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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本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现在一跃成为正四品的郡守，连升五级，却没有多少人表示不满。因为同品级下，京官比地方官员大三级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再加上交州是众人都不想去的‘穷地方’，除了少数明白林奕意图的人外，其他人心里全是疑惑。
第77章
“恭迎乐安郡王、林世子。”
城门前，林奕刚下马车，就见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领着官衙的官员躬身行礼。
林世子？不是林郡守啊。林奕微微挑眉，没先让他们起身，反而转身去扶李瑜，“瑜儿，小心点儿。”
“诸位大人有礼了，请起。”李瑜在马车上自然也听到他们对林奕的称呼了，稍微给他们些教训可以，但现在还不宜把气氛闹得太僵，所以他还是要打这个圆场。
“谢殿下，谢林大人。”
一直弯腰行礼的官员们终于可以站直了，为首的那位官员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识趣的改口了，虽然没改成‘郡守大人’。
为首的官员是乐安郡的郡丞，叫马极平，出自交州势力较大的世家马家。这么多年，有家族在背后撑腰，马极平一直顺风顺水被人奉承，就算是以前上任的郡守也对他客客气气的。现在换了个‘顶头上司’，他本想像以前一样给林奕来个下马威，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倒是自己先吃了个下马威。
“林大人，殿下，您二位一路上风尘仆仆，不如先到春风楼歇歇脚。下官特意在春风楼备好了酒菜，为您二位接风洗尘。”马极平脸色恢复如常，邀请道。
“暂且不必，我府上许多东西还没归置完。等我和瑜儿休整好后，再给诸位递上拜帖。”林奕见李瑜脸色有些发白，直接拒绝了。
“那下官等人就等您收拾好后再来拜访，先告辞了。”马极平带着身后官衙的官员直接走了，压根忘了自己比林奕的品级低，按理说应该让林奕先走一事。
“瑜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林奕担心的摸摸李瑜的额头。
“我没事，可能是坐马车的时间太长了，有些难受。现在下来吹吹风，感觉好多了，你别担心。”李瑜回道。
“贾毅，你先过去找个大夫到府里等着。”林奕道。他们带来的大夫还在后面，估计七日后才能到。
“不用，我的身体很好的，你也知道…好吧，等杨大夫来了再看好不好？”李瑜晃了晃林奕的手臂，连忙拒绝道。大多数大夫的操作都是有病没病先开两幅药，有病治病，没病补身体，他一点都不想喝药。
见李瑜的脸色的确是恢复了，想到刚才路太颠簸，连他都有些不适，林奕才松口，“暂时不用找了。贾毅，等杨大夫过来带他给主君请脉。”
“是。”贾毅应道。
“瑜儿，我们不坐马车了，走着过去吧？林府距离城门不算太远。”
“嗯，好。”
“小姐，小姐，老爷说有事找您，让您回去。您在看什么呢？”一个穿着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鬓的丫鬟摇了摇看着某处出神的女子，问道。
“没什么，既然爹爹找我，那我们回去吧。”回话的女子身着一袭粉蓝色的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纱衣，长相娇媚可人。
“您今天怎么突然来城门这儿了？”
“随意逛逛，就逛到这儿了。”
林府。
林奕、李瑜刚刚用过午膳，就听闻下人来报，卢大人求见。
卢大人正是乐安郡的上一任郡守，一直等着跟林奕交接，之后还要回京述职。卢郡守跟马极平共事了三年，关系一直是不咸不淡。马极平刚才那看似恭迎，实则挑衅的做法他一向不参与，所以没到城门前迎接李瑜他们。
“快请。”
“下官拜见郡王殿下，”卢郡守向李瑜作揖行礼。
“卢大人请起。”李瑜微一点头。
卢郡守站直身，随后又朝林奕抱拳道:“林大人。”
卢郡守跟林奕是属平级，所以不必向对李瑜那样对林奕行作揖礼。
“卢大人。”林奕抱拳还礼，“卢大人可是为交接之事而来？”
“正是。我把印信、账目都带过来了，还请林大人过目。”卢郡守指着随从抱着的账本道。
“你们先谈。”李瑜为避嫌，先出去了。
贾毅接过卢郡守随从手中的账本，快速翻看了一遍，发现一处不太对的地方，于是交给林奕，低声说明问题。
林奕拿过账本，看见上面写着的六月（上个月）的税收比五月少了三分之一，直接问道:“卢大人，上个月月的税收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乐安郡上个月没有减税吧？”
“林大人，上个月是没有减税，而且百姓也都如数上交了，数量跟五月并没有多大出入。只是，这账本...是马郡丞做的，我也就此事询问过他，他说…”卢郡守顿了一下，似是不好开口，“他说，他暂且借用一下上个月的税收，到时会一分不少的还上。”
借用？一分不少的还上？林奕给贾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查清楚。然后没有为难卢郡守，让他卸任之前必须把数量补齐，说道:“好，我之后会找马郡丞，让他还债。还有，这账上写着官衙的存银只有两千两，可我看这乐安郡百姓交的税收，除了上交给朝廷的之外，应该不止这个数吧？”
“是，官衙本应该有四千两银子左右，不过被马郡丞‘暂时’挪用了。而且，现在官衙里只还剩八百两银子，就在刚刚，马郡丞又借去了一千二百两，所以账本还没来得及改。”卢郡守如实说道，一点儿都没有为马郡守隐瞒的意思。
“又是马郡丞。卢大人，马郡丞如此频繁的‘借’官衙的银子，你都同意了？”林奕眉头一皱，看着十分有压迫感。可一可二不可三，这卢郡守若是强硬一些，马极平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挪用官银。
“下官…下官不曾同意，只是马郡丞每次‘借用’都只是告诉下官一声，下官根本阻止不了。”卢郡守被林奕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竟不自觉的用了尊称。
林奕对‘阻止不了’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不过，看在他之前查到的卢郡守在任这几年还算干净的份上，他就不再深究是‘阻止不了’还是‘明哲保身’了。
“卢大人，我们到官衙看看吧。”林奕翻过一遍账本，说道。
“好，好。”卢郡守忙不迭答应。等官衙那边核对无误后，他就能马上走人了。
“林大人，这么快就收拾好了？”马极平看到跟卢郡守一起过来的林奕，似是无意问道。
“没有，卢大人赶时间，我先跟卢大人交接。马大人也一起吧。”林奕说道。
“这…您二位交接，我就不打扰了。”马极平脸色微微一僵，拒绝道。
“不打扰。正好我对这官衙不太熟悉，马大人可否能为我介绍介绍？”林奕不容拒绝道。
“…当然能，当然能。”马极平勉强笑了笑。
走到库房，看着库房内所剩不多的粮食和银子，林奕直接问向马极平，“马大人，这缺的税收和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补上？”
“林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挪用库房的，您放心，我这个月底肯定会还上的。”马极平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议。卢大人，去下一处地方吧。”林奕没说行不行，直接向下一处走去。
马极平在原地多停留了片刻，嘴角微扯，转身又看了看库房，然后才跟上前面两人。
核实了一遍，基本上跟账目没有太大出入，林奕才接过卢郡守递过的印信。
“林大人，郡守府我都收拾好了，还剩的一些东西您直接扔了就行，我一刻钟后会直接走。”卢郡守脸上带着真心的笑容，说道。
“现在就走么？天色不早了，卢大人不等明天再走？”林奕有些惊讶。
“不用不用，”卢郡守连连摆手，看得出来确实很迫不及待，“我的家眷前几日就走了，我早走会儿也能早些追上他们。”
“那我就不送了，卢大人，一路顺风。”
……
“查到了多少？”林奕抿了口茶，问道。
“回主子，算上今年，马极平已连任九年乐安郡郡丞。这期间，共向库房借银七十七次，挪用税收三十五次。”贾毅答道。
“那他可还上了？”李瑜眉间微微蹙起。
“还上了，不过……”贾毅顿了顿，似在忍着怒气，“马极平还上的税收，全是后来用别的名头向老百姓重新征的税。他还上的银子，一半是剥削一些富商得来的，剩下的一半，是强行增加的商税和工税！”
“岂有此理！”李瑜猛的一拍桌子，“这么明目张胆的鱼肉百姓，朝廷的那些人是都瞎了吗？任由他在这里作威作福！还有，工税？呵，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回听说。”李瑜都快被气笑了。
“瑜儿，你放心，我会让马极平吞下去的那些加倍吐出来的，没必要跟这种小人生气。”林奕没想到李瑜反应这么大，连忙安慰道。
“他这么多年‘挪用’的财物都够乐安郡整整三年的税收了。阿奕，等处理完马极平后，乐安郡这三年的税收全免了吧。”李瑜道。
“好，听你的。”
第78章
“瑜儿，明日我让下人再打扫一遍郡守府，我们三日后搬进去吧？”林奕看李瑜怒气未消的样子，转移话题道。
“好。阿奕，三日后你不是要宴请这乐安郡大大小小的官员吗？我不想去。”李瑜怕自己忍不住直接给马极平扣个罪名，抄家。
“不想去不去便是，瑜儿，我大致认一下人就回来陪你好不好？”林奕虽然想让李瑜和自己一起，但还是以李瑜的意向为主。
“不用，三日后的宴会是个好机会，阿奕你也正好观察观察这乐安郡的官员是否上下勾连，沆瀣一气……算了，我还是去吧，请帖上不是说可以带家眷么？他们的家眷就交给我吧。”李瑜说着说着又改了主意。
“瑜儿，你不必勉强自己，等着他们过来拜见也一样。”林奕微微皱眉，他不想让李瑜做不想做的事，即使是为了他。
“没有勉强，阿奕，我现在没那么生气了。之前不想去是怕自己忍不住直接把马极平抄家，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现在我倒是想看看这马极平在乐安郡的‘根基’到底有多深。”李瑜解释道。他们如今证据不足，朝中跟马连平勾结的人也没查出来，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好，到时瑜儿你看谁不顺眼，直接把他赶出去便是。敢碍我们乐安郡王的眼，肯定是活的不耐烦了。”林奕故意夸张道。
“扑哧——，我哪有这么霸道。我若真的无缘无故的把人家赶出去，乐安郡王蛮横无理的传言用不了几天就能传遍大燕啦。”李瑜被逗笑了。
“怎么会，世人对乐安郡王的印象都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怎么会信这种谣言呢？”林奕见李瑜笑了，才放下心来，继续“吹捧”。
“不是‘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么？”李瑜有些疑惑，随后又道，“不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虽然意境变了，但是改的还不错。”
林奕点头，“嗯，这是‘那个地方’用来赞美像瑜儿一样的美男子的。”
‘那个地方’，李瑜懂了，随后又好奇的问:“阿奕，你上次说‘那个地方’没有皇帝，没有世家贵族，是不是很少有欺压百姓之事出现？”
“比起大燕朝，是少很多。还有，‘那个地方’不是所有的国家都没有皇帝、贵族。”
“就算有，按阿奕你说过的‘万事皆依法’，这皇帝只怕没多少实权吧？”
“瑜儿真聪明，‘那个地方’一些国家，‘皇帝’仅仅只是一种象征，实权其实都在资本，就是富商手中。”
“我明白。还有，阿奕，‘那个地方’竟然还能……”
“对，这个要从那个国家的经济说起……”
第二天，李瑜特意早起，帮林奕换上正四品的官服。
“怎么样？”林奕双臂张开，被李瑜推着转了一圈后，含笑问道。
“不要笑，嗯，对，就这样，我敢保证，官衙里的那些人肯定不敢随意糊弄你。”李瑜满意的点点头。
林奕保持面无表情，眼中的柔情却出卖了他，俯身在李瑜眉心印上一吻，“午膳我来不及回来了，不要挑食。”
“不会的，你路上小心些。”
……
林奕冷着脸坐在官衙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缓缓扫视过下方坐着的官员，目光锐利，没有人敢对上他的视线。
“那三人去哪里了？”林奕平静的问道。
大厅中安静至极，下面坐着的官员没一个敢开口。
“说。”林奕的情绪丝毫没有起伏，却比发怒来得更让人害怕。
“大…大人，”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主簿受不了这种氛围，战战兢兢的回道:“那三人并没有请事假，下官等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们都不知道？”
听见林奕反问，没人敢应声，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
“来人。”
“是，大人。”守在门外的衙役进来恭敬应道。
“去通知今天没来的那三个人，告诉他们，今后都不用来了。”林奕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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