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可以以卫玄琅要挟住卫府,到时候朝廷和淮王的势力可以全力剿灭陈家,胜算极大。
可简承琮并没有这么做,这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尽管,宫中这点人未必能困得住卫玄琅。
简承琮没回答他,亦是反问:“清言可知卫玄琅的生辰是哪一天?”
“靖安将军六月初二过生辰。”薛雍想了想,道。
不过他怀疑卫玄琅真实的生辰在五月初五,端午之祭那天。
那是许多年前了,有一次端午节,卫玄琅到萧府来玩,薛雍见他换了一身新衣,胖胖的小手中藏着一枚纯金的鸡子,薛雍瞧着奇怪,就问他金鸡子哪儿来的,幼年的卫玄琅心直,说是他阿娘给他玩的。
薛雍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见卫羡之迟迟没有向朝廷请封世子,才暗暗有所猜测。
卫玄琅对外宣称的生辰并未他真正的生辰日,他阿娘心疼孩子在生辰那日连红皮鸡蛋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吃,所以才做了纯金的鸡子给他拿着玩的。
算是一种弥补吧。
只有为娘的才会这么心细。
“不,清言,靖安将军当是生于五月初五日。”简承琮龙眉微皱道:“卫羡之这么多年不曾为他请封世子,可见心里有顾虑啊。”
薛雍一怔,殿中微烟袅袅的龙涎香熏的他有些头昏:“这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卫府也有不少皇帝的眼线。
“镇国公已经召卫玄珝回京了。”夜明珠映着简承琮玄色龙袍,暗纹流金,一条锦龙隐隐而上,似笼着乾坤。
卫羡之突然召卫玄珝回京,晋州军蠢蠢欲动,卫家不臣之心昭然,不得不防啊。
此刻,他不能得罪卫家,一点儿都不能。
今夜他若以擅长皇宫的罪名抓住卫玄琅,非但对卫家敲山震虎不成,说不定卫羡之那头老虎直接下山把他一窝端了。
为成大事,牺牲卫玄琅这个儿子不算什么。
他不敢赌卫羡之干不出来。
薛雍的手一顿,语气有些急切:“如果卫玄珝回京,陛下还要召淮王进京清君侧吗?淮王恐一力难当陈、卫两家啊。”
心思一晃,他总觉得简承琮引淮王进京,绝不会仅仅只有清君侧那么简单,说不定,连淮王都只是个幌子。
至于简承琮真的要做什么,他现在还猜不透。
如果淮王不是个幌子,简承琮不会这么早把打算告诉他。
皇帝这个人,他太了解不过了。
“清言。”简承琮看着他:“你不会在担心卫玄琅吧?”
薛雍微挑眼尾:“在下早戒了儿女情长。”
妈的,老子身负家仇血恨,哪有心思断袖。
就算有心思,那卫小爷肯吗?是他强迫得了的吗?
他怕的,是简承琮一朝身死,他这么多年一点一点追寻的线索又断了。
简承琮看了他一会儿,话题翻过卫家这一页:“不知大理寺那边情况如何?”
“段大人有的是手段。”薛雍道:“陛下这一次,没看错人。”
段铭对付陈洋,除了长相上吃亏点,其他地方绝不会落下风。
“清言。”简承琮摇摇头道:“段铭,不是朕的人。”
段铭是靠着陈盈的一路提拔坐上大理寺卿的位子的,郝宝荣死了,他第一个怀疑是陈家指使段铭动的手脚。
怎么薛雍倒怀疑段铭是他的人了。
薛雍轻蹙眉头,脑中一时有些混乱。
不是皇帝的人,也不是陈家的,难道在他们看不见的暗潮下,还有一股势力?
“陛下。”外头稍远处太监的声音稍嫌急促,简承琮看了一眼薛雍,道:“来了。”
只见太监禧福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面无人色,一见简承琮就跪地打颤:“陛下,段大人已经查出是谁杀的郝将军了。”
简承琮和薛雍皆是一愣,同时看向禧福:“是谁?”
想不出段铭会拿谁当替罪羊。
福禧哆嗦着道:“郝将军是被西域青魔的毒针给灭口的。”
饶是不动声色如简承琮,闻言也倏然拔高声音:“段铭是这么说的?”
福禧狠命点头:“是,陛下。”
连陈洋都信了,把狱中囚犯的身上都检查了一遍,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也就是说,刺客在得手后早溜之大吉了。
简承琮手中端起的茶杯忽地一震:“好一个象松山,六年前竟是诈死。”
象松山。
先帝简承珏的山中宰相,此人有一些小本事,最擅长捣鼓一些歪门邪术的东西,人人闻之色变的西域青魔就是他从波斯人那里骗来炼制方法提炼出来的邪毒。
六年前简承珏被鸩杀后,陈盈也没放过他,派了五万朝廷的羽林卫去围剿象松山隐居的松青山,据说他被困在山中达一个冬天之久,最后活活被饿死在山上。
他死后,西域青魔这种毒物也跟着消失了,再也没人听说过。
薛雍挥手让福禧退下,道:“陛下可曾查过段铭这个人?”
“朕不曾查过他。”简承琮道。
竟不曾查过。
薛雍一时语塞:“既然陈大公子信了段大人的话,想必再和陛下无关,陛下今夜可以高枕无忧了。”
陈家必然会揪住西域青魔这件事查下去,他们被牵扯住鼻子走,不正好是天助朝廷吗。
象松山,可是陈府的死对头,呵!
简承琮见他神色不怎么严肃,整了整广袖正无话可说,忽然听外头的禧福又扯着嗓子叫起来:“陛下,陈大公子带了两万府兵到西郊去了。”
“大理寺那边呢?”简承琮几乎脱口就问。
“段大人已安抚好诸位大人,无事。”禧福道。
简承琮不动声色地看着薛雍:“大理寺无事,朕今晚是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段铭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把大理寺摘出去了。
薛雍瞥见他眸色微微变了下,笑道:“段大人好本事。”
说起象松山,一直是陈盈父子的噩梦。
据说这老货当年派人刺杀过陈盈,并扬言只要他一天不死,就不会让陈府一天好过。
段铭如今把他抛出来,可算是撸了陈家的逆麟了。
好手段。
简承琮感慨间忽然想起什么,道:“清言暂且好生歇着,朕去御书房巡视片刻再来。”
薛雍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点破:“陛下好走。”
简承琮一走,薛雍听见殿外浅浅传来齐整而凌厉的脚步声,向他这里围拢,想必皇帝的近身侍卫值守换班吧。
毕竟皇帝说了他一会儿还要过来。
步伐声愈来愈响,薛雍仔细听了会儿,眸光微凝。
宫中的羽林卫,似乎比从前多了很多呢。
京城西郊。
陈家的府兵犹如天兵降临一样围住一座不起眼的宅院,有人先放了几把火箭进去,见没有反抗,这才破门而入。
陈洋带上铜质面具刚要进去,就听见后面有人叫道:“大公子,留步。”
火把循着声音一移,照见来人是苏慕尘,陈洋道:“晋仪,你怎么来了。”
苏慕尘,字晋仪。
苏慕尘拱手一礼:“相爷让在下前来速请大公子回去。”
陈洋一笑,摆摆手:“我爹太谨慎了。”
来都来了,岂有马上就走的道理。
怎么说也要看看象松山那个老东西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半个时辰之前,段铭在他眼皮子底下提审了一个小偷小摸的惯犯丁六,据此人交代,他在京中行窃二十多年,从未有行走差池过,这次偷窃回家,不经意听见隔壁的大院子传出吱呀的开门声,他想这里原来不是没人住的吗?
好奇心驱使他爬到屋顶一看,只见院子中有淡淡白烟飘出,丁六爬近去看,没想到次日人就变得恍惚起来,竟跑到大理寺门口絮叨起来,被段铭的手下抓起来一问,什么都招了。
等他彻底醒过来,才知道自己中了魔,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丁六被收押后,段铭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派人暗中套话,反复琢磨,几次踩点,这才怀疑当年的象松山没死,而且就住在京城西郊。
不过怀疑归怀疑,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从来没向朝廷或者外人提及过,一直在等待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有一对副CP,陈洋VS苏慕尘,陈洋是攻,苏慕尘是受。
第30章
苏慕尘蹙眉,附在陈洋耳边道:“大公子,段铭的话不可尽信啊。”
段铭和他都曾是陈盈的门生,深知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不可不防。
陈洋:“晋仪你不也一直怀疑象松山没死吗?”
宁可信其有。
“大公子。”苏慕尘摇摇头。
陈家这些日子东一头西一头的奔波,哪一次不是被牵着鼻子走,他生怕这次又是个套儿。
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他还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大喊:“大公子,咱们被骗了。”
只见四处白烟飘起,苏慕尘一个激灵,扯出袖中手绢捂住陈洋的鼻子,连翻带滚将人带离这里。
“你……”陈洋被摔的晕头转向,爬起来踹了苏慕尘一脚:“本公子自己会跑。”
能不能别把他当傻子。
苏慕尘:“……”
真疼。
陈洋瞪了他一眼,急急召府兵回撤:“弓箭手留下,其他人速回大理寺。”
他隐隐感觉,段铭那个人怕真有问题。
苏慕尘正要阻止,就听陈洋又改了主意:“去段栋家。”
如果段铭有心诳他,此刻早已从大理寺跑了。
而监察御史段栋是段铭的兄长,陈家在他府中安插了眼线,没那么潜逃,先拿住他,不愁段铭不老实。
苏慕尘闻言气的一愣:“大公子不可。”
段栋是朝廷任命的监察御史,这事目前来看跟他还扯不上关系,无缘无故去抓人,嫌拉仇恨不深还是怎么的。
身为陈府嫡长子,陈洋的排场和尊贵不比太子少,甚至还在太子之上,他想抓个谁,极少去左右衡量,登时倨傲道:“晋仪先回,本公子办完事,自然会回去和相爷交代。”
苏慕尘:“……”
咱能不这么作死吗?
哪里肯让陈洋去,苏慕尘上前抱住他的胳臂:“大公子回府吧,在下去段府。”
陈洋眸覆阴鸷:“苏晋仪,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他从苏慕尘手中扯出衣袖,头也不回地上马飞奔而去。
苏慕尘被浑身的戾气带的往后趔趄了下,稳住后也上了匹马,朝陈洋追赶过去:“大公子。”
陈洋哪里理他,一路飞奔,任凭苏慕尘在后面拼命追赶。
眼见着后面跟上来的府兵就要失控,苏慕尘一个轻功弃了马,旋至陈洋马背上,直直将他拖下马来,顺手擒住人道:“得罪了。”
他喝住陈府的家丁:“谁在跟着大公子胡闹,一律去相爷跟前领罚!”
那群剽悍的家丁一听他拿陈盈出来镇压,马上偃旗息鼓:“是,苏先生,我等这就回府。”
一瞬就散的不见人影。
“苏慕尘,”陈洋一个翻身把人摔在下面,狠狠地道:“你找死。”
“苍昭。”苏慕尘的额角被擦破了皮,鲜红的血顺着眼角往下流:“我疼。”
我疼。
恍惚多少年前的一个春夜里,也听过这么要命的一声。
陈洋看着他眼眸里泛起的水光怔了一下,忽然丧气地把人拉起来:“回府吧。晋仪。”
苏慕尘被他这沙哑的嗓音喊的打了个激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矜贵倨傲的相府大公子跟自己说的话吗。
他好想再听一遍。
“大公子……”手方才落马时垫了下,摔的几乎折了筋骨,苏慕尘冷汗涔涔,但面色却如常道:“象松山已非当日可比,陈府不惧他一个歪门邪道之人,大公子何必急于此一时?”
“我恨的是段铭。”陈洋语气阴沉道。
陈家扶持培养他这么多年,竟一遭被反咬一口,这种滋味很难形容。
似乎不杀几个人泄愤就过不去这个坎儿。
“仓昭。”苏慕尘面色微白:“他跑不了。”
陈洋,字仓昭。
他来找陈洋的时候从大理寺过,陈府的兵还好好的守在那儿呢,段铭插翅难逃。
对付他不是难事,实在不行,出动个把段位高的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犯不着动这么大的声势。
“脱臼了?”忽然被他唤表字,陈洋侧眸过来,待要上马,见他左臂不自然垂着,手指伸过来捏住他的手腕:“这只手?”
苏慕尘眼尾稍挑,微微带了点轻浮样儿:“仓昭要看?”
陈洋不耐烦地扯住他衣袖:“忍着点。”
他一手扶住苏慕尘的肩膀,另一只手猛一用力,在苏慕尘还没来得及呼痛的瞬间已经将脱臼的胳臂接了上去。
苏慕尘痛极后累的瘫痪一样,身体靠在土墙上,一双荡漾着春夜气息的眸子凝着陈洋。
“仓昭这手法好生了得。”
这一声声的表字,他倒唤上了瘾。
陈洋冷冷一声:“走吧。”
回府。
从长计议。
苏慕尘投到陈府门下已有十多年,原是他自荐过来给他的书童,两人年岁相当,陈洋十来岁时性情温和,从不欺负身边的人,甚至一发现谁是念书的好料子,立马举荐给陈盈好生培养,苏慕尘便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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