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衙役领命，躬身退下。
“等等，等等”，马极平突然出声，想叫住衙役，只不过那衙役似是没听到一样，径直出了大厅，去执行林奕的命令。
马极平脸涨得通红，那个衙役他有印象，每次见了他都是一脸讨好，现在竟然敢对他的话故作不闻，可恶！
“林大人，我刚刚记起来，宋典吏他们昨日下了衙后跟我请过假。他们平日也没犯过什么错，您直接把人革职了，是不是说不过去？”马极平见林奕一出手就要废他三个心腹，急忙阻止道。
“看来马大人跟宋典吏他们的关系不错，他们都能越过杨经承直接跟你告假，而且还是下了衙后。”林奕下意识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继续道:“不过只有马大人你一人之言，不能取信于我。”
“难道林大人认为我会包庇几个典吏？”马极平反问，话中的轻蔑一点儿不作假。
听到马极平这么说，下首坐着的几个官员脸色微变。林奕不慌不忙的回道:“包不包庇，谁知道呢。除了马大人外，可还有谁能证明那三人告了假？”
“还有……”，马极平看向下方几个官员，却发现他们竟然纷纷躲避自己的视线，没有办法，马极平只能道:“没有别人。”
“没有，好。宋典吏三人告没告假暂且不提，马大人说他们平日里没犯过错，这事，诸位大人跟他们共事了这么久，应该清楚吧？王经承，你说。”革职只是第一步，林奕可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们。
“下官…下官平日里没有关注过他们，所以…所以不清楚。”王经承犹豫了会儿，还是否认了。
“吴经承，你呢？”
“下官…下官也不清楚。”
林奕一连问了几个人，都犹豫着说自己不知道。见马极平脸上没掩饰好的得意笑容，林奕并不在意，继续问:“杨经承，你清楚吗？”
“下官知道！林大人，宋典吏三人经常无故缺勤，而且每次我询问时，他们都以已经跟马大人告完假的理由搪塞过去。仅上个月，宋典吏三人就无缘无故‘告假’十次！”杨经承面带愤怒道。马极平平日里作威作福习惯了，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跟他一个模样。宋典吏是他手下的人，平日里不仅不听他的吩咐，还多次顶撞他，他已经忍他很久了。正好，新来的林郡守是马极平得罪不起的，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出口恶气！
“你……”
“马大人，稍安勿躁。”林奕打断马极平的话，“常主簿，杨经承说的可属实？”
“…属实。”
“马大人，宋典吏三人上个月跟你告了十次假，可是真的？”林奕示意马极平可以说话了。
“…真的。”马极平恨恨说道，这种轻易就能查出来的事，他犯不着为那三个废物跟林奕撕破脸。
“来人。”
门外当值的衙役进来，“大人。”
“宋典吏三人违反朝廷规定，每人杖责一百，罚银五十，然后直接除职。你去办。”林奕吩咐道。
“是。”
衙役领命走了，大厅里又恢复了一开始时的安静。林奕打破沉默，“马大人，我们来说说你‘借钱’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还上？我要一个具体的时间。”
“林大人，下官现在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还，还请林大人多宽限几日。”马极平没有明确回答。
“好，二十日之内，马大人，能结清吗？”林奕这次倒是很好说话。
“谢林大人，二十日之内，我一定还上。”林奕没有揪着不放，马极平还挺意外的。看来，林奕跟他想的一样，目前还不想撕破脸。至于宋典吏三人，无故缺勤，伤了林郡守这位世家公子的面子，林奕下手狠些也说的过去。
马极平‘想通’之后，暂时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最不济就是跟林奕互不干涉。至于听从他的吩咐，在林奕第一天上任就故意挑衅的宋典吏三人，则是完全被他忘到了脑后。
两日后，乐安郡郡尉、监察御史、各县县令等官员，都纷纷赶来，拜见新任郡守和乐安郡王。晚上，林奕在郡守府设宴，宴请众人。
虽然林奕有在请帖上说可携带家眷，不过除了郡尉和就在本地任职的官员外，其他人都是孤身一人前来。乐安郡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很贫穷，道路崎岖不平，不好赶路。若是携带家眷，大多数官员无法保证一定能在三日内到达乐安郡衙。
然而，有意思的是，带家眷来的郡尉，带来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正妻，而是自己的小妾。李瑜见其他官员的妻子或夫郎都离那个小妾远远的，面露嫌弃，那个小妾也同样昂着头，似乎是认为自己作为官职仅次于林奕的郡尉的如夫人，合该是众人讨好的对象。
“诸位，请。”
宴席过半，众人可以随意活动。林奕、李瑜身边围满了人，尤其是李瑜身边，前来的官员家眷非常热情。
第79章
“郡王殿下，”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李瑜面前的一个官员夫郎被身后的人一把拨开，露出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后，被拨开的官员夫郎直接把挤到李瑜面前的小妾推了出去，然后，站在她面前挡的严严实实，任凭她再怎么往前挤也挤不到李瑜面前。
‘如夫人’在人群外围恨恨跺了跺脚，见自己完全没办法跟乐安郡王搭上话，就想让自己的女儿帮忙。“莹儿，你过……莹儿，莹儿？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林奕应付完向他敬酒的人，跟郡尉师连熙了解了一下乐安郡的军营情况，两人对对方的初步印象还不错。
“师大人，我暂且离开一下。”
“好，林大人回来咱们继续聊。”
“何事？”林奕走出宴客厅，问李瑜身边随侍的侍人。
“大人，主君请您过去一趟。”侍人答道。
“瑜儿现在在哪儿？”
“主君在前院书房等着您。”
林奕得到答案后，快步向书房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侍人赶紧跟上。
“林大人。”
路上突然出现了个人，幸亏林奕反应快，不然就直接撞上去了。
林奕看着前面挡路的女子，想到李瑜正在等着自己，有些不耐烦的道:“贾毅，把这位小姐带回宴厅。”
“……”，师惠莹把自己找不到路的话咽了回去，见林奕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向前走去，连忙向前追去，同时含羞带怯的开口说道:“林大人，小女师惠莹，家父是乐安郡郡尉师连熙，是…是家父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林奕置若罔闻，脚步未停。让自己未婚的女儿去给一个陌生的男子带话，想出这种理由，这师惠莹的脑子，明显没遗传到师连熙的精明。
“哎呦——”
林奕冷眼站在旁边，看着摔倒在地的师惠莹，身上的气势越发凌厉。师惠莹倒在地上，正想说些什么，却对上了林奕的眼睛，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林奕早就走了，只有远处还站着个负责为客人指路的侍人。
察觉到自己手心冒出的冷汗，想到林奕刚才看自己漠然的眼神，师惠莹有些后怕，更多的却是委屈。刚刚只要林奕扶住她，她就不会摔倒，为什么直接避开？明明那天在城门前，林奕看向乐安郡王的眼神满是柔情，为什么对她却这么无情？连一点的温柔都不肯分给她？
远处侍立的侍人看师惠莹坐在地上不动，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嘲讽，也没有要去扶起她的意思。她始终想不明白那些想勾引林大人的人是怎么想的，自己连乐安郡王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哪来的自信能勾引到林大人？
“小姐，你怎么坐在地上？是摔倒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丫鬟跑过来，连忙把师惠莹扶起来。
“闭嘴。”师惠莹站起身，一把甩开丫鬟的手，向宴厅的方向走去。
丫鬟对这样的对待好似习以为常，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师惠莹，“小姐，夫人正在找您。”
“娘在哪儿？”师惠莹停住脚步。
“夫人现在在前面的凉亭处等您。”丫鬟回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
“是。”今天又是谁惹到小姐生气了，丫鬟缩了缩脖子，暗自腹议完，赶忙在前带路。
“娘，您找我什么事？”师惠莹开口问道，态度有些不好。
“死丫头，谁又惹着你了？撒气都撒到我身上了？”‘如夫人’心情也不是很好。
“不是，…娘，您不是在找我么？我们先说您找我什么事吧。”师惠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晚了！刚才你跑哪去了？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如夫人’埋怨道。
“什么机会？”师惠莹问道。
“跟乐安郡王搭上话的机会啊。你自己也不长点心，乐安郡王是什么身份，你要是入了他的眼，别的不说，婚事肯定能上一个台阶，至少比陈氏给你找的那几个强。对了，陈氏今天身体不适，我还没替她向郡王殿下告罪呢。”‘如夫人’可惜的说。
陈氏是师连熙的正妻，确实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没参加今天的宴会。师连熙再宠爱小妾，也不会把正妻撇到一边，带着小妾来参加宴会。只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扛过小妾的痴缠便是。
“告罪…，”师惠莹若有所思，“娘，这事交给我吧，我明天亲自上门来替陈氏说明原因。”
想到林奕温柔的眼神，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从乐安郡王那边入手也可以，而且明天正好是休衙的日子……
“瑜儿，怎么不在书房里等我？”林奕握住李瑜带着凉意的手，微微皱眉。
“书房里有些憋闷，我出来透透气。”李瑜解释了一句，随后拿出一张纸条，“阿奕，不知是哪位官员的家眷，趁乱塞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家旁系谢子行的妻子，真实身份其实是马极平的私生女。”
若纸条上所言属实，那么这事就牵扯到了林奕恩师的家族。若是纸条上所写的是故意误导他们的……趁着人都还没走，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这纸条到底是谁写的。所以李瑜才会让人把林奕找来，商量怎么把人找出来。
林奕接过纸条，发现字迹凌乱，而且还是用炭笔写的，显然是握笔的人不想被人认出字迹，故意写成这样的。摩挲了一下纸张，林奕一顿，把贾毅叫来，“你去查查乐安郡卖的纸张都有哪些。”
“是。”
“纸张？”李瑜拿过纸条也摩挲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阿奕，这纸怎么了？”
“京城没有卖这种纸的。”林奕答道。去年有段时间，林铎不知道为什么要收集京城所有种类的纸张，他当时跟着看过一遍，很确定没有手中拿着的这种。
“京城没有卖的吗……若是乐安郡也没有卖这种纸的，那我们基本就能确定是谁了。”李瑜瞬间就懂了林奕话中之意。
有些名下有制纸产业的世家，往往喜欢专门制一种纸作为家族专用。而且只要不是在纸上做非常明显的标志，除了他们本家的人，外人一般注意不到这种区别。
“主子，主君，这是乐安郡境内售卖的所有种类的纸张。”贾毅很快就带着一摞纸回来了。
“果然没有。”林奕、李瑜一一对照，确认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王大人，请。”
王经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对对面席位道:“吴大人，到你了。”
“哈哈，好，王大人好酒量！”
“王大人，林大人有请。”为王经承斟酒的侍人低声说道。
王经承面无异色，笑着对对面的吴经承道:“吴大人，我先去更衣，回来我们再继续喝。”随后对侍立在旁的侍人道:“麻烦这位小哥带我去净房。”
“是。”
“林大人，您唤下官过来所为何事？”书房内，王经承恭敬的问道。
“王大人应该明白才是，不然你也不会来这儿了。”林奕淡淡说道。
“还请林大人明示。”王经承面带疑惑，似乎是真的不清楚。
“王大人，你们家的纸张制的挺不错的。”林奕道。
“多谢林大人夸奖，您若是喜欢，我明天给您送些过来。”王经承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我是说，你们王家专用的纸张做的挺好的。”见王经承不想承认，林奕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把纸条给他推了过去，“王大人若是想送我，便送我这种吧。”
王经承脸色终于变了，既是家族专用，肯定是不能送人的。看着面前的纸条，王经承苦笑，“林大人动作真迅速。”
这纸其实并没有什么特色，他平时也用习惯了，没想到林奕竟然能这么快查到是王家专用的。
“林大人怎么确定是我的？”王经承问道，乐安郡并不只是他们王家有这种专用的纸。
林奕没回答，而是说道:“王大人手里的证据可以直接给我了，不用一点一点的试探。”
王经承有些犹豫，纸条上他得到的消息是真的，谁知道林奕会不会为了不牵扯到自己的老师而把马极平这件事盖下去？
“王大人，我若真的要掩盖这事，你现在就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了。”林奕语气平静。
王经承却背后冷汗直冒，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觉得林奕会直接杀了他！原本还想着林奕就算要掩盖事实顶多也只是把他给革职的王经承，这下相信了林奕不会包庇马极平了。
“林大人，马极平近几年无故征税、欺压百姓、勾连上下的证据，都在我府中藏着，我明天给您送过来？”王经承老老实实的说道，不敢再做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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