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在梦里待在一个亭台楼阁的小筑里,做饭绣花,像一个真正的妇人一般,不需要理会那些繁琐的教务,不用再杀人,就待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杨莲亭回来。
梦境真实的厉害。
东方不败看着燃烧着的烛芯,有些走神的想,他方才其实是想跟莲弟讲讲他的这个梦的。
这么晚了。
莲弟会去哪儿呢。
东方不败拢了拢身上的中衣,缓缓坐起身来。
昨日他收到的那封飞鸽传书,是童百熊送来的。
信里说杨莲亭接近他是别有用心,说杨莲亭一直都是贪财好色的下贱之徒,从未听说过杨莲亭会喜欢男人。
童百熊是他过命的兄弟。
信里说,“东方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了杨莲亭那个小人的蒙骗啊!”
“我打听过所有以前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现如今教中甚至武林这么快散播出你与他之间关系的传闻,肯定是这厮故意为之,别有所图啊!”
童百熊说的着急又仓促,东方不败甚至能想象得出他写这信时候的样子。
可是他不信。
所以他想都不想就把那封信给销毁了。
莲弟待他那般好,莲弟亲口承诺过,不会有任何事情欺瞒于他。
床榻一点点的冷下来,窗户外面的风也灌进来,吹的窗沿上贴着的喜字呼呼作响,东方不败倚在床榻上面看了许久。
今晚是他跟莲弟的洞房花烛夜。
他这一生,从没有任何一天,比今天还要快乐。
所以,莲弟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非要在洞房花烛夜的晚上悄悄出去呢。
以东方不败的身手,纵然是晚了这么许久,跟上杨莲亭也是绰绰有余。
他亲眼看着杨莲亭去了西湖水牢。
西湖水牢位置极为隐秘。
他跟杨莲亭提过,却从未描述过这里的位置,看着他轻车熟路的动作,东方不败在后面,一颗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拿着自己的教主令牌,支开了江南四友。
他拿了平一指配的□□,倒进了任我行的水牢里。
东方不败站在外面将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只觉得冷风灌进了骨子里。
“杨莲亭,你在做什么。”
问出这一句话的瞬间,江南四友像是得到了教主命令一般,飞快的上前一步,将杨莲亭团团围住。
“你假传教主令,私自诛杀任我行,到底是何居心!”
“胆敢冒充教主命令,你该当何罪!”
“还不跪下跟教主认罪!”
几个人七嘴八舌,一脚踢在杨莲亭的膝盖后面,他踉跄一步半跪在地上,扬起头来,对上了东方不败的眼神。
“你怎么起来了,外面这么冷。”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愈发青白的一张脸,微蹙了眉,忍不住有些心疼。
东方不败扯了扯嘴角想笑。
“杨莲亭,你深更半夜拿了教主令来西湖水牢,毒杀前任教主,不说为什么这么做,反倒关心本座为什么起来——”
他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说不下,握了握拳头,转过身背对着杨莲亭不再说话了。
“我——”杨莲亭喉头一梗。
他没办法解释。
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偷了东方的教主令牌,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知道西湖水牢的确切位置,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要杀任我行。
更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在他们两个洞房花烛夜的这一天晚上,来做这样的事。
所有的话梗在喉咙,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微微颤抖的双肩和紧绷着的侧脸,只觉得心疼的不行,却又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能为力。
“东方,你相信我。”
“那你告诉我,你今晚在做什么。”
东方不败转过身来望向杨莲亭,他定定的看着他。
“我不能说。”杨莲亭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上,沉默了半晌之后缓缓摇头。
“好,你不说。” 看着他这幅样子,东方不败心里几乎是一瞬间就起了火气,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挥了袖子,“你不说,那就由我来问你。”
“你想下江南,根本就不是为了散心。”
“是。”
“你是处心积虑准备好了,要杀任我行。”
“是。”
杨莲亭回答的一丝犹豫都没有,东方不败只觉得周身冷的厉害,他克制不住的手抖了抖,胸口丝丝的生疼。
他咬了牙,定定的看着杨莲亭。
“所以,那个宅子也是你处心积虑的一部分,刻意哄的我失去警惕,刻意选了今天——”
东方不败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生生吞了刀子,他站在原地看着杨莲亭的脸,他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所以,跟童长老说的一样。”
“你以前根本就是喜欢女人的,你贪财好色,喜欢女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我——”
东方不败不生气他偷了令牌,不生气他要杀任我行,他甚至不关心杨莲亭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目的。
可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那般欢喜,那般满足。
他用尽了一生的勇气去剖白自己。
可到头来。
他所有的真心都是处心积虑,所有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
心口的委屈随着这一句句质问冲上眼睛,酸涩的,苦楚的,装满眼眶里,摇摇欲坠。
东方不败咬了牙,只觉得自己愚蠢可笑至极,抬起手来凝聚了掌风,赤红着眼定定的看着杨莲亭,长袖翻飞,几乎下一秒这一掌就要拍下去。
“杨莲亭,你怎敢这般戏耍与我…”
“我说过的,若你有一日欺瞒于我,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逛街去了 这一章比较仓促。。。不知道写的咋样 将就看哈 我明天白天会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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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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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风几乎生生刮疼了杨莲亭的脸,他浑身汗毛都立起来,却不躲不闪,站在原地闭了眼睛。
砰地一声——
这一掌最终没有落到杨莲亭的身上。
东方不败深吸了一口气,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别过脸去,一掌拍在他身旁的石柱上,轰隆一声,石柱被拍的粉碎,整个全部塌陷下来。
江南四友在旁边看的浑身都是一哆嗦,四人对视一眼,一边在心里暗叹教主神威,一边默默地往后面缩了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东方不败发脾气的时候迁怒于他们。
杨莲亭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东方不败苍白的有些发青的脸,忍不住上前一步去握住了这人的手,东方不败第一反应就是想挣脱,杨莲亭却不允许他挣开,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拢了拢他的衣服,然后把这人的手搓了搓,呵了口气,等到东方不败两只手的温度稍微回暖了些许,方才放开他。
江南四友站在后面看不到杨莲亭的动作,只觉得这位杨兄弟居然有胆量在犯了滔天大错之时还距离教主那么近,教主居然也没有发怒让他滚开?
四个人对视一眼,均是震惊,更不敢说话了。
“我杀任我行的确是处心积虑。”杨莲亭看了不远处的水牢一眼,甚至现在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任我行的痛苦哀嚎,他低了头,昏暗的水牢之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觉得晦暗又不分明。
停顿了良久,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东方不败身上。
他眸色浓沉又专注,温柔的落在这人脸上,像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像是笑了,他声音低低缓缓的,坚决又平静,“至于任盈盈。”
“杀她,我也是势在必行的。”
“但是东方,你要相信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对你不利的心思。”杨莲亭顿了顿,“至于为什么选在今天…”
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的眼睛,“东方,我等不及了。”
他没办法继续在惴惴不安中生活,没办法看着前世的轨迹一点点朝前推进,没办法看着那些曾经害死过他们两个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东方不败摇了摇头。
他眼眶通红,满是失望与痛心,他不明白为什么杨莲亭到现在都不跟他坦白,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一刻杨莲亭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宽大衣袍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掐进肉里,东方不败克制不住的觉得冷,浑身血脉逆流,牵筋带骨地觉得疼,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情绪失控过,他愤怒,生气,难过,甚至是想要毁灭一切。
可他站在原地,望着杨莲亭,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
他贪心苛求,所以才被杨莲亭欺骗。
他不知羞耻,才会与一个男人相恋。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东方不败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勾起唇角来,凉凉的笑。
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不论杨莲亭要的是什么,他都愿意给他。
现如今,杨莲亭要的不过是一张教主令牌,不过是任我行跟任盈盈的命,不过就是欺骗了他,不过就是给了他一个拜堂成亲的骗局。
他一直都是愿意被骗的。
怎么到了现在这一步,反而委屈起来了呢?
生怕被杨莲亭看出自己这一刻的狼狈与羞耻,东方不败生生将翻涌着的气血压下,咽下喉咙间一瞬间涌起来的腥甜转身就要离开。
杨莲亭察觉到面前这人的异样,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感觉到东方身上凉的厉害,浑身都在发抖,杨莲亭心头一跳哑声开口问道:“可是内功出了岔子?”
东方不败此刻血脉逆流,原本就难受的厉害,被杨莲亭这么拉着,更觉得胸口生疼,不愿意看他一眼,挥了袖子直接重重的把人给推了开来。
江南四友看着觉得气氛不对,以为杨莲亭是想袭击教主,四个人飞快的拿着武器上前把杨莲亭团团围住,其中一人用了擒拿手直接把杨莲亭抓住,制着杨莲亭踉跄一步,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杨莲亭也不反抗,就任由江南四友这么抓住。
东方不败原本已经走到了水牢门口,听到后面的声音,脚步生生顿住,转过头去,视线定定的落在杨莲亭的身上。
他抿了唇,又别过脸去。
“放开他吧。” 东方不败听到自己说。
“可是教主,此人偷拿教主令牌假传您的口谕,实乃居心叵测——”
“此人阴险歹毒,不能不防啊教主!”
“放开他。”东方不败微垂了眼睑,视线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上,轻笑一声,只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转过身不看杨莲亭,对着江南四友开口道:“任我行既已中毒不治,待他死后,你们几个便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寻个最近的堂口效力,就说是我的命令吧。”
东方不败此话一出,江南四友均是一喜,他们待着这西湖牢底看守任我行多年,人不人鬼不鬼,也像是在坐牢一般,好不容易能够出去,怎么能不开心?
四人迅速跪倒在地谢东方不败恩典,杨莲亭没了掣肘,想着东方不败的异状,只觉得着急又心疼,飞快的上前一步拉了他的手,开口问道:“东方,你可好些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两个人距离很近。
东方不败能看到杨莲亭的神色,他那么着急,那么担忧的看着自己,全然不似作假。
可童百熊的那一封信,还有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东方不败方才堪堪软了一点的心,一瞬间又硬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愚蠢。
他痛恨极了这个样子在杨莲亭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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