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在还没开学的时候就种下了。
德拉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文森特。还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外面,他和父母努力在麻瓜之中穿行。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设在这里,”卢修斯嫌弃地简直不愿意睁开眼睛,“……从我上学的时候……好,现在轮到送你,从今以后每年又都要来这么几次了。”他回过头来,“德拉科,你给我好好在学校表现。”
德拉科继承了父母天生对一切低能物种的厌恶,学着他父亲对这里拥挤着的愚昧无知的麻瓜报以仇恨的眼光。
也就是这时候,德拉科就看到文森特了。
这男孩提着很简便的手提箱,闲庭散步似的在焦虑的麻瓜里随意穿插,相比之下,马尔福一家推着太多的箱子和累赘,他的多本纯血统才有资格拥有的老牌珍藏书籍、他私人裁缝定制的出席各种场合的衣服——几乎没可能会用得上,但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在突发场合慢条斯理取出来展示高贵身份的,当然得备着以防万一。
德拉科还装了自己家里的相册,他不会承认,但是高贵自如如他,多半也会在入学的头一年里想家。
于是,带了过分多的东西的马尔福家就显得笨拙得要命相比之下,那个男孩才像一个自由不拘的巫师。
出于德拉科自己的辩护,他本不应该看上去这么狼狈的,如果多走几步进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他们家的家养小精灵多笔可以让他们继续优雅,等到了霍格沃茨,克拉布和高尔两个只会带空脑壳去学校的笨货也会帮助德拉科抬走大部分行李。
在站台上是德拉科自觉唯一不优雅的地方。
即使对方根本没注意他,德拉科还是愣了一下,出于自打落地就有的自信和骄傲,他认为这个同龄人不过是车站拎箱子的小僮。
(后来他晓得这男孩确实是一个巫师后,又特别疑惑他那一小箱子是怎么装得下一学年的用品的,仅仅是必备的课本就已经很勉强了。当再过三年德拉科终于对他的真实实力有了直观的了解,他才后知后觉的猜测,可能打从那个时候起,方十一岁的文森特就已经学会用无痕伸展咒,来惬意而得体地解决所有行李体积上的不便了)
而才十一岁的德拉科,此时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个麻瓜小工人——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五秒,紧接着,德拉科看到他仰起脖子,冲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之间墙壁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然后自如的走进墙去,那神态仿佛自己走的是鲜花大道似的,旁边正靠着墙角的麻瓜被他的姿态骗过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旁边本应该是坚固的墙壁。
纳西莎也注意到那个孩子,她冲卢修斯使了个眼色:“那就是‘那个孩子’?”
卢修斯眯起眼睛。他们一家跟着穿过了站台,人群中已经不见了那个男孩。
卢修斯说:“真有趣,我觉得他反倒不像一个波特。”
本来这个插曲只会在马尔福少爷的脑后被静静遗忘,可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不由得人选择。
德拉科听闻了传说中的男孩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一个让德拉科从小听到大的、故事里的角色。他前去见识,并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愿意和自己结交。
为什么不呢?他这样高贵,而对方也是出名的人物。
然而被当面拒绝了。
愚蠢。愚蠢。愚蠢!
头一次有人会选择一个韦斯莱层次的人,目光短浅,而自己竟然对这样的人抛出橄榄枝,真是重大的、前所未有的、可恨的失误。
周围的新生全都瞪着他们痴呆的眼睛注视这这一幕。
然后他看到在站台上见过的那个男孩,短短的卷发过眉际,嘴里含着糖,所以鼓起了一个包。注视着自己的眼里是笑意。
一个愚蠢的吃糖的男孩,
明明是笑着,可那却不是一个让人一起笑出来的笑容。德拉科看出他并不是在针对自己,便把他放过了,另记住了几个笑得格外白痴的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连同波特一道,预备今后报复。
那次宾斯老鬼上的魔法史课后,他们算是真正认识了,德拉科也才发现这个站台上潇洒,霍格沃茨里书呆的文森特·怀特,其内里实在和他示人的形象格格不入。
好像是一个,危险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呀,感情章节,无CP党可以放过。
还有,感谢韩海清童鞋的地雷。~
第112章
是的,不一样。
自从魔法史课上的小事故之后,德拉科对特定某个人的好奇心空前旺盛起来了。一大摞明显连正派巫师不屑一顾的黑魔法,却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在看,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仅仅是因为猎奇,而是真正在观摩学习。
于是在和拉文克劳同班上课的时候,德拉科偶尔会观察。
怀特不一定是邓布利多那样一学就会的天才,也不是格兰杰那样勤奋的,从不离开图书馆的苦才,德拉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怀特像是在到霍格沃茨之前就全掌握了大多数咒语似的,非常不公平地、遥遥领先地跑在众人前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德拉科发现自己在暗中了解了很多小细节。比如,弗立维教授讲魔咒的时候,怀特会认真听,然后装模作样地思考,然后会在控制所有学生前百分之十的名次内“学会”施发这个咒语。
再比如,这个年纪公认的优秀学生是格兰杰,德拉科自己紧随其后,怀特呢,看他心情,偶尔会爆冷夺得第一,其他时候则是不起眼地占据大约四五位的名次。
同学们讨论成绩和明星学生的时候,会叽叽喳喳说起格兰芬多的赫敏,斯莱特林的德拉科,拉文克劳的丹其。德拉科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自己和其他学生那么努力用功,而怀特则是游刃有余,甚至心不在焉地控制自己的排名不要太靠前。这样的态度,是对其他人做出的成绩成绩彬彬有礼地予以敬意和肯定,反过来也可以说,怀特完全不在乎这些其他同学小心翼翼对待的东西,所以只是混混做个样子。
又比如,魔法史考试的时候,德拉科忘记了妖精暴动应该在十七世纪的厉治之前还是之后,烦躁之余他抬头扫视,看到其他同学也在愁眉苦脸,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躁——可是,目光就是下意识地溜过去,看到了怀特的所在。
对方也在伏案书写。
德拉科心中方升起一丝不知为何的释然和庆幸,还没来得及品味,怀特就支起身子了。靠在椅背上,前两条椅腿悬空,惬意地活动了下关节,视线快速浏览了一遍羊皮纸。
他写完了?
德拉科吓了一跳,飞快瞟了一眼教室前的挂钟——可还有一半时间啊!
怀特几乎也同时看了表,然后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规规矩矩立住了凳子,坐回到桌前,拿起笔摆出思考的样子。
德拉科在旁边冷眼旁观,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答案,还差三道论述题。
怀特表面上看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生,于是发现他私底下抹掉的独特的个性,不知不觉间竟然成了德拉科的小习惯。
起初,是不带任何别的特别的想法的。德拉科单纯是觉得有趣,也抱着抓到怀特的小辫子告他一状的私心。可后来不知不觉成了习惯,探寻一个深刻的人格,就如同解一个层层包裹的难题,或是在伦敦的大雾天里赏那层层叠叠的夏花,颇有种趣味盎然的意味在里面。
真正投映了一些感情进去,大概是那个晚上。
德拉科因为又一次测试败给麻瓜出身的格兰杰,卢修斯寄来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他一向崇拜父亲,所以前所未有的批评导致他很沮丧,晚上,深绿色的寝室头一次让他感到碍眼,于是他溜出来散心。
夜晚的霍格沃茨柔和,安详。
德拉科才十一岁。高大的城堡里月光并未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于是,记忆里最值得恐惧的部分,也就是说,是前几天从怀特书中窥到的恐怖的黑魔法在城堡阴影的每一个角落现身了。他走的心惊胆战,却又不想就这样回地底的宿舍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风景不错的位置,德拉科站定了望那月亮。家信带给他的苦恼在短暂的时间内被月光抚平了。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德拉科回头,恰好看到怀特双手插着口袋,从拐角转出来。注意到德拉科,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假装没看到这个大活人似的,若无其事地慢悠悠路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德拉科叫住了他。“嘿。怀特。”
怀特站住了,不解地看向他。
德拉科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把他打发走了。
许是那夜的月光太迷人……
等到升了三年级,一个炙热的午后,连斯莱特林速来阴冷的宿舍也泛出暖意,德拉科懒洋洋躺在靠在扶手椅里,身旁克拉布和高尔两个蠢货以他们不到一立方厘米的脑容量勉强对话着。
他们提到了怀特。
“……太弱,他身旁的那两个都比他强……”
德拉科撇了撇嘴。
“……很不成熟,整天闷着不说话……”
德拉科又撇了撇嘴。
“……脑子不大灵光……”
德拉科叹了口气,支起身子,冲克拉布和高尔说了一堆刻薄的粉刺挖苦。克拉布高尔一脸茫然,露出标志的痴呆相——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少爷了。
这家伙根本不是他表面上扮演的那么简单平常,难道整个学校没几个人能明白吗?
而事实上,怀特低调的伪装确实瞒过了学校的大部分学生,怀特和他的朋友们走在一起,人们都倾向于关注丹其优雅的举止和贝利尼的和善讨喜,有时候甚至会记不清怀特这个人。
弄到最后,德拉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凭借日常时有时无的观察,竟然对一个毫无联系的人取得了超出旁人的了解,知道怀特隐藏的小特征,果决,智慧,对魔法有超出同龄人的造诣。
这过多的了解意味着什么,德拉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觉得是时候自己停止关注一个没有交集的拉文克劳了——让他有些愤愤的是,自己默默关注了他那么久,而以怀特对一切漠然的性格,很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是吧,偷偷关注某个人的过程,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三年级的时候,小天狼星布莱克出逃了。
德拉科对此有些兴奋,或者说,幸灾乐祸。他向来乐得看到正派巫师们焦头烂额的样子。和家里写信交流的过程中,一次,卢修斯随意地提到了这个逃犯:“自讨苦吃……我们家相册里好像还有过他的照片,在某个角落里。”
出于好奇,德拉科在自家的相册里找到了这位被从布莱克家除名的叔叔,那张照片是要拍学生时代的卢修斯和纳西莎的,却不经意拍到了一个低年级的少年。
那人和德拉科认识的某人很像,德拉科不由地把脸凑得离相片近了些,那个学生向德拉科做出不屑的鬼脸。
他袍子上的徽章是格兰芬多的。
德拉科把照片取出来,翻到背面,看到了几行字:卢修斯和纳西莎,19xx年,5月。
还有一个名字被涂掉了。
仔细辨认,可以看到布莱克的姓氏。
世代斯莱特林的布莱克家,一个穿着格兰芬多的袍子的人,毫无疑问只有那个,布莱克了。
德拉科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叔叔没多大兴趣,随意打量了几眼,然后准备把相册收起来。
仍然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也许是像另一个叔叔雷古勒斯?
不……是某个他更熟悉的家伙。
德拉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那个家伙!嘴边总是露出不在意的微笑,眼底里是尽在掌握的厌倦的神色的家伙!
德拉科蹭地跳起来,克拉布和高尔迷茫地看着他。而他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冲出了休息室。等那两个大块头站起来,德拉科早就跑的没影子了。
一路上的色彩都很明艳,随着德拉科的脚步向后逝去。德拉科心里想着抓住了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家伙的秘密,兴奋。可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知道秘密。不是随便谁的秘密,而是特定的这个家伙的秘密。
如同着几年来,他一直默默注视着对方,他知道对方很多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他可以掩饰的魔法水准,比如他偶尔会表现出的超出年龄的狠厉。这种“知道”像是单方面把德拉科和文森特的关系拉近了一层似的,可惜,说到底,这总是德拉科自己密切的注视,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知道”。
如果非要说,也许这种单方面的注视有些像是暗恋。可是德拉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享受注视各种只有自己才能发现的对方的小动作,并把它当做了一种习惯的娱乐。
三年级的时候,德拉科有些意识到自己这个小癖好。他没有理解这个癖好之下指正的隐含的可能的情感,只是觉得这个文森特是如此的虚伪,在悄悄观察到的东西越多之后,下意识想要当面对质的想法开始冒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观察一个对象很久之后,心里总会产生一种躲藏在暗处的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的感觉让德拉科很想站出来。他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对。自己的存在。
在文森特眼里,似乎其他人都只是无聊的背景布一样,不值得他多花费一点心思。德拉科不甘心于就这样成为一个默然的观察者,只是没有机会让文森特知道而已。
至于文森特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德拉科没有想得有多深。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应该放下他端着的伪装,然后和德拉科道歉,请求德拉科不要把自己是一个通缉犯儿子的消息透露给别人。
这确实是一种存在感很强的昭示自我的方式。
至于这一系列感情的深层的动机,在这个时候也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冲动倾向而已,捉摸不透,德拉科也从未细想。
可当他兴冲冲跑到了文森特最常呆着的塔顶上,对着冷嘲热讽之后,他是根本没想到文森特会干脆一个魔咒把自己给放倒了。
浑身僵硬的倒下的时候,德拉科根本没意识到文森特是默发的咒语。
他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文森特细细搜了他的身,然后找出一张照片来。
德拉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睛没有地方看,只能盯着头顶上的文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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