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丝把信息撬出来, 两步从车前盖跳下。
她扎好散乱的长发,掐着腰, 站定在超人面前。
露易丝:“你想让我死。”
克拉克:“呃,不是。我当时没有注意到……”
露易丝笃定:“你想让我死。真的吗,超人?就因为我写了一篇《世界为何不需要超人》,然后拿了个普利策?作为一个胸比我还大的男人, 心眼就这么小?”
克拉克叹气, 熟练地换了个话题:“很高兴见到你还是这么生龙活虎,露易丝。但如果能更注意个人安全……”
露易丝:“噢,少来,大英雄。人类需要用生命追求真相的职业不多,调查记者刚好算一个。就算你是外星人不懂行,好歹也该尊重下我的职业精神。”
克拉克轻声:“我当然很尊敬你, 露易丝。”
他们注视了对方片刻, 都微微笑了。
露易丝张开双臂,环抱了一下对方强壮的臂膀, 低声:
“说真的, 超人。很高兴再见到你。”
只要不是盲人, 绝对能看出他们之间超乎常人的熟稔和默契。
人们立马忘掉了之前被卷裤腿的少年,对准女人咔咔拍照:
“等等,我认出来啦!这是《星球日报》的明星女记者, 露易丝·莱恩吧!”
“喔——我知道她我知道她,超级了不起的普利策大佬啊,而且还是女性调查记者, 我记得她还带领了好几次游行来着……”
“以前不是还有个很响的头衔,‘被神眷顾的女人’?就是她吧,每次有危险超人都会出现……”
“噢!我说呢,难怪这次超人会出现!”
“嘘嘘,不要让她听见。她公开说过,很讨厌被这样称呼……”
克拉克跟露易丝短暂地寒暄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这时才慢慢平稳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
不,他绝不会记错。
……刚刚那几句话,就是自世界重启、萨沙重生以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流。
他那颗已经在刀刃和烈火上炙烤了太久的心脏,光是回忆少年噘着嘴瞅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咕嘟咕嘟往外冒糖泡泡。
萨沙从一开始见到他,那副几近濒临死亡的重度焦虑发作状况,到慢慢愿意跟他共处在同一个战场,再到能跟他站在咫尺之遥,再到主动跟他眼神交流,再到今天,他们甚至说上了几句话,萨沙眼里甚至还含着笑——
他是不是,正在一点一点,接纳自己的存在?
身体和心脏的疼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本以为荒芜一生的死地,突然飘摇着,再度燃起希望的火光。
他的目光,直愣愣追逐着金发少年的背影,看他回到了朋友们身边。
而后少年站定,回过身来。
抬眸,视线平静地掠过他和露易丝。
……他的神情,并没有刚刚昙花一现的柔软。
没有撩人心弦的羞赧。
也没有被他抓住脚踝时,那种让人心动至极的不知所措。
只有冷漠。
冷漠在那双绿瞳里,像湖面凝结的坚冰,再也看不出任何感情。
跟看着大街上两个陌生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地球上再也没有人能像萨沙一样,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间之神从天堂直落地狱。
……那是他的幻觉吗?
是被他苦苦压抑的热烈爱意,让他产生了萨沙其实也有一丝在意他的妄想?
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克拉克霎时心乱如麻。
只听见露易丝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地响,像隔了一层幕布:
“哦豁,你是不是在偷看谁?在看哪个?告诉我吧~~我绝不会把他当作新闻素材的,我以我的职业素养发誓。”
克拉克退后一步,喃喃:“不,露易丝——我该走了。我本就该……”
他再不敢去看少年漠然的目光。
几近落荒而逃似的,飘向曼哈顿碧蓝的天。
……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热心的男孩们围在汽车旁边,陪露易丝等警察和她的朋友来。
她打完电话,看了一圈他们手里提的彩带蜡烛,笑着说:
“谢谢你们救了我。你们是去开生日派对的吗?不用管我,去玩吧。你看,超人都被我赶走了。”
尽管她说得轻描淡写,眼神也始终很镇定,但她脸上还有淤青,裙子破破烂烂的,两条胳膊在夜风中紧紧抱着,看起来还是挺狼狈的。
萨沙开口:“我再陪你等会儿吧。”
内德立马接腔:“对对,我们也留下来,至少也要等到你的朋友过来接人嘛。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路边?”
男生们纷纷附和起来。
露易丝心里一暖,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她当然记得刚刚是谁第一个跑到车边,金发少年长相漂亮又张扬,一双非常明艳的桃花眼,人群里一眼就能挑出来。
身前还一直站着一只棕发小卷毛,有一双清澈无辜的狗狗眼,看起来很可爱。
陪女人等待期间,男生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搭话:
“内个、内个……我能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这种又美又飒的御姐型女性,对大学阶段的青头小子,杀伤力其实还是很强的。
露易丝挑挑眉:“当然。”
她掏出手机,顺便不经意般向男孩们展示她手上的订婚戒指。
戒指是一朵很小的玫瑰。
玫瑰竟是由小粒罕见的蓝紫色矿石制成——是她眼睛的颜色——四周镶满了细碎的钻石。
然后她笑着说:“毕业以后要是想来大都会工作,一定要记得联系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
搭讪的男生铩羽而归。为了缓解尴尬,他讪讪地摸着自己脑袋:
“我、我相信你的先生,肯定像超人一样优秀……”
露易丝一时没出声。
她轻轻撩起耳边的发丝,夜风里,眼神有些许复杂。
“是啊。”她轻声喃喃,“超人……的确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爱上他的家伙。”
但很快,她又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不过我家那个,可不是那种类型。他就是一个超级无趣的闷骚眼镜男,是个战地记者,每年出差时间,比我们相处时间三倍还多。去年年初说要去东非采访难民,结果还把自己搞成了失踪人口,今年才活着回来——真是个笨蛋!要不是看在他给我带回这个戒指的份上——不过还是个笨蛋。”
一念叨起自己未婚夫,先前英姿飒爽的女记者,明显就有点止不住话。
最后,还是她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羞赧地看了他们一眼,赶快闭上嘴巴。
没多久,一辆小车风驰电掣冲过来,嘎吱一声,刹在女人身边。
一个橙红头发、肩上扛着摄像机的小青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人没到声先到:“露姐!我求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莽啊露姐!”
露易丝把录音笔扔过去:“明天的头条又归我了。赶紧,叫所有人起来开工。”
相机青年简直要气晕:“你到底有几条命能用来搏头条啊?!”
露易丝撇嘴:“两百条,用完还会刷新。反正一出生我妈就说过,我天生就是个幸运的姑娘。”
她要走了,想起什么,回头看看那个站在人群中,异常沉默的金发少年。
主动走过去,给他递名片,并握手道别。
“嗨,漂亮男孩。刚刚一直没来得及介绍自己。我叫露易丝·莱恩。”
露易丝微笑着说。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未来你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请联系我,我绝对全力以赴。”
不知道为什么。
在她握住金发少年的手时,她总觉得,少年的手特别凉。
像握了一团软冰似的。
她以为是对方在夜风中陪她站久了,心里莫名觉得歉疚和怜惜,就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捂这只冰凉凉的爪子。
萨沙低下头,看她捂在自己手背上的左手。
“戒指很漂亮哦。”他赞美道。
露易丝笑了,自己看看左手上的订婚戒,眼神柔软下来:
“谢谢啦。那家伙说,他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这种颜色的石头,说真的,根本没必要,我们还为这事吵过好几架呢。唉,男人们。哦当然,没有说男人不好的意思。”
少年说:“……你的确是。”
露易丝没听清:“什么?”
少年笑着说:“你的确是个幸运的姑娘。”
*
*
*
跟露易丝·莱恩分别后,男生们还挺高兴。
尤其是派对的主角内德。
“不是谁都有机会在21岁生日当天救下漂亮大姐姐的!”他很自豪地炫耀。
彼得心里却挂着事。
……萨沙刚刚才遇到过超人。
他……没事吧?
他从史蒂夫那得知了无限宝石的事。
很震撼。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超人和萨沙在重启前的纠葛,他其实并没有机会了解太多。
超人在重启前的作为,他自己也根本没资格谈原谅或不原谅。自萨沙重生以来,他其实就只有一个愿望了——只要萨沙能幸福地活着就好。
为了这个,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彼得攥紧手里的汽水瓶。
站起身,在涌动的人群里到处找。
萨沙倒也不难找。
只要往最热闹的地方瞧就是了。
头一回找到萨沙,萨沙就歪在沙发上啃蛋糕。
过了一会再找到他,萨沙把本来玩桌上足球玩得好好的男生踢跑,自己捋袖子上阵。
萨沙:“彼得,来一把?”
彼得忙说:“我看看就行,内德那边还要帮忙呢。”
萨沙:“哦。”
再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小金毛又流窜到烧烤区,烤了一串黢黑的糊肉串,然后嫌弃地丢到一边不吃。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谁看见他,都是个笑模样,看起来玩得真的很开心。
彼得这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内德:“基友呢!我那么大的基友呢!!”
彼得转头:“来了!”
……
一个成年派对,从太阳落山开到了大半夜。
沙发上全是脸上糊着蛋糕、东倒西歪的学生。
看着应该快到尾声,彼得提着瓶汽水,在吧台前找到了眼熟的金发少年。
疯了一晚上的小金毛,估计终于舞累了,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高脚凳上,两条小腿空落落地垂着。
袖子里还揣着什么东西。
彼得走过去拉他:“萨沙,萨沙,我们该回学校啦。”
萨沙扒着凳子,摇摇晃晃地念魔咒:“叽里咕噜……”
彼得:“???”
他两步跨到萨沙面前,被对方一身浓重的酒味呛了个踉跄。
彼得:“你、你喝酒了?!”
他拉起萨沙的袖子看,从袖口掏出一瓶小瓶装的液体。
一看瓶身。
伏特加。
瓶身上明晃晃的40%Vol酒精度,一口下去烧喉烫肺,不是从小吨到大的俄罗斯人,一般人很难消受得了。
酒吧绝不可能向21岁以下学生卖酒,也不知道萨沙是怎么从别人手里顺来的。
彼得脑袋发懵,把巴掌大的小瓶子翻过来。
里头一滴都不剩了。
彼得慌了:“萨沙,怎么能一下子喝这么多?!会胃穿孔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胃疼不疼?!”
吧台边的酒保见动静不对,狐疑地走了过来:
“喂,你们这群开派对的,好像不全都是21岁吧?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纽约州有相当严厉的21岁以下禁酒法例。尽管他俩都心知肚明,真要严格算,他们年龄早就超过21岁了;但重启后,当然只能依据明面上的年龄。
作为21岁以下个人,如果被发现在公开场合饮酒,一经发现,就会受到严厉惩处。不光需要交纳罚款,学校开出警告处分,执法部门甚至会将此作为个人污点记录在案。
彼得赶紧把萨沙扶抱起来:“……没事,他有点犯困而已。”
萨沙喝醉以后,居然出乎意料地乖。
彼得说他犯困,他就真的变成个眯眯眼,被拖抱走了。
他被扶到角落的卡座,自己把身上的兜帽外衣理得整整齐齐。
然后两手放在膝盖上,傻乎乎在卡座上呆坐着。
简直像个等着被接回家的小朋友。
彼得见酒保一直注视这边,最后进了后厨,不知道是不是找经理去了。
他心知不好,立刻给内德打电话,想商量一下怎么打配合把人带走。
可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打了三道电话也没人接。
他回头看看,小金毛正在迷迷糊糊地吃袖子,不像会蹦起来突然跑路的样子。
就立刻排开人群,去找人圈里的内德。
彼得:“内德,萨沙喝醉了……”
内德吃惊:“什么?!可是我记得他才18岁吧???这犯……犯……犯法……”
彼得赶紧捂住他的嘴。
彼得:“我们俩都已经满21岁了,现在去买点酒,弄出一身酒味来,然后咱们在附近找一个小一点的旅馆,我背着萨沙一起进去。运气好的话,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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