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们的祭祀从来都不是召唤周围鬼灵,而是将鬼界魂魄给召了来?”
“哼,一派胡言,我族的祭祀是蛇母相传,护佑我族平安的,怎可能从鬼界召魂?”
“可事实便就是如此,人死而赴往鬼界,你们却是阻人轮回,将其召回阳间杀害,如此作为难道不是有违天道法?”
“胡说八道!”
即墨壬扭动着想要伸手夺刀却被识破未让其得逞,但木堆上的火焰已是大势而起,漫卷至日巡腰间,日巡阴力微薄,难忍其痛,长啸一声后连人身已是难维持,化成了毕方鸟,恰巧从锁链中滑脱了出来,他腾空而起,却不想谁人发射一弩箭,箭射穿了他的左翅,致使他失去平衡而跌落了下来。
夜巡见状赶紧跑过去将其给接住,然而这一分心,身后一人将手中长矛对准夜巡的右腿给刺去,他因为抱着日巡而无法避开,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击,随即欲跃起跳脱包围时,只觉得腿上一阵麻木,完全动弹不了,也是趁此时,另外几人迅速以长矛刺入他的手臂和左腿,夜巡难挡攻势,双腿麻痹后,连站立亦是艰难,他跪倒在地上,死死将日巡给护在自己怀里。
“夜巡,你怎么了?!”
“我们族人的血可麻痹鬼灵,他现在是在所难逃了。”
“让他们住手!”
即墨壬看向栾木的双眼,分明刀尖抵在脖子处,眼神里却是波澜不惊,他提起嘴角轻蔑一笑,没有发号施令的意思,栾木心急如焚,加大了手上力度,一抹鲜血顺着脖子流下。
“让他们住手!!”
眼看一人拿着铁钉欲刺向跪倒的夜巡,栾木不得不放下长刀奔至,然而一白剑飞来,率先将铁钉给打落在地。
北云容挡在他身前,“你先冷静点。”
随即庄华也护在其身后,“栾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后再与你解释。”
庄华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状况,但北茂与温凡也是同来一起相护。
“原来你们都是鬼灵同党,那便也不对你们客气了。”
即墨壬擦拭着脖子上的血液抹在小刀上,将蛇母灵杖高举过头,“愿蛇母护我即墨长安!”
此言一出,台下的数百民众一时间激动不已,他们纷纷冲上祭台将北云容他们几人给围住,各自手里持着武器,冲进而攻,但他们毕竟都是人,几人纵有过人本事,却是不敢下重手。
他们被纠缠住,北云容赤手空拳相搏,用着余力御剑十方来护住日夜巡。
栾木趁机过去查看日巡伤势,其左翼的白羽上已是被鲜血染红,他赶紧撕下衣襟给其包扎止血,他气息有些微弱,因是刚才被火烧所致。
他将日巡从夜巡怀里接过时,夜巡因为浑身麻痹无力而再无法支撑,瘫倒在了祭台上,栾木连忙查看,所幸其伤势不太严重,只是身体一时无法动弹而已。
眼下情势有他们几人帮忙挡控,栾木赶紧用断世在地上画下一奇怪图案,那图案似乎是一个人像,但笔触歪歪扭扭,十分丑陋,那是去往鬼界的入口门,入口门的图腾是判官自己所定,只需与鬼门关上所设图腾一致,便可通过此图腾归于鬼界,而据栾木所讲,这是他照着阴天子的样子而画的。
原本日夜巡回去并不需要他的助力,但日巡目前阴力不足,连维持人身都很困难,只得让他来相送,然则图腾刚刚画好,还来不及将日巡放于其中,忽然一人不顾十方围挡,竟是横冲过来,用长矛刺向栾木,栾木赶紧抱着日巡躲开。
十方剑随栾木而动,围绕在他周围作一壁障相挡,殊不知那人见进攻无果,转而向地上的夜巡出手,那长矛刺入其心脏处,夜巡一口鲜血吐出,栾木怀中的日巡见此,发出了一声悲鸣,其声凄凉而动撼天地。
即墨壬手持着铁钉而来,十方围绕在他面前示威,但即墨壬似乎看出了北云容不敢伤人这一点,径直走来没有一丝畏惧,站立在夜巡面前,眼神里充斥着蔑视。
“消失吧。”
说着,他举起玄铁钉,迅速将其朝着夜巡命门插下,然而就在其快要接触到夜巡的瞬间,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即墨壬及其身后众人尽数被这风力给带倒。
面对这强风,庄华也是稳了稳身子才不至于倒下,然而就在他准备看清情况如何时,只见栾木单手掐住了即墨壬的脖子,将人给举了起来,他双眼变成了血红色,脸上青筋密布,散发着赤红之气,仿佛一头地狱恶鬼,露出了嘴中獠牙。
即墨壬呼吸逐渐被夺去,表情变得扭曲,双手奋力抵抗着,“你……你到底……是……何人……?”
“鬼神判官。”
此言一出,在场者皆是惊讶不已,北茂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怔怔地看向栾木,他不曾想自己所讨厌的那个破烂乞丐居然是鬼界判官。
“大人……住手……”
夜巡见栾木状态不太对劲,害怕他一时失手杀了人,而鬼神一旦杀人便会剥夺其职位,被打至第十八层地狱受百年折磨之苦。
但此刻的栾木似乎什么也听不进,也看不见,无动于衷般,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他继续加大着手上力度,仿佛狠了心要置人于死地。
忽而几把十方剑从正面朝着栾木飞去,他松手抵挡来剑,却不料北云容恰好也从侧方冲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其给束缚在身后。
“放开我!”
“你冷静点。”
“放开!”
第74章
栾木胡乱挣扎中一脚将北云容给踢开,顺手抓住飞过的十方,利用其攻去,北云容侧身跃起躲开,纵使十方认主欲从栾木手中飞出,他却仍旧将其控制得平稳,出手果断且招招致命,北云容利用余下九剑抗衡,趁其分神时快速近身,夺过他手中剑后下令将十方收回了剑匣,同时将人给用蛮力抱住,封锁其行动,栾木在他怀里尽力反抗,却被束缚得牢固,北云容轻抚着他的背,任由他对自己撕咬捶打。
或许是消耗了一些力气,如此折腾了一阵过后,他眼睛里的血红开始逐渐褪去,没多久人便清醒了过来,一恢复理智的瞬间便看见北云容肩上的布料被血浸染,张望了眼周围状况再加上自己双手被缚,他似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将额头轻靠在了眼前人的胸膛上。
“对不起。”
声音极其细微,带着一丝疲倦感,又似乎像是做错事儿的孩童般。
北云容拍了拍他的脑袋,“冷静下来了?”
“嗯。”
见他不似刚才状态,北云容松开了手,祭台上无人再继续争斗,栾木赶紧起身将日巡抱到图腾处送回鬼界,本打算将夜巡一并送回,但他身体可慢慢动弹,便回绝了。
而栾木的这次失控,也让即墨壬敬畏了几分,但判官向来掌管阴间事务,维持鬼界秩序,被即墨族人奉为神灵,所以他并不轻易相信眼前人便是鬼神,直到看见栾木拿出生死簿以后,他不可置信地跪下,随即恭敬礼拜,听其命令收了这场祭祀,将他们几人重新安顿好。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虽然庄华他们还有很多话想问栾木,但夜巡因为伤势过重需要照顾,栾木因而无法抽身。
夜巡身为鬼界阴帅,虽然心脏处被刺穿,但并不影响其性命,只是近段时日都要好生静养。
北云容将一小瓷瓶递来,“或许对夜巡有用。”
栾木接过后将其打开,那熟悉的味道令人一阵畏缩,“这不是沉槐吗?”
“嗯。”
“我觉得夜巡不一定会喜欢用这个。”
“为何?”
栾木侧过头,将小瓶放到夜巡面前晃了晃,“这里面可是用了毕方鸟羽做药,你要用吗?”
“……不必。”
“看吧,我说了他不会用,这东西他用着和同类相残似的,倒是你,肩膀上包扎好了吗?伤口深不深?”
“没事。”
“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不用了。”
“这伤毕竟是我弄得,你让我看看我才好安心嘛。”
如此说法倒是令人难以拒绝,于是北云容犹豫过后将衣服解开,露出了肩膀上的伤,栾木那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生怕即墨壬将刻有弑灵文的玄铁钉刺入日夜巡体内,若果真如此他们必死无疑,所以当时心里急切,也不知自己到底咬了多少下,以至于北云容的肩膀上血红一片,但好在每一个齿印都不算太深,栾木将手中沉槐抹于其上,北云容微微皱眉。
“不疼吗?”
“嗯。”
这药上上去居然不疼?
想起之前自己被这东西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栾木突然心生报复,于是又继续将沉槐涂抹上,那人依旧不为所动,他复又继续,北云容一把拉住他的手,将药瓶夺过。
“怎么?难不成是疼得不行,受不了了?”
“你把衣服脱下让我看看。”
“我?我是伤人的那个,又没受伤,要看也得看我牙有没有被磕碎吧。”
北云容不理会他的调侃,一派严肃,栾木只好作罢,将上半身裸露出来,而果真没有一处伤痕,他将衣襟拉好,笑看着北云容。
“我就说了我没受伤,要看看我嘴里的情况吗?”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栾木戏谑地看着对方,殊不知对方视线落在自己嘴唇上,看得认真,北云容用手指拂过他的唇瓣,回想起刚才在祭台时他露出獠牙的模样,他曾经也不过是人,究竟是经历了怎般变成了如今这样?细想之,忽觉一阵心疼。
房间里一时悄然无声,被如此看着,栾木也抬眼看向眼前人的眉目,不知为何心里竟是一阵动容,他双手抚摸上北云容的脸颊,轻触那眉间朱砂,黑眸里温润如水,似乎看着眼前人又似乎不是。
他同样看向北云容的唇瓣,身体不听使唤地慢慢朝其靠近,心里似乎生出了阵渴望,只觉自己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好似只有眼前物才能解救自己。
北云容察觉了他的意图,却是没有退后,两人咫尺距离却像隔了不知多少个星辰大海,似是轮回百转过后,那温软之物才触碰而来。
“栾木,凝宫真君你们没事吧?”
门外忽然传来庄华的询问声,就在其推门而至的瞬间,两人赶紧各自往后退开几尺,北茂和温凡也随着进来,并未察觉屋内两人的窘迫,许是知道了栾木的判官身份,北茂不似之前态度,从进门后就一直不发一言地低着头。
但北温凡倒是与他不同,性子直率些,进屋便朝着栾木过来,“栾木前辈,你真的是鬼神?床上躺着的那人真的是阴帅?”
“怎么?你觉得我在骗你?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名字写在生死簿上试试看啊。”
“啊?!别别别!我信,我信!”
“我不信,你之前就骗了我一次,我怎知你这次是真是假?”
“庄华,我何时骗了你?”
“你在柴桑城骗我说那是驭魂之术,难道不是假的?”
“我那时候不是怕告诉你我是鬼神,吓着你吗?”
“你与我相识近十余载,竟是不曾告诉我事实,看来我这人在你心中却是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你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好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呢。”
“你……!”
庄华本是想对这隐瞒了十年身份的人发发脾气,奈何他脸皮太厚竟是完全没有丝毫愧疚,他着实无奈,无言作罢。
“狗蛋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有。”
“你肯定心里在想我这种人也能是鬼神,是吧?”
北茂没有回答,因为这确实是他所想的事。
“我知道我这人与你从古书上所见的判官形象差太多,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慢慢在我身边陪我吵吵嘴,也就能习惯了。”
“判官大人,族长想见见您。”
忽然门外响起一人喊话,栾木应答了声后摸了摸北茂的头,“好了,夜巡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你们也早些休息不要吵闹到他了。”
“我同你一起去。”
“那庄华,夜巡就拜托你照顾下。”
“好,你去吧。”
出了房门后,北云容与栾木一同跟随着屋外等候的族人去了堂屋,见栾木来,即墨壬赶紧从上座起身让位,这态度太过天壤地别,让栾木一时间不太适应。
“我看我还是坐这里吧。”
他在旁侧坐下,既然鬼神大人如此说便是没有再多劝。
“族长请我过来必定是相信了我之前所言对吧?”
即墨壬张了张嘴后,还没言说便先叹了口气。
“正是,关于大人在祭台上说我们族的祭祀是将魂魄从鬼界召出,此话可是当真?”
“昨晚见你们祭祀怪异便让夜巡去鬼界枉死城查探,恰巧有一鬼魂消失,而今日你召出的那魂灵更非鬼祟,为鬼界阴帅日巡,你说当真不当真?”
“这……”
即墨壬持着木杖的右手忽然发起抖来,“难道说我们族并未有驱鬼之能?”
“你们族确实能通灵,是否能驱鬼我尚不知晓,但生灵亡而通鬼界入轮回,方可再续来生,而亡灵亡便是永世无回,族长是明白人,自是懂得此事的好坏轻重。”
“可这祭祀是先辈们流传至今,难道要让其断于我手中?”
“即墨既然自古奉信天道仁义,如今祭祀之法背道而驰,难道要放任其一错再错下去?”
被问及,即墨壬一时无言,他持木杖踱步走向墙壁上挂着的那牛头骨,他端详两眼缠绕着牛角的灵蛇,思忖良久,神情一时变得悲怆。
“亡者亦是苦难,望族长能取消这祭祀之法。”
“祭祀乃我族百年根基,不能我一人草草决定,还请大人能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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