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洞厅里挤满了人,各种样式都有,就连蝙蝠都能看到好几种之前没见过的改装流行款,还有成群的挤成一团已经分不清是流浪汉还是旅行者了的。
虽然款式不同,但所有的人情绪都一样。
面冲中间,发出兴奋的吼叫。
洞厅的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台子,上面有两个……
宁谷无法再给这东西起出名字来,但他知道,这是两个蝙蝠,但跟普通的蝙蝠又不太一样。
跟部分身体改造的那些蝙蝠比起来,这两个应该算是重组。
全身上下都是破溃,所有的破溃之间,都是金属架子。
两个金属架子正在摩拳擦掌。
四周的人挥着胳膊呼喊着助威,不少人手里还拿着东西,有卡片,有物品……
这是他们要下的赌注。
金属架子对于四周的混乱完全没有反应,只盯着对方。
用一个铁笼把自己挂在洞厅顶上的“裁判”拿着一根铁棒,往洞顶上哐哐当当地敲了几下,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带起了一阵狂呼乱叫,台子上的金属架子同时跳了起来,在空中撞向对方。
这就是传闻中的蝙蝠娱乐店里的“表演”。
连川扫了一眼看不下去,正想随便从哪个隧道过去找个人少的地方时,突然发现宁谷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
居然让他跑了?
连川有些不敢相信,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目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眉心,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失途谷的什么东西影响了吗?
宁谷看到了前面有两个旅行者,手里拎着袋子,应该是准备去交易。
他追了上去:“去交易往哪边走?”
一个旅行者回过头:“宁谷?你不是被团长关在钟楼上了吗!”
这人来主城的时候没跟宁谷在一个车厢,宁谷一路上已经快被同样的问题淹没了。
“放出来了,”他用了统一的回答,“快说。”
“前面,左边的那个通道,”这个旅行者有些不放心,“你没跟着人吗?自己去?”
“怕屁。”宁谷撒腿就往那个通道跑了过去。
怕还是怕的,不过他不怕走错路,旅行者在这种时候不会坑自己人,他怕的是连川追上来,毕竟这人跟个幻影似的,永远能在你想不到的时间里能到达你想不到的地方。
刚跑到通道口,宁谷就看到了里面有两个人影。
是蝙蝠,而且是他上回遇到过的人,李向说的,九翼的黑戒小队。
这是什么运气!
没有一丝犹豫,宁谷转身撒开腿就往回跑。
果然那两个人立刻追了上来。
而且速度非常快,宁谷刚回到通往斗蝙蝠的那个隧道时,后面的脚步声已经有种贴在后脑勺上了的感觉。
他正想从兜里掏个闪光弹,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隧道中间的连川。
“快!”他也顾不上丢不丢得起这个人了,“我后……”
话还没说全,连川已经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宁谷震惊中回过头的时候,两个黑戒已经倒在了地上。
“死了?”宁谷问。
连川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这回速度倒是很正常,但说出来的话让宁谷觉得后背发凉。
“你再跑,”连川看着他,“就去陪他们躺着。”
“谁干的!”九翼从金属墩子上一跃而起,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胳膊,金属尖刺从十个指尖伸出,闪着寒光,划出一道道带着啸声的银色光带。
落地的时候他一拳砸在脚边的地上,右手的五根尖刺都扎入了地面。
“是谁?”九翼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回来报信的寿喜。
“没有看到,黑戒让我告诉你,两个兄弟是一击毙命,”寿喜皱着眉,“没用武器,直接击穿了心脏。”
九翼猛地转过头:“一击?”
“是这么说的。”寿喜点头。
九翼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从低到高,从沙哑到尖锐,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疯狂。
“十有八九就是他了,”九翼边笑边绕着圈走着,“没想到啊没想到,主城最强的鬣狗,进了失途谷。”
“连川?”寿喜吃惊地问。
“徒手一击致命倒是不少见,据我所知,雷豫,龙彪,李梁,都可以,但是同时两个,”九翼兴奋地掐着下巴,突然又提高了声音怒吼,“还是我的黑戒!”
吼完瞬间又换上了笑容:“那就只有连川了。”
寿喜跟着也发出了忍不住的笑声:“连川!”
“去,”九翼冲他摆了摆手,“告诉黑戒,还有你们其他的兄弟,不管连川为什么来的,把他先捉了。”
“怎么捉?”寿喜问。
“拿命捉!”九翼吼,又抬起头看着上方,“别怕,只要诗人醒了,他就会受影响,捉他不难……不想看看最强鬣狗改装出来的最强蝙蝠吗?”
“想——”寿喜颠着步子原地蹦着,声音都颠颤了。
“那就去!”九翼吼。
宁谷快步向前走着,旅行者同伴给他指的方向是对的,穿过最后一个通道的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眼前这个洞厅,就是上次锤子带他来过的那里。
他都没有来得及细逛,就被黄花眼一声吼,逼出了失途谷……
黄花眼!
一想到这个人,宁谷赶紧低了低头,闪向旁边的一个通道,连川跟过来的时候,他解释了一句:“我在这里有仇家。”
连川没说话。
宁谷平时话也不算多,但旅行者里就没有连川这种风格的人,大家都热热闹闹,打架热闹,骂人热闹,逃跑热闹,连死都热闹。
现在面对这样的连川,他实在不太适应,看了连川一眼之后,他也没再找话说,扭头往前走,准备带连川去那天李向带他去过的那个小洞屋。
别的空屋他不敢进,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埋伏。
“在这里先缓一缓,”宁谷进了屋,屋里没有人,还是老样子,空无一物,他往洞壁上一靠,看着连川,“现在咱俩得和平相处,要立好规矩……”
连川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着他。
宁谷发现这人平时大概是除了任务不干别的,所以看谁都跟看他任务目标似的,完全没有遮掩,说盯你就盯死你。
他把衣领扯起来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先交换一下,来这里的目的。”
“抓你。”连川回答。
“行吧,”宁谷顿了顿,“我是来……”
“不关我事。”连川说。
宁谷发誓自己只要能活过今天,就算死也要把自己的能力逼出来,然后爆揍连川一顿。
“随便吧。”他往洞壁上用力一靠,然后出溜着坐到了地上。
连川站着没有动。
两个人沉默地一坐一站了好几分钟,宁谷有些扛不住了,这什么毛病,不如出去找黄花眼打一架。
正要起身的时候,连川突然晃了晃。
这个晃动有些不对劲,不是要动要走的那种晃动,而像是……站不稳。
他抬起头看向连川。
却猛地注意到这个小洞窟里的红光正慢慢暗淡下去。
“快出去!”宁谷立刻反应过来。
不管诗人是不是李向编出来骗他的,但光消失的地方绝对有问题。
他蹭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冲了出去。
站定之后发现以连川的速度,却没有先他一步到达。
回头看了一眼,连川居然还站在原地。
“出来!”宁谷有些着急,压着声音,“连川!”
屋里的连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接着就以完全没有挣扎的状态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宁谷愣在了门外。
第19章
隧道不是太长, 两边都还有喧闹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对骂,有人在争执, 有人在交易, 还有人在愉快地笑。
宁谷就这么站在已经没有了一丝红光的小屋门口, 盯着倒地不动的连川。
他并不是个不仗义的人,虽然连川跟他基本还属于杀与只能被杀的惨痛关系,但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和幻觉让他确定自己能从连川这里得到重要信息,就冲这一点他就还是应该仗义相救。
现在的问题就三个, 连川死了没,死了当然就不用管了, 如何判断是否安全以及怎么救, 是拖把人拖出来,还是进去往脸上甩两巴掌……这一招在鬼城是个基本的救人操作。
“连川。”他在门外又喊了一声。
连川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感觉就算没死, 这状态再下去就该死透了。
僵了几秒钟之后,宁谷往旁边的洞壁上狠踢了一脚:“哎!”
然后冲进了屋里,一把抓住了连川的衣领,正要把他往外拖的时候,就感觉手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瞬间传遍半个身体的疼痛不亚于被连川当街打的那两枪。
宁谷疼得差点儿脸冲地摔下去。
这应该是鬣狗的制服上有什么装置。
他咬牙挺了两秒, 简直怒火中烧, 跳起来对着连川就是一脚踢了过去:“死吧鬣狗!”
自己衣服碰一下都不行,抢别人的衣服倒是利索!
小屋最里的黑暗中突然像是有人走出来,带起了一阵细微的风。
接着就是一声近在耳后的叹息。
宁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一把抓住了连川的手腕,几乎是把连川抡出了小屋,甚至能看到连川的头在门边撞了一下。
宁谷冲出屋外的时候有些内疚。
……如果连川死了, 可能是被自己抡死的。
不过内疚的时间很短,那个叹息在他耳后带起的鸡皮疙瘩还没有消退,他迅速转回头,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了任何动静。
出于愤怒和不爽,宁谷还是走回了门口。
“烦不烦?”他冲着空无一物的黑暗,“要不我给你个机会?”
黑暗里没有回应。
“不敢是吧,”宁谷点点头,“那我话放这儿了,你最好一直不敢,真惹毛我了,我碎成渣也会让你这个破地下市场永无宁日。”
一片空白。
连川恢复意识的时候并没有动,只知道自己的机能是正常的,状态是安全的,在弄清情况之前,他需要维持现状。
这是一间小屋,跟之前那间差不多大小,但是屋里并不是空的,有东西,从他左前方那个人的动静里能听出来。
连川能从他衣服摩擦时某些特有的声响判断出来,这个人是宁谷。
宁谷的动作能听得出来挺放松的,应该没有危险。
但就在连川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听轻重是一个从外面进来的女人。
“还没醒?”一个女人的声音问,应该跟春三差不多年纪。
“你要着急你可以现在去摸。”宁谷回答。
摸什么?
“那多没意思,”女人说,“趁人家睡着了占便宜。”
“他醒了你再摸就不是占便宜了吗?”宁谷说。
“对啊。”女人很肯定地回答。
什么乱七八糟?
虽然觉得没有生命危险,但宁谷和这个女人的对话让连川非常不安,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交易小屋,连川躺的这个位置在小屋最里,门外和靠近门边的位置堆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发着奇怪的气息。
陈旧的,古老的气息。
宁谷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条腿屈着踩在椅子上,另一条腿伸得老长,脚尖还很悠闲地左右晃着。
宁谷看着他,眉毛一挑:“醒了。”
这句话不是对连川说的,不等连川回答,一个裹得连脸都看不清了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宁谷身后:“我看看。”
是那个女人。
连川没出声,想要坐起来,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手脚居然都被铁链住了,铁链的另一头深深地种在坚硬的地面上。
这倒是困不住他,但如果强行用劲,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让她摸一下。”宁谷愉快地晃了晃脚尖。
“什么?”连川愣了。
“她让我们躲在这里,”宁谷胳膊往扶手上一架,头一偏手指撑着额角,说得非常轻松自然,“你让她摸一下脸就可以。”
连川没出声。
他不是不想出声,他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危险的,困难的,两难的,三难的场面都见过,什么样凶险的目标都解决过,还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这种根本没有任何危险,但却莫名其妙得让他给不出反应的事。
“长得真好看呀。”女人走到了连川面前。
然后伸出了手,就要摸到他的脸上时,连川往后偏了一下头,她摸了个空。
“好看。”女人又摸了过去。
连川再次避开了。
“怎么回事啊!”女人很不高兴,转头看宁谷,“说好了的!他要不让我摸,我马上就出去找福禄他们!”
“我说了你摸不到的。”宁谷笑了起来。
“怎么办!”女人说。
“你摸他。”连川说。
“她就想摸鬣狗,旅行者天天能见着,不稀罕。”宁谷眯缝了一下眼睛,还是很愉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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