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虽说俞梓在神志模糊的情况下遭到袭击,的确是梅青的错,但双方平常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现下总不能鼓励俞梓这小子去取他的人头吧?
不过,听俞梓的语气,他八成是被压的那一个。这种关乎Alpha基本尊严的事情,将俞梓激怒也实属正常。还是先安慰他吧。
好在小易是Omega。
梁丘言忽然这样想。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定是幻觉。
“咳,你不必原谅他,”梁丘言理清思绪,道:“但你听我说:你也清楚,光凭你,根本奈何不了裁决人。想借助白道力量就更不可能。我想,你需要得到他的道歉。如果你同意,我会尽可能帮你。”
听完梁丘言一番分析,俞梓也自觉没趣,奈何腰痛难忍,心中这口恶气还是咽不下,便恶狠狠道: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我理解的你好意,但我今晚必须去把他揍一顿!妈的,老子一定要把他吊起来打!”
“哎!小俞你......”
“嘟——”
梁丘言话音未落,那头就已经切断了通话,甚至关了机。
他其实想说:别去,即便你是清醒的,也不一定打得过梅青。
这臭小子!梁丘言气得跳脚。看来今晚必须派几个人拦着了。依梅青的脾气,只怕到时候又得让俞梓吃不了兜着走!
一滴雨水落在了梁丘言的手心,雨幕随即从天边垂落。
他怎么也想不通。梅青和俞梓相识这么多年,根本不是所谓的“天雷勾地火”,关系一直很温吞,仅仅是近期有所进展而已。梅青究竟为何会临时起意,把俞梓给......
太突然了。像是......达到了某种沸点。
可在水体翻涌之前,谁也无法准确预测沸点何时来临。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梁丘言转过头,发现易解已经完成录制,正准备回到房间里修整。
“言哥,在和谁打电话呢?看上去出了大事啊。”易解认真地看着他。
梁丘言一回想刚才的对话,老脸一红,简直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整座苏州园林来。他总不能说自己兄弟被上司给压了,还没处诉苦,气得想提刀杀人吧?
“那个,是小俞打来的,”梁丘言慌忙想要糊弄过去:“他身体不舒服,和我聊天解闷呢。”
易解道:“不舒服?是生病了?需要我们去探望他么?”
“不不不!”梁丘言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不用!小病而已,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
“嗯。”
“这样就没人和我抢言哥了。”
“嗯?!”
梁丘言眉头一皱。这小子的脑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第40章 陶罐(作话指路)
冯家夫妻俩不常收集花瓶,仅有的那些样式也着实是乏善可陈。梁丘言最后索性向他们讨来了一只粗陶罐,才将花束安置进去。马蹄莲的状貌本就简约,配以通体色泽古朴的陶罐,整体便立刻显得大气典雅起来。
“这是只好罐子啊,”梁丘言满意地眯起眼睛:“回头可以带回家去装花。”
易解浅笑。
梁丘言露的这一手,的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但说实话,这小陶罐既不能控温也不能控湿,如今放在市面上恐怕连倒送都没人要。大概只有梁丘言这类慧眼独具的人才会对它视若珍宝吧。
这难道不就是生活的艺术么?
“言哥真厉害。”他道。
“嘿,”梁丘言略羞涩地挠了挠头,看着花瓶:“不全是我的功劳。如果没有这束花,陶罐也就失去意义了。”
说完,他发觉这话明里暗里都有夸赞易解的意思,又记起自己在早市上的遭遇,梁丘言忙闭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整理摄像机支架。
谁料他的耳背忽然覆上了某个人的指腹,柔软冰凉,惊得他差点丢掉手里的东西。
“你......”
“言哥,”易解靠近他:“你的耳朵,好红。”
不说则已,听易解一提醒,梁丘言顷刻间觉得浑身要炸开一般,心脏几乎挣脱胸腔。
不行,梁丘言,你这次决不能认怂!!
他拼命克制着紊乱的呼吸,一面躲开易解的手,一面开始找话题:“咳,那个,小易啊,我忽然想起花店的事情......”
“花店?怎么了?”易解仍离他很近。
“哦,是这样的,”梁丘言见他不依不饶,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至少不必转脸就碰到鼻尖:“你也知道,我的花店之前是因为和人闹矛盾,对方才派人进行报复的。我只是担心......”
“担心他们再次报复?”易解问,反身也与梁丘言对面而坐。
“没错。”
花店修复固然可喜可贺,但和氏既然能做出第一次,便免不了有第二次第三次。何况看见自己原本破坏的东西得以复原,和黎肯定是不会高兴的。自己的人又不能前去把守,谁知道哪一天又变成一片废墟?
“不会的。”易解道。
“嗯?”梁丘言讶异于对方极确定的口吻。
易解意识到自己失言:“哦,我是说,警察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梁丘言“噗”地笑了。也没反驳,只是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可爱。正要再说些什么,他突然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正是XS推送的最新消息:
“近日,和氏集团总裁和跃在接受私人采访时表示,秩翼集团是极‘狡猾’的合作伙伴及竞争对手。双方在签订协议时,秩翼制定的某些条款堪称‘霸王条款’,让和氏蒙受损失。”
“不难看出,和跃在谈论时难掩愤怒之情,表示秩翼集团是‘趁火打劫’,对待和氏时并未遵循其长期宣扬的‘商界友谊’,认为其‘两面三刀’,需要十足的警惕。”
“对此,秩翼集团总裁支谢表示,和氏总裁的言论明显有失偏颇。秩翼长期致力于与和氏通力合作,所有条款公平公正,希望和氏集团保持尊重。”
梁丘言怔愣地翻阅着新闻:“天啊......”
“有小道消息表明,和氏之所以言辞激烈,是因为秩翼近期正在准备同某地下组织合作,而此组织曾与和氏集团公子有所瓜葛。消息尚未得到双方的正面回应。”
秩翼......
梁丘言满头雾水。这个集团......出手得未免也太及时了吧?!
上回就听说秩翼与和氏在协议上有分歧,而秩翼占上风,因而“陨落”才免受进一步胁迫。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秩翼是因为决定与“陨落”发展合作,才刻意压和氏一头以表诚意......
不论怎么说,自己竟然变成了直接受益者,甚至可以说是秩翼保住了他小小的花店。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梁丘言知道这只不过是精英们过招的把戏,和自己毫无关联。
“言哥,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易解问道。
梁丘言憋着笑:“我刚才听说......警察把坏人都抓到了。”
易解当然知其所指,亦笑道:“那太好了!言哥今后可以安心去花店了。”
“小易,你看,”梁丘言将手机伸到易解面前:“我刚才发现的,很有意思——这个秩翼集团的副经理,支晨,和你长得有点像啊。”
易解悄悄看了他一眼。
一个爹生的,能不像么。
“啊?是吗,”易解接过手机:“我怎么没觉得?”
小晨似乎又长高了。
他滑动页面,看见了几张支谢出席某酒会的照片。照片上的Alpha男人腰杆笔挺,发型一丝不苟,仍能看出几分当年的风华。但眼底的浅淡青黑暴露了他的疲倦。
呵,亏他在集团的名字里加入了母亲姓氏的谐音,最后还不是为了资本,和现在这个背景雄厚的女人结了婚?易解冷笑。什么贫贱之恩、故剑情深,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怎么会呢,”梁丘言重新拿回手机,仔细对比着:“这个鼻梁,这个眉毛......哎呀,真的有点像。”
“好好好,”易解抚了抚面前人的卷发:“言哥说像就像。”
梁丘言随即捉住他的手腕:“别、别摸,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把我当做晚辈似的?”
易解一笑:“言哥,说实话,我挺想这样的。”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想比言哥早生几年。这样我就能等在你出生的地方,从小和你相识,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一切。”
“但我希望现在也为时不晚。”他道。
“哦,还有,”易解抱起双臂,笑容有些狡黠:“我其实很期待,言哥在叫别人‘哥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梁丘言气得不行,一个飞扑就把易解压倒在床,指尖抵着他眉心道:“不可能,别想了!下辈子都不可能!!”
易解忽然不笑了。
梁丘言闻到浓烈的忍冬花香,也隐约觉得不对。易解伸手环住他的腰,在梁丘言耳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咬住对方晕红的耳尖道:
“......言哥,我觉得,这里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
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会让整个走廊都听见你美妙的声音。
梁丘言脑海里忽地闪现出自己和俞梓的通话来,浑身着火一般滚烫,慌乱中抓住被子就蒙在了易解的头上,拼命挣脱对方的掌控:
“臭小子,别闹!你马上还要去录视频!这场雨下过之后,又不知道要等几天了!”
cao,这个Omega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和平时不一样了?!
第41章 有关家庭
“小、小言,”刘淇忍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开口问问情况,便小心地瞥着梁丘言的表情道:“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冯福撇了撇嘴。
岂止是不好,简直称得上恐怖。
梁丘言毕竟有一半E国人血统,身体素质也好,平日里的气色便白里透红,在人群中总显得抢眼。可现在这脸上活像是去了趟阴曹地府,浑身散发着杀气,黑糊得如同锅底一般。
两个人都不敢站得太近,生怕被梁丘言此时散发的凌厉杀气给活吞了。
梁丘言平淡地回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
易解则似乎心情大好。虽说也和梁丘言一样沉默,但嘴角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他静静地跟在梁丘言身后,见前者猛然回头,便迅速做出一副深怀歉意的无辜状,问他是否要说些什么。
此时那块黑糊的锅底上又会被烫出两块红晕来,然后立刻恶狠狠地转了回去。
冯福依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锅大约是经不起烧的,放在灶台上迟早得坏。
“哎,”他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摆好设备、架好挡棚,拍着刘淇后背道:“你说,他俩是不是吵架了?”
刘淇咋舌:“啧,我看未必。要不然小易为什么这么开心?他总不该喜欢吵架吧。”
“那是为什么呢......”
“不清楚。小言不说,咱们也不好乱问。大概是小易惹到他了吧?”
即便头顶下着雨,让声音显得有些混沌,梁丘言仍然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又一阵窝火。
你们二位根本就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妈的,自己好歹是个正常男人,平时在公共卫生间里也是从未接受过嘲讽目光的。但是就在刚才!一个Omega,就轻易让我颜面扫地!!
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还帮他......梁丘言的五官又皱了起来。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言哥,”耳边传来易解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你肩上都淋湿了。”
梁丘言现在气得压根不想理他,听易解这么一说,忽然存心报复,顺手把伞向别处一挪:“那你和我一起淋。”
易解看出梁丘言生气,自知现在惹不得,于是温声道:“对不起,你别生气了......那种事,我真的不会......”
梁丘言睨着他。
“所以我还应该谢谢你啊,”易解眼底隐约闪着星光:“我记得自己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但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能背着家人躲在房间里......特别丢人。”
这是实话。少男少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生理上某些事还是懵懂的。那天易解自己也记不清是受了什么刺激,眼见裤裆里鼓胀起来,束手无策,慌乱中也不敢和家人说,于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些时候。谁来敲门都不应。
哈哈,傻小子。梁丘言被逗笑了,也想起自己那时候经历的尴尬。但他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侧过了身子。大概这些年易解都是靠自己硬忍着才解决的吧?倒也不容易。
但他家里为何没有人教?
易解稍松一口气,又道:
“而且......我的母亲不巧在那时患上了重度抑郁。一想到家里没有人能够安慰我,我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梁丘言一怔,忽然觉得愧疚难当,又把易解拉进伞里。
“抱歉。你母亲......?”
“嗯,”尽管克制,易解的眼神中仍止不住泛起一些感伤:“是我的生母。她那时已经和父亲离婚近三年了,我被判给父亲抚养。她内心受创难以排解,染上了抑郁。”
梁丘言没有经历过这类事件,但也从旁人那里有所了解。离婚对孩子而言无疑是场灾难。而且那样深重的伤痕往往割裂在阴暗处,养不好便要溃疡。虽然时间会使痛感淡化,但一经想起,当年那种畏惧和自卑仍会浮现。
对于大人来说,离婚或许是寻求解脱的方式。但看起来,易解的母亲应该是被动、受伤的一方。
26/41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