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沉气、定神。
开始动刀。
锋利的刀反射着银色的亮光,刀刃切开柳曜的脑皮层。
利落,没有出现手抖的状况。
“很好,状态不错,现在进行下一步。”司朗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独白。
下面就是对病灶的处理,司朗把手中的刀放下,接过旁边护士递过来的司康曼独家研发的纳米手术刀。
司朗切开了脑组织,发现里面的情况确实不怎么乐观。
神经肌肉已经差不多萎缩成一根头发的粗细了,尖端已经长进了旁边的肌肉里,要想把那根断掉的神经重新连接上,确实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把一根头发从鸡蛋羹里剥离出来,还不能让让鸡蛋羹有一丁点的损坏。
司朗的头上不大一会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珠。
司康曼赶紧那手绢帮司朗擦去汗珠,眼神示意司朗要沉着冷静。
手术室大门外的记者吃的吃喝的喝,没有人在意里面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人世间所谓的悲喜相通,只不过看到些惨烈的场景,听到些悲惨的声音罢了。出于对这些事物的恐惧,也不必说成为可怜的人默哀。
病灶的复杂情况远超于司朗和其他医生的预判,司朗额头的汗珠刚擦去就马上又密密布满了一层。
“别紧张,手别抖。”司朗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
手术过去了一个小时,司康曼有些紧张的看着司朗。司朗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术时的温度较低,却还是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显微镊子。”司郎伸手,司康曼递过去。
由于是在脑部进行手术,就少不了先进的科学设备辅助,司朗透过电子显微镜正用工具试图把神经和肌肉分开来。
第一次尝试,司朗手里的工具刚接触到脑组织就收了回来。
司朗有点不敢下手,万一力度没有控制好,万一手突然抖了一下,万一……
万一他就死在我的刀下。
手术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任何进展。
手术室外记者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柳政泽盛源管家等人在手术时旁边的隔离病房进行等候。
“好,现在深呼吸。”司朗在心理继续与自己对话。
“现在你站在手术台前,你就是一名医生。”
“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情侣的关系,现在他只是一个病人等待着医治。”
“他在等待有人将它唤醒,在等待着一个人帮他推开那扇门。”
司朗举起手术刀,接着操作了起来。司康曼替他捏了一把汗。
周围的人也都全力以赴的辅助司朗进行着漫长的煎熬。
此时此刻的手术室外,很多人正在为为他们祈祷。
尹御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皮质手环,远远地眺望着远方。盛夏的五月,花开满城,窗外一株巨大的槐花树满满的开着,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远处山上一个小小的静月庵里,菩提树下香火弥漫。一个小比丘尼正跪坐在佛堂前,手指念珠口中不停的念着福佑的经文。
于斌坐在办公室里,手指停在键盘上,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的哀伤和担忧,凝神看着远处的建筑。
手术六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传来。
柳政泽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缥缈的几片云,一片晴朗。有聒噪的蝉叫,喧嚣着夏日的降临。
小青,能看到我么?你现在在干嘛呢?
现在的你,也在天上为柳曜祈祷吧?
柳政泽抬头望着远远的天空,远处和近处的云彩相互交叠,似乎在天空上拼贴出了一个笑意盈盈的脸。
“小青?”柳政泽睁大双眼,一只手撑着窗框,另一只手颤抖的向天空伸去,想要抚摸那张脸。
天上的那朵云彩很快就被风吹散了,柳政泽的心猛然的跳动起来。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记者们纷纷迅速就位,举起照相机闪光灯,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充满了走廊。
柳政泽等人立马冲到病床旁边。
“情况怎么样!这怎么?这……司朗?”
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个人不是柳曜,而是做手术晕倒的司朗。
手术进行了七个小时,极大的压力和难度促使司朗大脑进入休克,突然就晕倒在了手术台旁。
“病人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但没有出现危及生命的特殊状况,还请耐心等待。”一位护士向柳政泽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便推着司朗去了急救室。
此时此刻接任司朗位置的是他的爸爸司康曼。
司康曼凑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着创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司朗的操作真的不是盖的,每一刀下去都带着温柔与严谨,没有一丝的差错。
神经已经完整的暴露出来,现在只需将神经从组织中挑出来在进行连接就可以了。
司康曼通过显微放大镜进行着手术,镊子尖端轻轻碰到那根细小的神经。力气过大会直接损害神经,力气过小则无法让神经从组织力剥离,手术进行到现在已经是到了关键时期。
留给司康曼的时间不多了,麻药对于一个植物人是不能三番五次的注射的。司康曼瞬间能体会到刚才司朗主刀时面临的巨大压力。
“这是哪啊?”
“别动,正给你输液呢。你刚才晕倒了。”司朗张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是什么时候?柳曜呢?
司朗急忙拽住旁边的小护士:“柳曜呢?”
“现在由司康曼主刀,还在进行手术。”
司朗感觉血压瞬间就窜上来了,来不及跟小护士解释什么,直接把手上的针头拔掉冲向了手术室。
重新进行消毒,更衣,走到手术台旁,接过了司康曼手里的刀。
“已经进入关键期,最好抓紧时间。”
“好。”
司康曼已经完美的将神经挑出,接下来四郎负责两节神经的对接工作。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着,赶在麻药药效截止时间之前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否则二次注射麻药对于柳曜来说则是大大减少了苏醒过来的可能。
八小时、九小时、十小时。
上午九点进去,一直到晚上七点钟还没出来。
赵姨送来了饭,大家都没吃几口。
晚上八点十分。
手术室门推开。
柳政泽感觉自己双腿都是软的,他不敢凑上病床前,不敢听出来的小护士跟他们交代手术结果。
柳政泽双眼里涌现出无数的无助和纠结,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驻足,不敢离开半步,焦急无望的等待着下一刻自己的双手被牵起。
司朗从手术室中走出来,带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和疲惫的神情。
“手术结果怎么样?”
“请问患者现在是什么情况?”
“请问……”
司朗面对着一排排的照相机和话筒,低着头沉默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脆响。
众人立马鸦雀无声。
第七十九章 门之后
一步,两步。
近了,近了。
司朗穿过人群,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朝柳政泽走去。
众人鸦雀无声,仿佛像开了慢镜头,每一步都那么清晰,那么漫长,每一步都踩在柳政泽的心坎上。
司朗走到长廊尽头,站定。
一双满是疲惫和泪水的眼睛望着另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柳政泽看不出那是悲还是喜,他只知道他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
“手术成功了。现在还在昏迷,明天早上估计会醒来。”
司郎伸手扶住柳政泽的手,让柳政泽的泪尽情滴落在他身上。
“医学界的奇迹!”
“神之手司朗!”
“人类在突破病症上的又一大历史性的瞬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大媒体新闻都争相报道了司朗做脑神经康复手术的结果。
菩提树下阳光灿烂,转动佛珠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对着佛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很荣幸能跟你一起见证你创造出来的奇迹。”司康曼激动而抱住司朗。
长达十一个小时的站立对于上年纪的司康曼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当手术结束时,司康曼感觉自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腿也不会打弯了。就那么笔挺的向后一倒,躺在手术时的地砖上闭上了眼睛。
好累,但是也好轻松。
那是从心中喷涌出来的释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欣慰和失而复得的欣喜。
司朗结束了手术安排完了注意事项,等待他的还有无数个记者的采访和一个新闻发布会。
等司朗忙完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一点了,司康曼回了家,司朗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眺望着远处的月亮。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一个久久的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把八年的思念、八年的等待和眷恋做成了一把钥匙,门的背后,是重生。
窗外夜色寂静,还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微风浮动的夏日夜晚,柳曜和司朗在阳台上拥吻。
那时候他们还小,十八岁的青涩滋味永远停留在他的嘴边。
转眼间,十四年过去了,那两个男孩子不知不觉就那么长大了。
司朗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的睡去,在月光的庇护下,他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了。
那个在公园里独自坐在秋千上发呆的人,深夜躺在地板上醉酒的人,在孤单的马路上痛哭的人,拖着行李无家可归的人,躺在病床上等待苏醒的人。
我们一起晚安。
感官开始恢复,记忆深处的锁链啪的一下断掉了,禁锢了三十年的记忆被打开,一帧一帧在眼前放映着。
耳边有什么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有仪器有频率的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有氧气灌入自己鼻子的感觉,新鲜,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有光,刺眼。柳曜稍微皱紧了一下眉头,两只眼睛不自觉地闭紧了。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摁在他的眉间,把眉间的皱纹舒展开。
情景一如当初。
柳曜听到了拉窗帘的声音。
“柳曜,能听到么?我是司朗!”
心率检测仪上显示的折线猛的跳动了一下,大家围在床边紧张的看着柳曜。
是司朗!司朗!
柳曜想睁开眼,可是感觉眼皮好沉重,上眼皮努力的抖了几下也没有成功把眼睛睁开。
那就试试张嘴说话吧,可是嘴上盖着氧气罩,没办法说话。
柳曜焦急的神经在体内躁动,试着让这副身躯做出一些动作能告诉其他人他能听得到。
柳曜在混沌的黑暗中睡得太久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把眼睛睁开。
突然,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知道你能听得到,不用着急,慢慢来。”
那声音柳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像是从记忆深处传出的声音,让他回想起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有他陪伴的那些日子。
柳曜躁动的灵魂沸腾了,八年的沉睡已经足够了,他再也不想躺在床上扮演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了。
他要起身,他不要梦境,他要现实。他不要甬长的黑夜,他想要破晓,想要黎明。
想要活生生的世界,想要热烈的拥抱和美丽的月色。
想要一切。
想要你。
司朗正吩咐周围的小护士中午安排柳曜做一些检查,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他猛然回头,发现那双晶亮的黑眸竟然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刹那间,酸涩、激动、周围的掌声和哭声,一股脑的充满了这个房间。
等了八年的那一刻,现在终于到来了。
虔诚的信徒感动了周遭的神,于是奇迹遍悄然降临。
柳曜就那么看着司朗,眼睛一动不动,像是要把这些年欠下的都给弥补回来,看你一眼,在心里就已经跟你过完了一辈子。
司朗已经控制不住此刻他眼里的泪水,多年辛酸与孤寂,多少个难熬的漫长夜晚,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怀,那些在异国他乡所经历的那些苦难与悲哀,都值得被感动,都值得被珍藏。
司朗紧紧的回握了一下柳曜,转身让小护士请家属进来。
柳政泽盛源就站在门口,听到病房里一片掌声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柳曜只听见们被拽开,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一张大脸突然就占满了他的视线。
“……”
盛叔的大脸不管怎么忙都不见瘦……
柳曜眼神都不聚焦了。
“小曜啊,你还认得我是谁不?”
柳曜眨了眨眼,向盛叔表示他还记得白。柳政泽把盛源扒拉开,凑上来看着柳曜。柳政泽脸上瘦了不少,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
“柳曜状态目前来说还是挺好的,看情况把氧气罩给撤掉,到时候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柳曜在旁边简单说了一下柳曜的情况。
“现在柳曜刚进行完手术,不能让脑子太累,要保证每天的休息时间,建议现在大家都退出病房。”
柳政泽点了点头,跟在司朗身后走了出去。
柳曜眼睛又轻轻的闭上了,麻药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完全,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片。
司朗和众人来到一间会议室,跟在坐的医生和家属交代这次手术的结果和病人目前的进展,手机在桌子上不停的震动着。
那是清北班的人发来的祝贺短信。
自从柳曜被推进手术室之后,这几个人就一直守在手机旁边,一有什么消息马上就点开查看。
柳曜苏醒的消息几乎同时被曝光,几个人纷纷表示等柳曜再恢复得好一点允许探望的时候就天南海北的回来看柳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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