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子疏忽了,弟子愚昧不曾想到会是有人将凶灵带进来。我刚翻遍挽岚上下并未找到凶灵,便擅自认为凶灵已是逃了出去,于是回房偷懒休息,刚出门便是撞见了师尊,弟子已是知错,甘愿受师尊责罚!”
从止看着五体伏地的庄华,凝视半刻,挥袖负手在身后,对着自己身旁的两个弟子冷言道。
“庄瑾玉怠慢捉鬼,就罚他五百杖吧。”
“是!”
两弟子令名后,从止也不多留,看了庄华一眼便负气离开。
那一晚上,挽岚上下皆灯火通明,但有庄华护着奚子奕,他们自是一晚找寻无果,隔日从止命人将那三名弟子风光厚葬,众人集聚在北堂屋里,商讨猜测着凶灵去向。
栾木一心只是想与北云容说说话,挽岚到底怎样,他无甚关心,虽然月清尘做事向来认真严谨,参与商讨一事,自是少不了他们,可是栾木总觉得北云容是刻意躲着他一般,自那晚之后再未说上过一句话,那时候在北厢房外,北云容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北堂屋里都是些江湖门派,栾木去参加仪事似乎显得过于突兀,况且也不想要与这些人有牵扯,毕竟与他们不太同道,所以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内,但忽然想起了昨晚发现的屋顶碎瓦,心里总是不太安心,这事理应告知庄华,让他时刻警惕些才行。
然而栾木刚踏出房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响,那声音听起来很近,栾木拨开右方竹林枝叶找寻过去,看见一挽岚弟子倒在了地上。
他连忙过去查看情况,却发现那人喉咙处插着一把匕首,那人见栾木来,睁大了双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栾木赶紧抽出匕首,用手帮他捂住伤口,然而不待他听清那人所言,突然一众弟子从北边巡逻而来,恰巧看见栾木手持匕首,满手是血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你杀了他?!”
“我这是在救人!”
其中一人瞥了地上弟子,满脸愤怒,“人已死,你如何救人?!”
听他如此言说,栾木回头才发现那人已经是气绝身亡,他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寒,这下可好,百口莫辩了。
果然众弟子将他给包围着,一人跑去北堂屋报信,也不知道报信者会如何胡乱说一通,一会儿众门派赶过来,自己只有一人,无论如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
怎么就在这风口浪尖时期让他撞见了这一幕?
不管如何,似乎先离开才好,然而那些弟子们一个个提剑将他给包围住,他无轻功之力,难以逃脱重围,而从止听到此消息后,赶来得十分迅速,果真如栾木所设想的一样,众门派亦是来了,北云容也来了。
他本来就是不愿再相信自己,如今却又是多了一个误会,栾木心里有些着急,不待从止发问,自己先开口解释了起来。
“从止宗主,你先别动怒,听我说几句,我刚不过出门半步便是听见不远处有响动,过来查看时,人已经被匕首刺穿脖子,倒在了地上,我只是来救人的,杀人的事可与我无关呐。”
然则不待从止探查,却又是另生状况,人群中一挽岚弟子突然冲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栾木,“是你!肯定是你杀了他!”
“这位小兄弟,人命关天的事你可别乱说啊。”
“我没有乱说!昨晚我与阿小看见有一凶灵跑进了你房间,于是上屋顶查探里面情况,只见你竟是与那凶灵在交谈着什么,我们本打算今日将此事告知宗主,可阿小现在却是死在了你面前,定是你打算杀人灭口!”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二人跑到了我的屋顶来,我又如何杀人灭口?再说了凶灵不来残害我便是好的了,我还与他相谈甚欢不成?”
“这……!”
那小子被这一问,却是一时答不上来,然而身后的舒光却是吐露出了两个字。
“驭灵?”
从止听见这两字后颇为惊讶,他盯着栾木的眼神顿时露出了几分杀气,“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所为,那么定是可以让我们搜身吧?”
肯定不行,在场那么多人,栾木根本不了解这些人的好坏,若是生死簿被搜出来,又被谁人觊觎抢走,自己又无能力抢回,一旦落入歹毒者手中,到时候人鬼两界岂不是大乱?可若是不让他们搜身,又说不清自己清白,他扫视过众人,阿玺和万俟彻一脸的诧异,而一旁的庄华,似乎想站出来为他说话,栾木对他摇摇头,此刻他已是众矢之的,若是庄华再被牵连其中,保不准奚子奕会被人发现。
既然说不清楚,那只有走为上计了。
栾木看准了身后空隙,拔腿朝后跑去,却不想旁侧的弟子突然围攻而来,他们出手虽不强劲,但栾木现在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凡人,勉力躲过了几人攻击,将他们给摆脱在身后,往前欲逃时,却不想从止已经堵在了面前,一剑迅速朝他脖子刺来,栾木赶紧侧身避开要害,虽没有刺入,但栾木脖子上缠绕的纱带却是给划破了去。
纱带掉落在地的瞬间,在场众人无不瞠目。
“你到底是何人?人怎可带着致命伤口行动自如?”
从止的杀气已是完全溢于言表,栾木被震慑几分,默默往后退去,然而身后亦是有舒光与凰炎门主堵截,进退维谷。
“驭灵者又重现江湖了吗?”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什么驭灵者。”
“我今日便要为我惨死的弟子报仇!”
从止失了理智,率先冲来,栾木想要躲开攻击,但是他根本敌不过,只得勉强避开命门,却是手臂被刺伤,他看见庄华握紧了碧水欲动身上前帮忙,栾木大喊了一声,“不要过来!”
然而他分心的一刻,一红衣已至他身后,提剑欲刺进栾木心脏,正当栾木思考该如何躲避时,凰炎门主的攻势却是被飞来的一长剑给挡下。
栾木并不知道北云容是何时站在他身边的,看见护在自己面前的人,心里莫名觉得安心。
“离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已是被他所欺骗过,今日为何还要护他?”
“师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人不是他杀的。”
“北云容,你为何就能如此肯定人不是他杀的?”
“自是知晓。”
“那你可知晓驭灵者心狠手辣,危害苍生?”
“舒光,看你培养出来的好徒儿,竟是如此是非不分。”
“离儿,赶紧过来!”
“师尊,我并未是非不分。”
北云容执意站在栾木身旁,这一举动引得其他小门派也赶紧围攻助阵,栾木一人倒是好制服,若是北云容倒戈那就不一定了。
可能他从未和自己的师尊刀剑相向过,今日却是为了他被众门派围攻,栾木不愿他处在此般境地,在身后对他低语,“你过去吧,我自有办法脱身。”
“如何脱身?”
“这……”
栾木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担忧而随口说的而已,如此一问,根本答不上来。
“满嘴谎言。”
被如此一说,栾木尴尬地笑了笑,“是谁说分不清我嘴里真假来着。”
北云容回头怒瞪,不待他多说,从止便叫嚣了起来。
“北云容你若是再执意下去,你便与他同罪处置!”
纵使从止如此威胁,北云容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面对众人围剿,他握紧了栾木的手,御起十方做好防备。
从止似乎再无耐心,直攻栾木欲取其性命,其他人见此,也跟着出手,四面八方皆是来人,栾木被护在十方之中,无人敢进,但其他人看准了北云容的破绽而攻,那刀枪剑雨落去,看得栾木惊心,情急之下,他唤来日巡,而日巡这一现身更是引得周遭哗然,似乎落实了罪证一般。
栾木也顾不得其他,让日巡化作了毕方鸟,拉上北云容一同骑上,然而身后刀剑仍旧追寻而来,摆脱不得,此时只听得一声惊呼传出,众人朝其方向看去,只见阿玺捂着流血的手臂倒在地上,众人连忙过去救伤,栾木也想查看她的情况,只见小姑对他动了动嘴唇,说了句“快走”。
知道她的意图后,趁着人群注意力被分散的那一刻,日巡立即振翅而飞,带着两人逃离了挽岚,一路也不知飞了多远,直到日巡没了力气,才是将他们二人放下。
那是一处郊外山林,北云容本不想多做停留,但是念及栾木手臂上还流着血,他们两人只得找到一隐蔽山洞躲藏了起来。
第89章
北云容将自己的衣衫撕成布条帮他的伤口包扎上,之前还不愿与自己交谈一句的人,现在如此举动,仿佛是一场华胥梦,带着几分不真实。
栾木触碰上北云容的手,温度从手心传来,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令他不经笑了起来。
北云容没有甩开他,只是仍由其握住,与栾木相对视着,眼神似乎不像往常平静,但那涟漪也让人道不清楚。
“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了。”
“你真的能做到?”
“当然!当然能!从这句开始就不骗你。”
北云容继续撕扯下一长条衣布,遮掩好栾木脖子上的陈伤,但栾木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今天暴露了太多东西,自己怕是要被江湖给通缉了吧,但是北云容不过是个局外人,却因为自己而被卷入进来,致使其处于如此境地,心想之,极为愧疚。
“我很感激你今日救我,但是你跟着我一起逃亡却是没有必要,你不如回去给你师尊认个错,舒光真君为人心善,定是不会为难于你。”
“那你之后如何?”
“我?我一个人哪儿都可以去,若实在是追杀的人太多,我就回鬼界去避一避。”
“他们找寻你一日,你便一日不回?就任那孤魂野鬼游荡人界?”
“这……”
“你果真想让我回去吗?”
栾木不敢直视北云容,“我不想你回去,可也不想连累你。”
“我不过是维护三界平衡罢了,若是你落于他们手上,生死簿丢失,天下大乱,那时候谁也不得安生。”
原来是为了大道正义啊……
确实也只有如此作风才像极了北云容,栾木苦笑一声,“不过今日这事真是发生得突然,我刚赶到时,那人便是死了,我一个人也是百口莫辩。”
“你看见何人所为了吗?”
“没有,我去的时候没看见半个人影。”
“若能找到真凶,应能证你清白吧。”
“只是该如何找……”
栾木没继续往下说,因为听见周围突然响起嘈杂声,他立刻噤声,北云容在洞口查探一番,对身后栾木挥了挥手,让他立即跟上。
不远处有一群翠衣人正在到处搜查,不想挽岚弟子竟已经追到了这里来,两人只好赶紧离开此地。
沿着林中小道,北云容御剑带着栾木两人而行,但御剑太过消耗真气,行了一段距离,发现没人追来后,恰逢天色暗下,便打算休歇一会儿再赶路,栾木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家茶驿,便想要上前买两碗水喝,但茶驿却是已收摊无人,然,他刚一转身准备离开,不料一翠衣人突然拦截在他面前,栾木下意识地用断世攻击去,看清了那人一头白发之后,赶紧将手收回。
“庄华你怎么来了?”
“我猜想你们一定会沿着这条路来,早就在此候着了,我在这茶驿里寄存了一匹黄骠马,你们二人乘它离去吧。”
栾木看见了他身后牵来的棕马,其毛色光亮,形态优美,想来定是上等马种,他上前摸了摸鬓毛,此马温顺,没有任何反抗动作,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骑了上去。
“庄华,真是谢谢你了。”
听到此言,庄华面色反倒沉重下来,“栾木,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你的错。”
“可是……”
“若你实在内疚,就帮我把酒馆赊的酒钱给还了吧,昨日无聊我又去赊了两坛酒呢。”
“你下次来别去赊了,我请你便是。”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北云容随即一同跃上了马匹,几人道别以后,栾木挥鞭驾马离开,跑出不远,他回头想再看看庄华,却发现人突然倒在了地上,栾木赶紧勒住缰绳调头,下马查看庄华的情况时,忽然一黑影从身后袭来,北云容眼疾手快地用十方挡住攻击,那黑影举起右手欲掐住栾木脖子,但就在触碰他的瞬间在空中僵了片刻,北云容欲趁机捉拿下,却被栾木给制止住了。
“北离,对他施以剑阵,消除他身上怨气就好,不要伤他。”
北云容没有多问,如他所言将十方围绕此凶灵,插入地中张开剑阵,剑气挥出的瞬间,那凶灵身上黑烟立即消退下去。
“庄华?”
奚子奕恢复心智的瞬间,一眼就看见了庄华,他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地倒在栾木怀里,奚子奕瞪大双眼,许久后,虚弱地开了口。
“他金丹没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消耗如此快?”
“他昨日被从止责罚了五百杖,身体虚弱再无力维持残破的金丹。”
“怎会如此?!”
“栾木,不可以再等了,立即让我回鬼界去!”
“可是……”
“庄华金丹已是耗尽,马上就会消耗魂魄了,求你,权当是救他一命。”
栾木自是知道事情严重性,如果庄华的金丹真已经消耗殆尽,那么过不了多久,庄华便会因为魂魄不全而丧失心智,再慢慢被蚕食为没有魂魄的空壳,如此便是与死人无异了,可是庄华耗尽了那么多力气将奚子奕召回人界陪在自己身边,如今又要将他送回鬼界,让他们两人阴阳相隔,如此岂不残忍?、
难道就没有双全法吗?
就在他犹豫之时,奚子奕突然跪在了地上,不断地对栾木磕头,“我求你了,栾木,不,判官大人,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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