊地看着元帝大言不惭地腆着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朕乃万民之主,自当满足你的意愿。你若非要叫朕爹,便顺你一次心意,只是往后莫再随便叫别人。免得给你爹和朕戴了绿帽子。”
不是啊,皇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温仪瞠目结舌,你看一眼底下的大臣啊,他们快翻白眼了,那边已经开始捂胸口了。景帝的绿帽子关你什么事啊。
他错了。并非太子刷新他认识。温仪早该知道,什么样的种发什么样的芽,太子既然姓了元,多多少少也是和这个皇叔公脱不开干系的。
天下至尊不要脸谁能敌?
温仪自认敌不了。
元霄本来想故意膈应一下他这位皇叔公,开始确实也达到了效果,但这法子好像只适用一次啊,第二回 就边际效益减退,不管用了。他还以为皇帝要么怒发冲冠,要么尴尬心伤,万万没想到很不要脸地当了他这个爹。
纵横凉州多年的太子:“……”突然挫败。
“哦。”他干巴巴地说,“儿臣知道了。”
一阵风吹过,格外萧瑟和凄凉,除了当中新确认关系的‘父子俩’,别人好像都挺惨不忍睹的。直到坤定宫那头传来一声悠长的呻·吟:“哎——哟——”
温仪这才想起来。
神官还被砸进了雪中没起来。
最重要的是。
“陛下,再不出门,怕要误时辰了。”
元帝恍然回神,看了眼轩辕玄光,略一沉吟:“我们先走,太医看过神官无事后跟上。”
温仪提醒他:“还要接神官下殿。”
皇帝潇洒地转身。
“就当接过了。”
祭祀大队浩浩荡荡往皇城外去,要前往五禄台。神官捂着脑壳还有点晕,温仪过去扶起他,拾起他长长的发带,又拎起他纤尘不染的衣袍。嗯,整理一下仍如谪仙一般。
轩辕玄光咬着牙:“砸了我的是谁?”
温仪道:“是你到正月十五要给替他福祝的人。”
轩辕玄光一愣:“你是说当朝太子?”
温仪纠正他:“应该是两朝太子。”
撇开皇帝的队伍,神官这边连神侍在内有八人。神官是坐在轿中的,轿外挂了帘子,帘上绘了山河社稷图,龙凤呈祥图,仙鹤云鸟图——七七八八各种图,能画的地方都被画满。神官独特的审美,认为天下大同,广纳百川,就应该什么都有。
轿外百姓跪在两侧,看着皇帝和神官轿辇徐徐远去。
他们当然不知道——
温仪也蹭在车轿里。
温国公把脸埋在银毛毛的狐裘中,揣了个暖手炉,坐在只有神官才能坐的车辇中,吃着轩辕玄光省给他的糕点果子,满足地像个偷了腥的狐狸。
这才是祭祀该有的状态啊,什么站三个时辰听人念一上午的祷辞,不存在的。
“我替太子卜过命。”
神官摘了高高的帽子,撑着下巴盘膝而坐。他说:“他的命有段生硬的折数。”
生硬的折数?
温仪慢下了吃东西的速度,他想了想:“你说他短命?”
“曾经短命。”轩辕玄光道,“头一段,便是在他一岁时。”
一岁——
一岁时,元帝才要入宫。旧朝换新主,旧太子本不该留命。但那时,正巧温仪来了。温国公揣着手若有所思,便听轩辕玄光果然说:“他可是欠了你一条命。”
温仪看了看他:“那往后呢?”
神官笑起来。他容貌清俊,唯有眼眉狭长染红晕,平添一些不能直视的神秘感。“既然说往后,岂是现在能说准的。国公。”轩辕玄光促狭道,“难道你到时,还要再救他一次?”
温仪也笑了,他搁下手中吃食:“救他的人倒不一定是我,但若是我,也没关系。”
十几年前,温仪还不是温国公。
他头一回到大乾来,落脚在不知哪处山里乡间,语言不通,听不懂别人说什么,别人也听不懂他的话,幸得一户人家收留。那家人远离城镇,只当自己收留了一个被赶出家门的疯子,多一张嘴吃饭也没什么。温仪慢慢学着这里的话,就着村中唯一有些文化的先生习字。本来以为慢慢也就习惯了,却不想一日山贼袭来,杀光了村中所有人。
温仪从山贼手中救下那对母女,而山贼的刀就砍在了他身上。
痛是挺痛的。神智恍惚的温仪想着,血也流得很真实。可是转眼再醒来,他就处在一个华丽的屋子里了,人还有些懵,好些丫头围上来管他叫少爷。
温仪也不晓得自己这算是死过没有。但这时的他已经会了一些当地话,交流期间,听出别人当他是这家少爷的意思。他当时是这么想的,总算是上天又给了他一条命,少爷就少爷吧,好好活着总是对的。
“结果原来人家有少爷,只是苦于命薄多灾,要找个替身替他挡灾。”温仪靠着马车,这车一颠一颠的,把过往回忆都颠了出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还当这就是此生命运了。未料隔墙听到了真相,要将他养一年便当作替身献给天神,以假法混淆视听。
轩辕玄光很有兴趣:“哈。天神,要献给我?”
温仪横了他一眼。
“别生气,我只是难得听到你说过去。”
温仪的过去,是半真半假。
元帝也追问过,温仪拿那套说辞给塘塞过去,元帝就算在外面再怎么调查,也是查不到真假的。毕竟他只说了一半真话,那另一半他非这里人的事,既便这里是信奉神的大乾,怕也是要引人惊疑。故而谁问温仪他自哪里来,温仪就将那套少爷的说辞搬一遍,再挤两滴泪,听来又可惜又可怜,就无人敢问了。
他们在此唠嗑。
前面皇帝的车马中,元帝也在和元霄唠嗑。
元霄听得入神,便问道:“后来呢?”
原来元帝也在与他说温仪。他说的自然没有温仪详细,只将温仪说的那套生搬过来。“后来他就被献给了天神,但是天神可能嫌弃,不收他,就落在大乾。”
元霄直皱眉头:“骗三岁孩童的吧。”
元帝哈哈大笑,顺了把崽子的狗头。
“这都被你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府共识:宁信猪抱大腿,不信老爷一张嘴。
第24章 杀机暗藏
爱信不信。温国公闭眼假寐。你信了就是真,不信就是假。反正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好在大乾有个很好的习俗,他们信神。而大乾每任君王,继位时都有福星降世。十五年前温仪掉的那个时间点十分合适,正好给元帝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继位的理由。这个待遇,可只有先祖高帝才享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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