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公公好生伺候陛下。”
“这个当然。”王德全眼珠子在他身上转来转去,试探道:“公子,你没事吧?怎么好像生病了,是不是和陛下闹了矛盾?”
钟离谋摇摇头,“多谢公公关怀,我没事。”
楚昭看着门口交谈的两人,心下越发烦躁,怒声吼道:“王德全还不滚过来!朕上早朝迟了第一个拿你开刀!”
钟离谋想回头看一眼,但还是忍住了,“公公去吧,陛下再叫人了。”
王德全拱拱手道:“那老奴就先走了。”
说完他快步走向楚昭,“陛下莫要动怒,老奴不是来了吗?”
楚昭看着他,眼神没有落到他的方向,而是盯着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着迷的看,“帮朕更衣。”
王德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顿了一下,就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消失在宫门处。而楚昭眼中一片悲伤迷茫,垂着眼睛无精打采。他小声道:“陛下?”
楚昭猛地抬头,眼底一片赤红,盯着王德全狠声道:“你给朕记住,以后不要让他进这承欢殿!之前你协助他屡屡坏了规矩,朕不和你追究,不代表朕不知道!要是再让朕发现你放他进来,你真的不必伺候了,直接滚回去养老算了!”
王德全身子一抖,知道皇帝是真的生气,低眉顺眼敛了气息道:“喏,老奴知道了。”
这一场怒火攻心,又气又痛,楚昭的身子本来就没有好全,这一下子又病倒了,整日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只有片刻的清醒。用了好几天药后情况才有所好转。虽说能坐起来了,但是不能久坐,很快就会乏,只能躺着在床上养病。
之前的那一场大病让承欢殿的人都有准备,待楚昭一倒下,有条不絮的请大夫抓药,倒是及时,没有拖延。
“这几日朝堂可还安分?”楚昭靠在床头,背后倚着松软的靠枕,闭着眼睛虚弱的问道。
“有张相撑着,那几个不敢乱动。”王德全用调羹挖了一勺清淡的药膳粥送到他的唇边,“只是前几日苏阁老那边有点动作,但被张相发现,给处理了。”
“那就好。”楚昭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粥,一股清苦药味的嘴里弥漫开来,吃多了有点让人反胃,以及连续好几天吃这个,吃了几下就咽不下去。他摇摇头,拒绝了王德全再次送到嘴边的调羹。
王德全有点心疼,看着瘦了一圈的皇帝道:“陛下,再吃一点吧。”
楚昭摆摆手,“不吃了,每天喝药还不够,又要吃这药粥,没胃口。”
王德全只好作罢,起身道:“陛下嫌苦,那老奴给陛下拿些蜜饯去。”
楚昭点点头,“去吧,拿点酸的也好。”
王德全应了,端着粥出去,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外面轻微的呼呼声,刮着窗户,似要从外面钻进来。
楚昭看着合得紧紧的窗户不禁有点恍惚,之前有个人就是从窗户里翻进来见他,讨巧卖乖,花言巧语,又是气他又是逗他开心,如今这个人应该不会来了,但总有种错觉,那个人又会进来。
恍惚间突然听见殿门有人在说话,好像在争执。他皱了皱眉,朝着半掩的门口问道:“王德全!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的说话声一下子停止了,然后是王德全悄声说了几句话,听不太真切。接着他提着一个小食盒进来了。
楚昭问他:“刚刚你在和谁说话?”
王德全僵了一下,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回陛下,是,是钟离公子,他说要见您。”
楚昭看向门口,可惜殿门是关着的,除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什么也看不见。他收回目光,盯着被子上的龙凤绣纹道:“不见,你让他走吧。”
“陛下。”王德全欲言又止道:“公子说他只求见您一面,只想知道陛下是否安康,一面就好。”
楚昭目光一凌,冷着脸道:“朕说的话不管用了么?!不见就是不见,王德全你要是敢自作主张小心朕对你不客气!”
王德全“哎”了一声,打开食盒端出几碟蜜饯,“陛下先吃点东西,老奴去跟公子说一声,让他离开。”
他放下蜜饯就朝门口走去,楚昭的目光跟着他,直直的望过去。在王德全开门出去的那一霎,他看见了那个刚刚让他想念的人。仍旧是一袭白衣,外面的风似乎有点大,吹动他的衣摆与头发,脸色有点发白,一段时间不见清减了不少。
他看着钟离谋的时候对方也在看着他,两人隔着一道长长的距离隔空对视,仅有瞬息的时间,他还没有看清楚门外的人,王德全就关了门,把一切格挡在外。
第94章 怎奈无意事故生(一)
门外传来嘈嘈切切的说话声,楚昭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想要听见那人的声音,可是除了杂乱的说话声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让他有点烦躁,焦灼的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声音停了,他睁开眼睛盯着门外,“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除了王德全的身影什么也没有。他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想到,钟离谋走了。
王德全进来看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老奴把公子劝走了。”
楚昭眨了眨眼睛道:“嗯,走了好,走了好......”
王德全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陛下,您何苦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公子啊!”
楚昭沉默了一下,开口道:“王德全,朕已经活不长是吗?”
王德全脸色一变,“陛下休要胡说,您年纪还轻,定能活到长命百岁的,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楚昭轻笑一声,“王德全,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活到长命百岁,朕也想啊,但是不可能对吧,像朕这样的将死之人,死了一了百了,何必把他拖下水,倒不如趁早断了,早点断了,以后也能少几分难过不是吗?”
“陛下,”王德全不赞同道:“您有没有想过,万一钟离公子愿意被拖下水呢?”
楚昭身子一震,良久才闭上眼睛道:“可朕不愿意。”
王德全看着他,开口道:“老奴知道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凝重,他为了让楚昭轻松点,扯了别的事来说,“陛下,张相跟老奴说了,他帮陛下处理了那么多烂摊子,年末的时候还望陛下给张相给个恩典,赐个婚。”
闻言楚昭挑起嘴角笑了笑,“这段时间先生确实辛苦了,是该赐婚,不知先生看中的是哪家闺秀?”
王德全笑道:“哪有什么闺秀,就是宫里出来的长乐,陇关出来的野小子。”
说到长乐,楚昭最初一下子没想起来,过会儿才想起长乐是伺候钟离谋的。只不过当初钟离谋回了闾国,他看见长乐就会想起那人,干脆眼不见为净就放人回了陇关。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到了雍国的都城。“他怎么和先生搅合在一起了?”
王德全呵呵笑道:“这两个也是冤家。长乐回了陇关把生意做到京都,和张相碰上了。当初听说张相去陇关私访时长乐喜欢张相,张相爱理不理的,现在轮到张相爱慕长乐,那小子也开始摆脸。这不,两个人打打闹闹最近才定下来,只是张相怕家里人不同意,这才向陛下讨个恩典请求赐婚。”
连先生都能和张相在一起,为什么他就不能和钟离谋在一起呢?
楚昭淡笑着点头,“朕允了。是要年底赐婚吗?那还有好长时间吧。”
“哎哟!陛下躺在床上都不知道年月了!”王德全调笑道:“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了,离年末也不远了。”
“快要十二月了啊......”楚昭喃喃道,突然想起刚才开门的那刻看见钟离眜的衣衫,已经入冬了对方却还穿着秋衫,他不怕冻吗?想到这他坐直了身子,想要下床。在手搭在被子的的时候又停住了。
他这算什么呢?把人推得远远地又忍不住去关心,无异于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样多没意思啊!
楚昭重新靠在松软的靠枕上,闭着眼睛道:“王德全,已经入冬了,各宫今年的冬衣都做了吗?”
王德全道:“还没有,内务府打算新年的时候给每人做两套冬衣,所以暂时还没有做。”
楚昭沉吟了半晌,看着王德全道:“今天天气着实有点冷,你还是早些派人去内务府叫他们赶工,尽早把冬衣做出来。不要拖延,也不要有别的心思,一律做到一视同仁,知道了吗?”
“陛下为.......”王德全不解,刚想问原因,看到楚昭的眼睛,一下子明了了,“喏,老奴知道了,会尽快去办的。”
说了好一会儿话,楚昭觉得疲乏,让王德全伺候他睡下了。身上难受,睡觉也难以安眠,再加上药物的作用,让他全身无力,软绵绵的很不来劲。明明很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沉得他打不开,躺在床上闷出一声热汗,迷迷糊糊像是睁开了眼睛,又像是没有睁开。他偏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床边看着他,此刻脑子是昏昏沉沉的,思维僵硬的厉害,连嘴巴也笨了不少,说话都有点困难。
他哼了两声,“你来了?”
钟离谋俯身握住他的手,“你还好吗?哪里难受?”
楚昭软软的手指勾着他的,轻轻使力,钟离谋也顺势把身子低得刚下,他把头埋进对方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嘟嘟囔囔道:“不好,我一点都不好,身上难受,还要吃药,不喜欢吃药。”
说着说着,心底像是有了千般委屈,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我想你,你不来,也不陪我睡觉。”
钟离谋抚着他的脸,衣服没脱躺在他身边,将人连同被子一起抱着,“阿昭乖,我跟你一起睡,不要哭了。”
楚昭睁着一双带有潮气的眼睛,鼻尖红红的,脸颊晕红,像是抹了胭脂。他抓住对方的一根手指头含进嘴里,用牙齿厮磨,“你不来看我,你走了,我很难过,每天要吃药,我想你回来看我,想把你囚禁在雍国,不让你回去。”
他这觉睡得有点糊涂了,神思恍惚以为是两年前。
钟离谋的唇印在他的眼睛上,温热的舌尖舔住他的睫毛,抿去泪水,“是我不好,以后我不走了,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楚昭点头,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颈,眯着眼睛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没有另外一个人,只有他自己,哪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旁边是王德全坐在那打瞌睡。刚刚那一场像是一场梦,亦真亦假,让人分不清。他抬手摸了摸眼睛,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看向紧闭的窗户,脑子钝钝的想:他来了吗?
第95章 怎奈无意事故生(二)
王德全正睡得迷糊,身子一歪差点仰倒在地上,一下子惊醒了。他赶紧回过神来,看见楚昭呆呆的看着窗户,上前问道:“陛下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楚昭摇摇头,抿了下嘴巴问道:“那个,今天有没有人来看过朕?”
王德全疑惑地道:“没有啊,陛下为何这样说?”
“没事。”楚昭摇摇头,把手放在眼睛上,而又后放下来,“就是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个人跟朕说话,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的,一时脑子糊涂才问两句。”
王德全揣测着他的脸色,试探问道:“陛下,要不要找人陪您聊聊天解闷儿?”
“不必了。”楚昭淡声道:“朕不想有太多人,那太吵了。”
王德全低声应道:“老奴知道了。”
楚昭睁着眼睛看着被面上的花纹,盯得眼睛都酸了才合上眼睛。
果然,那只是一场梦。
年关将至,宫里忙了起来,朝廷中的许多杂事也多了许多。这些事情都压在张文清身上,忙的他焦头烂额,几次大半夜强行把楚昭从床上拖起来处理政事。幸好楚昭在床上休养了一月有余,身体好了大半,被年关这些事情压着身子也没垮,说到底还是有张文清在一旁协助。两个人虽然忙的有点顾暇不及,好歹是把年关这些事情熬过去了。
百官休沐放年假之前,楚昭宴请大臣,一同在宫中的延芳殿欢庆新年的即将到来。正在百官朝贺,宴饮群欢之时,张文清突然上前请求赐婚,所求的共结连理之人是曾在宫中当宦官的长乐。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不少人上前劝阻,说长乐乃残破之人,且为男子,尚且不能生育,倒不如娶一女子延绵香火。若是真的喜欢那宦官,可以列为偏室,一同侍奉。
张文清婉拒了那些大臣给他提的建议,执意向皇上求娶长乐。正值楚昭酒酣之际,他眯眼看着下面跪着、一脸认真的先生,点头应允,既然人家两情相悦,做个媒人成全一段佳话有何不可?
下面的百官,有人嘲弄,有人惋惜,有人谑笑,有人不屑。只不过这些都入不了张文清的眼,对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人生那么短,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倒不如多想想自己喜欢的人。
楚昭撑着脑袋看下面百官的神态,那些人的表情一览无遗。他打了个酒嗝,颇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意外恰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旁边一个倒酒的侍女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他的喉咙。
变化来的太快,他尚未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抵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利刃划向自己的喉咙,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那名侍女倒在地上,肩膀上插着一把长刀,鲜血流了一地,正愤恨的瞪着他。
状况一出四周立马混乱起来,那些隐藏在宫女太监中的刺客立马变了脸,抽出暗藏的刀具就大开杀戒。场面十分混乱,尖叫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原本整齐的宫宴像是喧嚣的菜市场,不管是百官还是宫女太监,尖叫着抱头乱窜。守在一旁的御林军倒是有条不絮的抓捕刺客,高盛呼喊救驾。
王德全脸都吓白了,他是守在下位伺候的。刚转个身去拿汤药就看见这个场面,药碗一扔就冲上去了。“陛下!快救驾!保护皇上!”
他跌跌撞撞的冲上去,扶住吓得没缓过神的楚昭往安全的地方走。
有几个御林军提刀过来,保护着二人且战且退。退到人少的地方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三个黑衣刺客,且身手不凡,护着楚昭他们的御林军不敌,受了伤越战越弱。正当那些御林军抵挡不住时,一把长剑挥来,格挡了刺向楚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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