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将桶里的螃蟹丢进他们准备好的带盖的整理箱里,螃蟹上面像盖被子一样还压了一块浸湿的布:“网我又放下去了,再等一拨就回去。”
“晚上来我们家把海鲜做了一块吃吧?”唐甜甜帮忙将车里的东西整理好,询问着崔馨悦的意见,“小崔做东西可好吃了。”
“啊?”崔馨悦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戏份。
他还以为吃完面坐车回家就可以直接杀青,摊在床上了呢。
唐甜甜见他犹豫,便询问地看着周飞羽:“你们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周飞羽答道:“应该没有,是吧小悦?”
“……”你都这么说了,还问我干嘛。
崔馨悦慢吞吞的摇了摇头:“你说了算。”
也不是他不情愿参加,就是这种聚餐的组成内容多半就是做饭,吃饭,饭后运动是各种棋牌类游戏。
崔馨悦原本大学的时候因为没怎么在宿舍长住,所以当时流行的一些棋牌游戏,三国杀,狼人杀之类的全都是出来上学之后,参加各种牌局聚餐的时候才学会的。
学生生涯说起来也算无趣,因为没什么钱,能玩的项目本就有限,真正的乐趣都来自于人们聚在一起。本地的学生到了周末多半喜欢开些带酒精的party,白天趁着阳光好,男生就光着膀子,女生就穿着小短裙站在户外,往院子里摆张桌子,放几个一次性塑料杯,玩往杯子里投掷乒乓球的游戏。聊着天打闹着喝着酒,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的青春洋溢的好身材,至于晚上,可能一起在谁家客厅打打游戏,玩的开的那些则可能聚在一起抽抽大麻搞搞事,跟看对了眼的人滚滚床单之类的。学校安排宿舍的时候也很有想法,事先给每一个申请宿舍的学生进行问卷调查,然后将喜欢热闹,爱参加社交活动的派对动物们塞进了同一栋楼。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考虑到了避免不同性格的学生住在一起会相互干扰产生矛盾,但有利自然有弊,比如从每周五晚上开始持续整个周末,路过那栋楼周围的时候就会闻见一股大麻的味道,比如住在周围的居民偶尔会被失去意识的陌生人闯进后院,比如时不时就会有很戏剧性的事情出现,有人一不小心睡错了别人的情人什么的。
崔馨悦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年轻那么几岁,可能会真的会不知不觉融入这样的校园文化。可惜他一把年纪,性格和三观早就定了形,都不用提他家孙女士会耳提面命地监督他的行为,就算让他敞开了放纵自己,他都会嫌酒精误事。
对于他们这些大龄留学生们来说,如果周末没什么事情,聚在一起的活动就是做饭吃饭,然后玩玩游戏聊聊八卦。但每周聚会的记忆还停留在初来乍到的那段时间,刚来到陌生环境的那阵大家都充满着好奇心,急于通过各种社交活动认识新朋友,搭建人脉。到了后来等到大家渐渐有了稳定的生活和伴侣,就都渐渐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了。
就像他和唐甜甜,一开始是从刚入学的迎新派对上认识的,但是一起打过几次牌之后,近一两年都没再在一起私下聚过会。
好像大家天天在实验室打头碰脸已经足够了,回到家好不容易能有一点私人时间,能瘫着绝对不站着。
有时候也觉得孤独来着,但是出去社交想想又很累,认识了新朋友加了个微信转眼就忘了人家的长相,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第二面,有理论说这都是无效的社交,所以崔馨悦宁愿选择孤独。
就像他当初,一点也没寄希望于周飞羽会跟他有接机之后的任何交情。
……然而命运弄人。
事实证明,社交有没有效果,完全取决于当事人的主观能动性。
崔馨悦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周飞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自己,并且决定跟自己结婚的。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吗?
第二网又捞上来了七八只螃蟹,老黄收获了唐甜甜不加掩饰的崇拜,得意得眼镜都反着光,脑门锃亮。
……不得不说,像老黄这种做了博士后还敢剃板寸而不显得秃的博士真的是天赋异禀,让崔馨悦看了好生羡慕。
“晚上可以大吃一顿了。”唐甜甜一反平时在实验室的高冷御姐形象,在老黄面前表现得像个迷妹,“黄博士你真是太棒了。”
今天出来因为周飞羽的车坐不开人,于是由唐甜甜这对情侣开着他俩的SUV运着所有人。老夫老妻坐在前排,后排不算宽敞,崔馨悦也不好让唐甜甜的那位女性朋友坐在他和周飞羽中间,于是只好自己坐在后排座位中间,半倚半靠在周飞羽身上,免得挤到了人家姑娘。
崔馨悦听着车里几人聊着天,眼皮越来越沉。
已经离开床八个小时的他电量要耗尽了。
老黄跟周飞羽因为拉蟹网而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老黄爱玩,恰好周飞羽去过不少地方,两人便聊起了旅游的事情:“我还跟甜甜说,下次我们租个房车去阿拉斯加看极光呢。”
唐甜甜一拍大腿:“对呀,我们今年寒假去呗。崔帅你感兴趣不,要不要一起去呀?”
“嗯?”崔馨悦意识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条件反射地嘟囔了一句,“不去不去,累死了。”
“死宅。”唐甜甜回过神看见他闭着眼惬意地枕着周飞羽的肩膀,和自己的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冲周飞羽摊了下手,用口型轻声对他表示慰问,“辛苦了。”
周飞羽无声地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崔馨悦的难得安静的侧脸,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唐甜甜被这一幕狠狠地戳中了萌点,强忍着举起手机拍照的冲动。
——为什么崔馨悦这个出门走两步就弱柳扶风的废柴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为什么自己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天天在实验室被当男人使唤啊?
崔馨悦一觉睡到了唐甜甜和老黄一起居住的出租屋——这是一件三房三卫的独立公寓,同住的还有另外两人,据说一个是学生,另一个则是附近公司的职员。
崔馨悦睡得不够的时候其实是有起床气的,哼唧了半天都不愿意睁开眼睛,周飞羽左右弄不醒他,干脆将人直接拖出了车厢一个公主抱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唐甜甜很想鼓掌,她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被吓到的不止她一个,崔馨悦原本只是想耍个赖,没想到会被周飞羽这么整治,于是只好强迫自己一点点从沙发上爬下来,蠕动着进了厨房。
房门敞着,几人还在忙着从车里往家里搬今天的战利品,崔馨悦掀开放在厨房台面上的塑料整理箱盖子,十几只螃蟹正在里面吐着泡泡。
他扬声问:“螃蟹吃蒸的还是炒的啊?”
“蒸的就行。”
“炒的!葱姜炒蟹!”
老黄和唐甜甜各执一词,崔馨悦转而征询周飞羽的意见。
“都可以,看你方便。”
啧,看这才叫体贴。
崔馨悦得意洋洋地接了盆清水将捡回来的青口贝扔进盆里,滴了点油又撒了一把盐在水里,来回搅动着水,逼迫它们吐沙。
“天哪,好可怜,都被你晃吐了。”唐甜甜凑过来好奇地看了一眼。
崔馨悦摇摇头,讽刺她的假善心:“不这么做一会儿吃的时候硌牙你就不觉得可怜了。”
唐甜甜进而问道:“准备做什么啊?需要什么材料我给你找?”
崔馨悦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意面有吗?可以做奶油蛤蜊意面。”
“意面没有,拉面行吗?”唐甜甜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干制面条。
“也行。”崔馨悦点点头,“那螃蟹我炒几只,然后剩下的蒸了。”
“那我洗螃蟹了。”唐甜甜动作麻利地撸起了袖子,双手戴上胶皮手套,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试管刷准备开始清洗螃蟹。
“没问题。”说话间老黄也挤进了狭小的厨房,“象拔蚌我来处理,新鲜的做刺身刚好。”
崔馨悦扭头一看,老黄掏出的工具根本就是一把解剖刀。
……这夫妻俩。
崔馨悦一点都不担心两人处理食材的手法,毕竟都是多年实验培养出的一把好手。他见过平时唐甜甜洗个杯子都是按照洗试管的标准,“既不聚成水滴又不成股流下”,洗完的螃蟹连蟹脚上的毛都变得柔顺了。
一来二去,全场唯一厨艺不精的周飞羽就显得有些多余。
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崔馨悦他们聚会的节奏。以前他上学的时候因为学院里多是本国学生,加上他们专业的性质要求他们尽可能地融入当地文化,所以他以前没有参加过这么纯粹的性质单纯的做饭的聚会。
他站在厨房吧台外有些插不上手,好在唐甜甜适时地安排着工作,坚决不让一个人闲着没事做:“小西,家里没奶油和酒了,你跟Danny开车出去买一趟吧。我家出去往西走一迈有个超市。要喝什么酒你们俩看着买。”
“好。”她的那位叫做小西的女性朋友应了一声,拿过车钥匙去门口穿鞋。
“再买点葱姜,剩下这些有点不够用了。”崔馨悦补充道,开玩笑似的冲周飞羽抬了下下巴,“认识什么是葱姜吧?”
“当然。”周飞羽笑了一下,“小看我么,就算以前不认识,现在也被你培训出来了。”
第66章 德州扑克
“对了,忘了让他们买白葡萄酒了,做菜要用。”崔馨悦准备着一半,忽然拍了拍脑袋,正要给周飞羽打电话,门铃却响了。
——不过是十几分钟,两人已经采购回来了。
“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唐甜甜抬起头,直了直发酸的腰,抓住一只想要逃跑的螃蟹重新扔回水池里。
崔馨悦接过周飞羽递过来的葱姜,有些抱歉:“可能要麻烦你们再跑一趟超市了,我忘了说要买白葡萄酒。”
“买了。”周飞羽从纸袋子里拎出一瓶酒,笑了,“我们心有灵犀,吃海鲜当然要有白葡萄酒。”
好吧,是他瞎操心了。
周先生真是个讲究人。
“酒是Danny挑的,”小西跟在后面趴在吧台上看着厨房里的几人忙碌,“他很懂酒。”
“是吗?”崔欣悦歪着头想了一下,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话都让自己说完了。
周飞羽懂酒吗?
他还真的不记得了。
崔馨悦一边想着,一边架锅热油,将切好的蒜片炒香,倒入刚买回来的奶油,又拧了些胡椒和海盐,挤了半只柠檬汁,为正在烹煮的青口贝调制着酱汁。
“这一款是本地酒庄产的霞多丽,在超市能买到的范围里还算是不错的酒。酒庄本身也算有名气,是个中等规模的私人酒庄。”周飞羽握着酒瓶,盯着酒标还没解释完,酒瓶就被崔馨悦拿过去动作麻利地用开瓶器旋开木塞,咕咚咕咚地往锅里的酱汁倒了下去。
“……”周飞羽生生把制止的话咽了回去。
这么贵的酒,用来做菜未免可惜了。
“好啦,”崔馨悦将剩下的半瓶酒递了回去,“剩下的可以拿去喝了。”
另一边,老黄已经开始表演处理象拔蚌的绝技了。
说起来一只象拔蚌的肉并没有多少,焯水的时候如果过了头,不仅肉质容易变老而嚼不动,体积也会皱缩,变成可怜巴巴的一小团。所以掌握焯水的火候是一门特别需要经验的工作。
崔馨悦将调好的酱汁浇进了煮着青口贝的汤锅里。海鲜都是不宜过度烹饪的鲜物,太过复杂的调味很容易弄巧成拙地掩盖住原料本身的鲜味,他看青口煮的全都开了口便关了灶火,洗了下手参观老黄的表演。
将刀伸进蚌肉和蚌壳中间,从壳上剥离开蚌肉,露出了象拔蚌完整的身体——一块完整的柱状嫩白肉质。
外形莫名类似海绵体。
“这里是它的内脏。”老黄比划了一下蚌肉下端一块椭圆形表面凹凸不平的组织,给围观的群众耐心讲解着,“不好吃。”
说着就手起刀落将那块椭圆形的组织切了下来。
他动作迅速地将蚌肉扔进滚开的沸水中。过了几秒,他就将蚌肉捞起,扔进一盆冰水中浸了一阵,开始用手搓着蚌肉上面的表皮,一点点撕下。
崔馨悦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象牙蚌的肉质最外层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据老黄解释这层皮是起保护作用的,但是口感不好所以弃而不用。
但是象拔蚌上半截的形状总让人感觉有些微妙,看着老黄撕那层表皮的时候,崔馨悦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同身受地痛了一下。
失去了保护层的圆柱形蚌肉看上去十分可怜地躺在案板上,被老黄用手中的手术刀顺着底面的长痕一点点切开了。
崔馨悦有点不敢看了,皱着眉走开。
……好好一只海洋生物为什么要长成这么不可描述的样子?还这么可怜落在人手里被干了这么邪恶的事情?
他还是安心地做他的螃蟹吧。
崔馨悦捞了一只螃蟹,用刀背敲昏,拆了蟹壳,扒干净腮、胃、心和腹部的硬甲,将螃蟹从中砍成两段,随后又斩成四块。扔进盆里的时候,有几只蟹腿还在抽动。他依次处理了四只差不多大小的蟹,往盆里撒了一把淀粉搅匀吸走蟹壳表面的水分以防下油锅的时候会炸开。
炸制的油温不是很高,螃蟹下锅的时候都沉在锅底,温热的油脂里产生的细碎的气泡迅速覆盖住一块块蟹肉,随后不断向锅里金黄的液体表面游走。
“需要我做什么吗?”周飞羽做在吧台外面的高脚凳上观赏着厨房里的表演。
老黄片好了蚌肉正在摆盘调酱汁,唐甜甜已经开始煮面条。
另一锅被安置在蒸锅里的螃蟹这会儿也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动静,蒸汽嚣张地向外喷射,带着鲜美的海洋气息。
四头的灶眼哪一个都没闲着,很快一顿饭就快要准备完毕。
崔馨悦这边则捞起了炸好的螃蟹,准备和调料一起再回个锅。
“别过来,危险。”崔馨悦制止了周飞羽,像对待孩子一样,“在那看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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