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空旷之地,其地宽广位于低洼处,似祭坛又不似祭坛,因为其上没有任何祭祀用物,却是有一个偌大的符阵,符阵外堆砌着矮石,各石头位居五行之位,而符阵内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黄符,可以看得出有些黄符已是陈旧残破,其数量太多,仿若在镇压穷凶极恶的鬼祟般。
几人站在高势处正好可看清下方全貌,但姜一文仍是迈了几步阶梯,往下方走近。
“师兄你做什么?!”
“我想看看这些黄符上画的什么。”
“这是别人门派内,我们私闯已是不该,就不要随意乱碰了。”
“我只是看看而已,不会碰的。”
岁音对姜一文不太放心,于是连忙跟上监督好他,万俟彻与北离二人则是候在原地,姜一文下去以后,没有再靠近符阵内,而是蹲在阵外仔细瞧了瞧黄符上的纹路,岁音见他看得认真,于是也好奇地蹲下瞥了一眼。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人,那人见他们几人在此,大呵一声,“此为挽岚禁地!你们在此作何?!”
第161章
那人身着青衣,提剑直奔而来,看样应是挽岚门下的弟子,然而来者气势汹汹,吓到了祭坛内的岁音,岁音连忙起身欲离开此地,却是慌不择路完全没留意脚下镇守在旁侧的符文石块,不慎被其给绊住一下失了平衡,整个人坠向符阵之中。
这一倒便是撕毁了好几张黄符,姜一文见符阵之中突然黑烟四起,于是连忙将岁音抱起来带着她奔离了祭坛。
那青衣弟子赶到时,几缕黑烟已是弥散在祭坛之中,他怒目横眉于他们几人,遂立即拔剑冲进了符阵中。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方才看见黄符上皆是镇压的符文,恐怕此处是挽岚关押凶怨灵的地方,刚才撕破了符咒,看样子应是放了几只鬼祟出来。”
旁侧的万俟彻与北离二人听闻,似有股默契一般提剑冲入了符阵之中,恰巧看见一缕黑烟朝着青衣弟子袭击而去,北离赶紧扔出一把长剑,长剑于空中飞行,将鬼气攻势给横挡下。
青衣弟子回头看向北离道了声谢,然而符阵之中的鬼气愈发浓郁,仅是将其击退根本不得以解决问题,五只怨灵慢慢从地下爬出,将他们三人给包围住,虽符纸被毁坏了几张,可所幸还有符阵与符石镇压,怨灵们出不去,只得转攻向他们三人。
北离身后的剑匣之中接连飞出五把长剑将怨灵统统格挡开,趁着十方剑做掩护的时候,万俟彻将银针朝着四方掷出,如火雨散落,烫得怨灵尽数向后退开,青衣弟子也借机掏出符纸将地上破损的给覆盖掉,这才堵住了源源不断的鬼气。
但怨灵似乎被两人攻势给激怒了,其身上戾气忽变得更加凶狠,五只怨灵复又冲击而来,来势如鹰隼锐猛,而北离不过才刚学会御上五把剑,御剑极毫真气,不得已他只好收回一把握于手中防备。
看准了怨灵攻来的势头,青衣弟子拔出佩剑,那剑上贴满了黄符如同这祭坛一般,万俟彻知道挽岚以符附剑,但从未见过如此满剑尽是符文的佩剑,仿若有种让人臣服的威严。
忽然一怨灵张大血口,低吼咆哮奔来,伸出手欲擒住生人吸取阳气,而青衣弟子纵身轻跃便是侧躲开,对准此邪祟将手中剑举过头顶用力挥砍而下,瞬间鬼灵便是魂飞湮灭,化作黑烟消散开。
然而就在青衣弟子的落脚处,又一怨灵早已等候在此,那弟子斜视之,带着敖睨一世的神情,反手握住剑柄将长剑直刺而下,长剑把脚下怨灵给贯穿撕毁,怨灵哀嚎声响破天际,然而不待青衣将地上长剑拔起,又一鬼祟从后袭来,他本欲抬手抗下,只见一金色布囊飞来,将其收于其中。
北离上前将缚魂捡起,恰与那弟子对视了一眼,“月清尘的弟子?你看上去年纪虽小,倒也有番身手。”
北离未言语回应,而是点头以礼示之。
“你们没事吧?!”
岁音因为刚才摔的一跤而崴了脚,姜一文将她安置好以后也是火速赶来,但只见阵中黑烟几乎消散,倒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于是姜一文拔剑对峙于剩下的怨灵,用银针围困住,把它们交由给那青衣弟子。
破损的符咒都已覆盖上了新的,怨灵也已除,本以为如此便结束了,然而只听得岁音的叫喊声突然传来,几人深知不好,立即赶往岁音身边。
只见得岁音被一赤目恶鬼给扼住了脖子往上提起,那恶鬼似乎已是腐烂了多年,胸腔处全是腐肉悬挂在外,一条条发黑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竟然有凶灵被放了出来。
青衣弟子蹙眉咂舌,姜一文来不及多想便是提剑朝着凶灵砍去,凶灵见他来,一把甩开岁音,伸手抓住了姜一文的衣襟,他暗叫不好,立即挥剑将那布料砍断逃脱。
他本打算将恶鬼引开,谁知恶鬼丝毫不给予理会,竟是又转身对准了还在喘气的岁音,岁音赶紧从地上爬起,奈何脚下一阵刺痛,她根本就跑不起来,抬眼只见恶鬼那血肉模糊的手骨伸向自己,她闭紧了眼不敢再看。
须臾间传来凶灵一阵怒吼,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睁开眼,却是看见万俟彻护在她身前,右手臂被恶鬼抓出五道鬼痕,鲜血浸染了大半衣袖,而恶鬼的手骨断落在草地之上。
纵然断了一截手臂,但那恶鬼没有任何收势的意思,鬼气在其周围汇聚成矛,冲着万俟彻直刺来,而万俟彻因为伤势过重,此时已是提不起手,更是拿不稳剑,眼看着鬼气将至,岁音忍着刺疼爬起身用力挥剑将其砍断,随后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万俟彻。
“阿彻!!”
“没事。”
“血都流那么多了,还说没事!”
岁音因为擅长医术,所以布袋里都会备有膏药纱布,她连忙给他上了点药,药物刺激着伤口是钻心的疼,万俟彻咬着牙不吭一声,嘴唇已是发白,看得岁音内疚不已,“对不起……”
万俟彻勉力笑了笑,抬起左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那两人的举措姜一文都看在眼里,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攻来的凶灵。
青衣弟子见之,赶紧冲到他身前替其阻挡,遂欲出剑横砍却只见得天上符文飞至,正正围绕着凶灵而落,凶灵欲踏出阵,却引得阳火烧体,于是不敢再乱动分毫,而后靖华从林中走出,推手及剑干脆地将凶灵给刺穿,将其胸膛破了个大洞,随后恶鬼四裂破开化为烟云飘散。
青衣弟子见靖华来,连忙拱手作揖,万俟彻也欲礼待,靖华抚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许是刚才动静太大,万俟彻这才发现除了靖华之外,天一、从止以及各派人士皆是赶来了此处。
“子奕,这是如何一回事?”
“是我的错!”
不待奚子奕开口说明,岁音便是先哭说了起来,随后她便是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一给交代了清楚,天一听后,脸色乌黑难看。
“是你闹着要来,靖华才会宽容答应,你却是在宗主寿宴上惹出如此大事,我平日就是对你太过娇惯,你才会如此无法无天!”
天一真君气急败坏,扬手朝着岁音落下,也不知这一掌蕴含了多少力气,只听得“啪——”的一声,那般振聋发聩,然而这一掌并非打在了岁音脸上,而是打中了冲过来的姜一文。
他被打倒在地,那一掌用了十成力气,以至于姜一文被带动着咬破了嘴角,细微的血液渗透出,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定了定神这才恢复过来,紧接着他连忙起身跪在了天一面前。
“师叔,都我是我的错,是我贪玩闹着他们陪我偷溜出去,也是我好奇下了祭坛引出了鬼祟,一切起因都是我,与岁音无关。”
天一怒目横视,将手收回于身后,然却仍可见其眼神之中火气有三丈高,从止从人群中走出上前轻拍了两下他的肩,“祭坛已重新被封锁,逃出的邪祟也已尽数除去,此事便是算了吧,今日良辰吉日,大家欢聚一堂,不宜动怒。”
“既然从止宗主开口替你求情,我暂且不责罚于你,但回去之后我会将此事交由你师尊,让他来定夺。”
主人没有追究,天一也不好再在他人宴会上发怒,此事就此停息下来,几小徒被各自带回客房中安顿,从止命人给万俟彻上了药,因为那抓痕深且长,缠绕了好几圈纱布,而刚将伤口给包扎好,万俟彻正准备躺下休息时,门外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他下地将门推开,看见岁音杵着木拐站在门外。
“你行动如此不便,该多做休息。”
“我、我想来看看你伤口如何。”
“无妨。”
然而松散的衣襟下绷带已是微红,岁音看了心疼又内疚,“你老是说没事,可这又开始渗血了。”
万俟彻闻言,低头发现果真如此,他一个人无法独自更换纱布,于是岁音便是执意地进了屋,将他肩上的取下,替换上了新的。
而刚包扎好后没一会儿,不待两人聊说几句,又闻门外一阵敲门声响。
“阿彻,是我,我……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万俟彻与岁音相视一眼,随后将衣袖牵扯好起身推门而出,姜一文正站在门外,脸上被打的地方已是青肿一片。
“你的伤还好吗?”
“嗯,小伤而已。”
姜一文摸摸鼻子,低头又继续说道,“岁音她很担心你。”
“她向来爱操心。”
“今日是我疏忽,她本就崴了脚,不该将她一人放在那里的,谢谢你救了她。”
“师兄不也救了师姐?”
姜一文捂住脸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长抒口气,“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输你了。”
“我不记得有与师兄做过比较。”
“你没有,我有,下一次我绝对能保护好岁音,不管你现在对岁音如何作想,我将来一定会娶她。”
“我……”
也不知是否自己也深感害羞,姜一文不听万俟彻所言,说完此话便是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万俟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颇为无奈,转身面朝向门后藏着的人,“你听见了?”
而门后人也已是羞红了脸,岁音噘着嘴走出来,面上有些不满,“笨蛋师兄,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些豪言壮语。”
第162章
从挽岚回去以后,岁音便是与姜一文的感情日渐浓厚,二人逐渐表明了心意,旁的同门常常揶揄姜一文,说他当初口口声声嚷着要成仙,现在看来不如赶紧回乡成亲的好。
到了成年之后,师尊给万俟彻取了意长二字,岁音也将自己与姜一文的婚事定在了同年九月,真君并未反对,他虽然对这个孙女向来要求严苛,却并不曾要她非留守门派不可,修真的路途不易,不是人人都能至元婴而后乘虚归仙,她身为女子且不必背负那么多,若是不愿继续修行便随她去,与一人同心而结,粗茶淡饭间相守余生,也不为是番人间妙事,而姜一文本就是外姓人,更是无人干涉他的去留。
见师尊欣然接受,岁音提议要在玉回成亲,毕竟这也算是娘家处,是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姜一文也对玉回有不可割舍的感情,自然是同意了。
在玉回内,万俟彻虽早已与其他通同门熟络,师兄师姐也都对他照顾有加,但与他感情最好的也莫过于岁音了,于是他连夜挑灯,耗费了一月的时日,在婚事来临前赶制了一支金头凤钗出来。
成婚那日,他亲手将凤钗插在了岁音的发髻上,虽然做工不如其他的精细,岁音却是独爱此钗。
望着铜镜中粉黛娇羞的岁音,万俟彻会心一笑,十年陪伴中,他早已是将岁音视作了亲人,这个像姐姐又像妹妹的姑娘,余生无论什么样都有可依靠的归宿,何其幸也?
他亲手将红盖头盖了上去,在她耳畔低语道,“倘若师兄哪日欺负了你,你就回来此处,我护你。”
铜镜中披盖着红绸的小脑袋轻点了点,却殊不知盖头之下已是哭成了泪人。那一天,玉回上下喜庆,同门弟子处处为此二人张罗,岁音是被万俟彻护送到姜一文手中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虽不见岁音的面容,姜一文眼中却全然盛盈着华蜜。
他们让各自师尊作为高堂,拜过了,又拜过了玉回,拜过了彼此,三拜之后,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然而就在众人都沉浸在此二人的喜悦之中时,只听得天外传来巨响,雷电击落了一棵木兰树,随即顷刻间狂风骤雨接踵而至,如海浪席卷而来,一时间惊了众人,堂屋内嘈杂不已,岁音将盖头掀开,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风雨,神情略有一丝忧虑,姜一文拉过她的手轻摇摇头。
婚宴是在玉回临山的正堂室里办的,本以为不过是平日里的风雨猛烈了一些罢了,然而刚才被劈断的那棵木兰树正是生长于山壁之上,树木栽倒以后,下方的山石变得松动,加之暴雨接力冲刷,一块块岩石开始脱落,顺着山壁滚落下来,其声势浩荡,碎石落下砸中了好一些石柱屋宇,天一真君察觉不对,于是赶紧起身欲查看,却就在刚起身之际,一巨石从天而降砸穿了正堂室的屋顶,而岁音就站在其下方,姜一文见之迅速反应过来,立即将岁音给扑开,才得以侥幸躲过。
“去将落石抵挡下来!”
这风雨来得凶猛又奇怪,玉回门主也顾不得这场婚事,赶紧号令众弟子,弟子们听令后随即动身冒雨而行,正堂室里因为破了洞,骤雨从中飘洒打湿了二人的喜衣,姜一文坐在地上一时没能起身,脚踝处有血液顺着雨水淌出,岁音瞧见了连忙握紧他的手。
“你受伤了?!”
姜一文将衣摆牵扯过盖住伤口,咬咬牙站了起来,随即咧嘴一笑,“没事儿,只是擦伤而已,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说着,二人也夺门而出,而迈出堂屋所见的场景让他们震惊不已,不过短短时间,玉回靠山的房屋已是被砸烂了七八,狼藉不堪,由于雨水太大造成了滑坡,泥石汹涌而下,似乎要将玉回淹没在泥沼之中。
怎么会这样?!岁音有算过,今日分明是良辰吉日,为何会突生变故?
然而不待她再细看清楚状况,山上的巨石源源不断地坠下,弟子们抵抗在前,却根本敌不过其力量,长剑被尽砸断,好几人已是被岩石砸中,岩石或从其身上滚碾过去,或将人压盖在底,万俟彻与岁音赶紧上前帮忙将人给扶起,奈何其肋骨被压断,忽尔天空又一轰然巨响传来,雷电劈中了一棵斜栽的千年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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