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发动机声音越来越近，Harry 深吸一大口气，死死盯着对面的沙堡，一点一点的将肺里的空气排出。
油门发出刺耳的嘶鸣，一道白光再次出现在 Harry 的瞄准镜里。
就是现在。
降震装置让狙击枪子弹撞膛时的声音沉重低闷，强大的后坐力狠狠将枪体磕在持枪者的肋骨上，灼热的火药味窜入鼻腔，手指从扳机上松开。他听见脑浆啪嗒啪嗒滴落地面的声音。
只有一声枪响，只有一人毙命。
狙击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早已麻痹的双腿因为血液的迅速涌入变得刺痛，大火消耗掉汽油桶中最后一点燃料，只剩下微弱的火苗和呛人的浓烟。一辆土黄色的军用吉普停在沙堡下，一动不动。
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楼梯越来越近，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及膝的军靴碾着地上的沙粒，发出窸窸窣窣的研磨声。
他盯着来人的眼睛，想都没有多想，一拳就挥了过去。
那人没有躲，他抬起手又是一拳。
腿上的刺痛让他踉跄着，被人紧紧环住肩膀，他拼命挣开。
“Harry！”来人叫着他的名字。
双眼被灼热的液体朦胧着，他又抬起了手，这次被那人死死抓住手腕，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Harry！”那人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滚烫的触感在他的颈窝剧烈地颤抖着。
“疯子。”他在那人耳边恶狠狠地说，急促的呼吸让他的声音破碎，嘶哑，“你个疯子！”
粗糙的双手把他的头摁在沙墙上，逼着他与他对视，“没错，我就是疯子！” 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狠绝：“从认识你那天就疯了！”
那样粗暴的纠缠绝不是接吻，而是撕咬，是两只野兽的以命相搏。Harry 被死死把他抵在墙上的人吻的眼前发黑，滚烫的触感夹杂着火药的喧嚣，鲜活的侵略充斥着肆虐的血腥。Harry 觉得他似乎出现了幻觉，仿佛刚刚被一枪毙命的是自己，现在他和 Draco 一起被抛入了天堂和地狱的边缘。他猛地推开禁锢，抓住身前人的衣领，不等那人开口，转了个身，把 Draco 撞在身后的沙墙上，咸涩的湿润混入两人唇齿的碰撞。大漠黄沙，三军暴骨，他们第一次意识到，除却死亡的苦涩，在战场上，原来还有生命的味道。
第10章
“我说过让你不要擅自行动！” 空军中将 Severus Snape 驾临寸草不生的北非荒漠，其他事情暂时没心情做，劈头就骂自己这个不省心的教子。
“那我们就看着 Potter 中校和那群伤员去死吗？” Draco 还嘴毫不客气。
“你知不知道埋伏在那里的是谁？那是北非最厉害的德国狙击手，你只要出现一根手指他就能打爆你的头！” 黑发男人无可奈何地继续咆哮。
“那我们就看着 Potter 中校和那群伤员去死吗？” 金发青年还是那句话。
“你！” 空军中将被气的手指发抖，“你这样死了我在天堂见到你父亲的时候要怎么说？”
“我确定我的父亲会为我骄傲的,” Draco 耸耸肩，“你怎么能确定你能上天堂呢？Snape 中将？”
“你！” 黑发男人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这次你擅自行动，凭着你在阿拉曼战役里的成绩，你可以升中校？”
“不知道，”Draco 拒绝任何想要他道歉认错的企图，“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回欧洲，帮你去炸科隆。”
“作为惩罚，你接下来的休假被取消了。” Severus Snape 欣喜地看见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年轻人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可怜的 Scorpius 只能等到战争结束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什么？！战争结束？！” Draco 不可置信。
“对的，命令就是命令，你违反了军令，必须受罚！” Snape 心中暗自冷笑着，总算戳到了这个顽固家伙的痛处。
“那...那好吧！他是我的儿子！总有一天要见到的！” Draco 脖子一梗，转身走出 Snape 的帐篷，留下了捂胸吐血的教父。
“做的好！”早就等在外面的122中队飞行员们上来拍了拍 Draco 的肩膀。
“做的有什么好的，都受处罚了。”Draco 鄙视地抬手指了指身后帐篷的门帘。
“不过做了件对的事情不是吗？”飞行员们继续起哄着，“晚上庆祝一下吧！”
“你们去和 Snape 庆祝吧，他肯定很想和你们庆祝！”Draco 眯着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几个听见中将名字脸色突变的人，拦下一辆军需车跳了上去。
到医疗站的时候护士告诉他 Potter 医生还在做手术，“你们这儿没别的医生了吗？”，Draco 觉得他们这里军备物资真的太差了。
护士无奈地歪歪头，示意这位空军少校看看他们这满满一帐篷的伤员，谁能凑合一下当医生，说着又端着一盘子的纱布和药片急忙忙走开了。
空军少校只好点点头，走出医疗站，抓住一个路过的医疗人员问 Potter 医生的帐篷在哪里，那人指了指医疗站旁边一个小帐篷：“就那里。”Draco 看了看，大概，有十步左右的距离。
帐篷里简单的不能更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沙漠迷彩背包，再也没有别的，哦还有，床头还挂着一面小旗，上面画着一头红色的狮子下面两柄交叉的船桨，四个用哥特体写的单词分布在小旗上：Cambridge University Boat Club - 剑桥大学赛艇队
做了一整天手术回到帐篷的 Harry 发现有个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床上睡觉，连军靴都没脱。他取下椅子上的毛巾，从军需包里翻出一块肥皂，走到附近一洼绿洲洗澡。大概是因为做医生的缘故，Harry 即使是在战场上，对于个人卫生这件实在是不愿意将就，就算这里是沙漠，他也能掘地三尺找出水源用来洗澡。沙漠的夜晚及其寒冷，等他洗好澡跑回帐篷时，短短的黑发已经被冻得全部成了小冰柱。
他掀开帘子进了帐篷，那人似乎还在熟睡。走到床边，打开灯，Harry 笑了下，把冰冷的湿毛巾扔在了那张在灯光下有些朦胧的脸上。
“啊！！”又冰又湿的刺激让 Draco 猛的惊醒，腾地坐起身来，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黑发医生。
“以后 Malfoy 少校来我床上睡觉要脱鞋！”Harry 第一句话就暴露洁癖本质，“虽然这里是沙漠，我们还是要尽其所能保持清洁。”
Draco 抓起毛巾，一阵清冷的肥皂香气传入鼻腔，稍微缓解了一下把这东西扔在地上的欲望，抬手递给了 Harry：“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看我洗了澡都回来了，”Harry 接过毛巾搭在椅子上，转身坐在 Draco 身边，“你来多久了？”
“额，”Draco 抬手看了下自己的手表，“七个小时，三十六分钟。”
“Snape 中将没骂你？”Harry 被旁边这人一本正经的报时间逗得轻笑了几下，“有没有受处分？”
“我做的事情有错吗？他凭什么惩罚我？”Draco 一扬脖子，满脸正义。
“那，我什么时候能叫你 Malfoy 中校？”Harry 冲 Draco 挑挑眉。
“额，我，我…”Draco 揶揄着，“我自己愿意升的时候再升，现在不愿意，少校很好！”
“那好吧，”Harry 看着面前一直逞强的人很是好笑，“那，Malfoy 少校什么时候休假去看看小 Malfoy 少校？”
“额，那个。”Draco 撇撇嘴，“现在很忙，不能走开，过几年？”
Harry 叹了口气，将手放在旁边人的手上：“谢谢你，Draco。”
“你都没告诉我你是个狙击手。”Draco 反握住那只有点凉的手。
“我现在是个医生啊，本来以为狙击这种技能已经不需要了。”Harry 耸耸肩。
“那真的太可惜了。”Draco 抬起 Harry 的右手，拨了一下那根扣动扳机的食指。
“没什么可惜的。”Harry 眯了眯眼睛，抽出手，交叠放在头后面，躺在床上，“没什么可惜的。”
Draco 学着 Harry 的姿势躺在 Harry 身边：“Snape 说，发生了些意外，那之后你就不做狙击手了？”
“嗯。”Harry 闭上眼睛。
“什么意外？”Draco 犹豫了一下问。
“你要听吗？”Harry 声音有点发沉。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Draco 看着旁边人的侧脸。
“在缅甸的时候，我有个搭档，”Harry 缓缓开口，“我杀了他，那之后我就申请加入医疗队了。”
Draco 本来要准备听一个冗长的故事，没想到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你杀了他？”
“对，我杀了他，拿他的尸体做了靶子，引出了对方的狙击手。”Harry 闭上眼睛。
“你做了你该做的。”Draco 心中虽然觉得惊讶，可是在战场上，这并不是新鲜事。
“是的，如果他不死，我们就都得死。”Harry 点点头，睁开眼睛，和 Draco 对视。
“Snape 说这是个意外，为什么是意外？”Draco 觉得 Harry 没有告诉他一个完整的故事。
“因为他想拿我做靶子，打伤了我的左臂。”Harry 眼中一片冰冷，“后来我就杀了他。”
“你没有做错。”Draco 声音坚定。
“我没有。”Harry 摇摇头，“其实他也没有做错。”
“所以你来做了医生？”
“嗯，他那一枪打坏了我的左臂神经，不再适合做狙击手了。”Harry 轻笑一声，“那之后我就申请来了医疗部。”
“可是昨天，那是顶级狙击手的枪法。”Draco 想起在沙堡中那精准狠辣的爆头一枪。
“大概，”Harry 轻松地耸耸肩，“大概神经自己愈合了吧。”
托付性命的信任太沉重，又怎敢不尽力。
“不列颠空战的时候，我们队在南安普顿负责轰炸机的护卫工作，那里是德国人的机场。很可笑对吧，英国的飞机要去炸英国的城市。”过了会儿，Draco 开口道，“所以一开始他们那些轰炸机谁也不敢炸，因为那下面不仅仅是德国人的机场，还是英国人居住的地方，甚至还是很多人的家乡。”
Harry 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听着。
“后来，我和两个队友为两架轰炸机做护卫任务，特别不巧，两架轰炸机的飞行员都是南安普顿的，他们谁都不肯炸。”灰蓝色的眼睛无奈地眨了一下，“当时天气非常糟糕，飞行高度低，我们又在空中滞留太久，很快就被德国人瞄准了。”Draco 叹了口气，“我们两架轰炸机，三架战斗机被他们两架 AR240 还有两架 AR68 围剿，下面还有高射炮，我旁边的那架飓风立刻就被击中坠毁了。”
“然后呢？”虽然知道面前这位空军少校安全逃离了，可是想到当时的情况，Harry 还是捏了把冷汗。
“然后，我击落了一架 AR240，负责引开剩下的三架战斗机。我的队友继续护卫那两架轰炸机完成任务。两架 AR68 还好说，可是 AR240 太厉害了，到最后我干脆决定撞上它一起死了算了。”Draco 看着 Harry 勾了下嘴角，“然后，它竟然被自己人的高射炮打中，坠毁了。”
“那轰炸任务呢？”Harry 不得不佩服面前人的命大。
“轰炸任务完成了，”Draco 叹了口气，“可是我的队友也被击中坠毁了。”
“阵亡了？”Harry 抱着一丝侥幸。
“飞机在空中就爆炸了，连尸体都没找到。回到营地的时候，我看见那两个轰炸机的飞行员，差点掏枪毙了他们。”Draco 笑了下，“不过那以后，那俩家伙就没有不敢炸的了。什么教堂，修道院，学校，医院，让炸哪里就炸哪里，再也没有护卫他们更容易的任务了。”
“他们之前是做什么职业的？”这样惨烈的教训足够让任何人脱胎换骨。
“一个是会计，另一个，好像是神学院的学生。”Draco 耸耸肩，“这俩家伙现在混的还不错，上次听说是在德国炸马尔堡。”
“你呢？入伍之前，你是做什么的？”Harry 转头看着 Draco 问。
“我？”Draco 笑出声，“你猜？”
“不要告诉我你的职业就是侯爵，每天在家…收租？”Harry 脑中出现一个留着一头一丝不苟金发的男人，脚边躺着一只毛发同色的阿富汗猎犬。
“那是父亲，和父亲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的父亲，”Draco 撇嘴摇摇头，“我才不要那样生活。”
“那你是…画家？”Harry 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已经枯竭了。
“在你看来，我有一份正常工作就那么难？”Draco 佯装愤怒的朝 Harry 皱了皱脸，“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个教师。”
“教师？！”Harry 坐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人，“什么教师？！”
“克伦威尔皇家空军学院的教师。”Draco 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人惊讶的表情，竟有一丝挫败感，“我不像教师吗？我那时可是非常受欢迎的！”
“不是，我是说，”Harry 努力地在适应这个事实，“你是教什么的？”
“空中飞行操作。”Draco 扬了扬下巴。
“看来你是个很专业的飞行员啊...”Harry 很难将面前这位从来都没有把军帽戴正过的空军少校和飞行教官联系上。
“那当然，”Draco 看着身边人一脸困惑很是好笑，从床上站起身来，朝 Harry 伸出手，“来吧，Potter 医生，Malfoy 少校的实践课可是很抢手的，私人授课更是几乎没有，别错过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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